灵儿费了所有的气力,得以回到瑟兮坞西院,极度虚弱地跪在她的主子面前。
但穆萌仍然很是气愤,背手不停指责她,“你到底去干了什么,为何不待在瑟兮坞听我的吩咐?”
穆萌此次带了很多随从,都是从王后那精挑细选的的亲卫、武士,本来是让先到的灵儿在瑟兮坞控制季意如与琴瑟,然后借此达到威胁季秋的目的。她吩咐她在瑟兮坞候命,没曾想,关键时刻她倒好,人不知跑去哪了,害得现在她们很是被动,瑟兮坞东西院相互对峙,分成了两股势力。
她来的目的是铲除季秋、掌控正卿府的,现下时机延误,天子、太后都来帮忙,输赢已见分晓,她如今无非就是打着王后娘娘旗号还得以喘息自保。
可瞧瞧那头,精兵良将,这边屋还有她刚生产完的母亲以及一个“不明来历”的弟弟,再有,就是她那没用妹妹,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她一想到这就气。
“主子恕罪,琴夫人是属下姨母,属下下不去这手。”她伏地解释道,以这个理由掩盖住之前她的所作所为。
穆萌与她说了些前尘往事,希望她能清醒过来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你不会忘了你原来的身份,你舔着脸求王后娘娘收留你,得到的只是个刺客的位置,一旦任务失败,你必得先死在上家手里。也是你命好,当我手底下的刺客,到底是谁求了王后娘娘让你做我的手下,改变你必死的命?嗯?”
灵儿跪在原地不敢抬头,瑟瑟缩缩她没有完成任务,诚如她主人所言,现在已经是具尸体,她的主人身上亦有掌控她生死的把柄。
穆萌让她休息片刻,等会再听她吩咐应战。
灵儿跪在地上良久仍喘不匀气息,她已开始“若明若暗”,时不时身体会缺少一块,她气息奄奄道“灵儿,灵儿与太后娘娘缠斗,已,已元气大伤,请主人再宽限些时日。”
“瞧你这鬼样子,没用的东西给我滚,以后再不听我的,我就让你魂飞魄散。”穆谨瞧她身上的伤不轻,且是被太后打的,她早已“品尝”过太后的实力,摆摆手不耐烦地让她走了。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灵儿一步一瘸,爬着出了屋子。
这就是作为王后二等侍女的悲哀,穆萌是一等,别看只差一级,她能任由一级的打骂杀伤,无从反抗。
灵儿一路扶着庭院栏杆柱子,想找个地方调养气息,没想到竟在那里瞧见了公子衍。她本想躲着他,没想到被他叫住。
“灵儿,你站住。”
灵儿扶着柱子,手再没力气,轻搭下来转过身无力地坐在了回廊的座位上,她两眼耷拉着,精气神全无,看着无比的困倦。
公子衍从外面回来,就在太后那得知关于灵儿的事情,太后之前在秦国打听过这丫头,除了他知道的秦国公主,琴氏族人外竟还有多重身份,其中之一便是王后娘娘手下的刺客。
她与她娘在秦国不受待见,就不知去哪学了禁术,奔走各地为自己谋前程,在这过程中,她害死了自己的嫡亲姐姐、自己的姨母姨父也欲想害之,更伤害了懿夫人。公子衍听到这个消息时,真的想象不出她平时看着柔弱似水的表妹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表妹,表哥对你很失望。”公子衍虽然只说了单单一句话,但可闻其中的凉薄,字里行间透着对她的失望。
灵儿靠在柱子上无奈道“表哥,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解释,那我也不讲了。我好累啊,想着喜欢一个人从此停泊在他的港湾,可爱而不得,真种感觉真的比死更难受。”
“你能救救我吗表哥?灵儿发誓以后悔过自新,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灵儿想从公子衍身上寻求一线希望,可她看他的眼神是冷的,她又放下了正抓着他手臂的双手。
“路是你自己选的灵儿,是你的贪念泯灭了你的良知,你做的事表哥是不会原谅你的,表哥是来通知你,你已被琴氏除名,好自为之吧。”公子衍起身,再不看灵儿一眼,转身要走。
琴氏是名门,对嫁出去女儿的子女也会记在族谱之上,因此家族枝繁叶茂,这些人也会给予特殊照料、培养,他们的嫁娶亦如真正的琴氏族人那般风光荣耀,眼下,这一切都没有了。
公子衍停留了一会,告诫她懿夫人的遭遇其实比你更惨,可是你们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其中道理需得你自己领悟。
东西两院互相叫嚣了一日一夜,其中未有人动过真刀真枪,最后东院派了公子衍作为中间人,与穆萌谈判。
穆萌知道昭穆夫人的境遇,识趣地不再叫公子衍“表哥”,而是称呼他为世子。
“萌姑娘既然已找到了出路,就回洛云去吧,鲁国你恐怕是待不下了。”公子衍承诺穆萌能带着她的兵卒安全离境。
穆谨对衍说,她除了府上这些,还调了两万西戎人马,候在鲁国城郊,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赶来救主,到时候城里百姓有个什么闪失她就不知道了。
公子衍答他手上有五万,且就在城中,还有两万季家军围在正卿府外。“告诉王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且在这发生的一切,陛下都瞧得仔细。”
穆萌好笑道“世子,别忘了萌儿也是鲁国人,曾经还是小穆夫人。您是鲁国公室,竟帮着与你们敌对的‘三桓’做中间人,帮着季如意说话,您不觉得可笑吗?远在晋国的鲁公知道了会不会气死?”穆萌扶着腰轻笑嘲讽道。
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那姑娘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加害懿夫人、祸害正卿府亦或是振兴穆氏家族?你一个都做不到,你在这不也是一个笑话吗?”公子衍为她分析道。
接下去的谈话变得异常顺利穆氏出家修行,她那孩子会送出城,找稳妥的人家抚养,穆谨嫁到西戎,而穆萌,回她的洛云……
季秋两手交叉,表情安详地躺着,冬日的暖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总想着能长长久久地“浸泡”其中,沐浴其恩泽,真好,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呼吸匀称的吸吮的阳光,本以为自己是躺在哪个舒适的软塌上,却不想在眼睛睁开之际看到了姬辰,他正抱着她,亦看着她。
他们彼此温情地对视着,相互脉脉地笑着。
“你……”你不酸吗,季秋本想这样问,但她的陛下定会答“寡人的身体好着呢”。
“我……”我是活着吗,这问题好蠢,难道一屋子的人,丫鬟、暗卫还有姬辰都和她一起不在了不成?呸……
正在季秋百般纠结要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时,姬辰道了句“傻丫头,命都没了,你再去和谁说你我。”
“唔。”姬辰低下头,给了季秋一记长长久久的深吻,周围一圈人自觉无视,转过身去。
直到季秋轻捶了姬辰几下他才肯停下,季秋娇羞轻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羞不羞。”
“那你还不起来?”姬辰的喜悦全写在脸上,他调侃还紧紧抓着她胳膊仍躺在她腿上的季秋。
季秋放下小手,假装又闭上眼动了动身子,无赖道“人家还想再睡会,懒得动,应该是得了不能起床的毛病吧。”
……
丫鬟暗卫们齐道主子,下次能不能让我们先避一避,属下们的牙好像突然松了。
在姬辰不注意时,季秋突然起了来,自顾自地问自己“我这是又活了过来?”
丫鬟暗卫们齐道主子,您还真是后知后觉啊,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我们。
“谢谢老天爷。”季秋抱着拳,似无比虔诚地作祈祷状。在姬辰又一次疏忽之时,季秋抱紧了姬辰,感慨道“太疼了,下次我不要这样,你最好活久点,活着保护我。”季秋说着说着,泪水不自知地落了一下,她不停用手捶着姬辰的背。
“额。”
“怎么了秋儿?”姬辰与众人的心都揪到一块,就怕季秋有个闪失。
姬辰在季秋旁边看得仔细,看她对他做了个鬼脸,继续躺倒在他怀里,就知道没事。
“懿夫人已无碍,需要静养,你们都先出去吧。”姬辰吩咐道。
众人如释重负,暗道主上英明。
季秋抓紧姬辰的衣襟,眉眼弯弯地贴紧着他,却没料姬辰开口说了一句“秋儿是想继续睡懒觉,寡人已经让他们出去了,你睡吧。”
说完就把季秋放下,并帮她改好了被子。
今天的天子怎么和寻常不一样?
……
阴暗的蓊郁斋更显苍老,现下一个人都没有了,人手都被穆萌抽调走支援御茗苑,穆谨不知她姐姐究竟在搞什么?连她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脸红的,她们俩彼此彼此。
房间黑得连她裙子底下渗出的血都显得是黑红色,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紧紧捂着肚子,再这样想去,她一定会死。
正在此刻,屋门打开,从屋外扔进个人,确切说应该是具尸体。
穆谨在的地方离房门不远,那尸体就现于她的眼前,是已毫无血色的烟清。
“穆谨小姐,这是背叛您的丫头,我将她给您带来了。”从屋外走进一个青衫姑娘,她不施粉黛,一双眼睛水灵灵似滴水的葡萄。
她一进来,就马上给穆谨把脉,察看她此时情况。
穆谨异常淡定,任由青衫姑娘对她的动作,她此时也没力气拒绝什么。
令人把她放到床上,为她施针引产,但凭她这一套本事,穆谨的心中又重燃起一丝希望,她难道又是个医术高超的药眠?
两个时辰之后,灵儿已为穆谨处理好一切,此时她已用热水为穆谨擦拭了三遍身子,并一直守在穆谨身边。
穆谨虽有时因为疼痛失去了意识,但她能清楚感知到整个过程,她看到灵儿身上也有深深浅浅的鞭痕,只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娘,图涂什么呢,我如今自身难保。”
“紫霞公主,奴婢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吗,还请您救救我!”灵儿突然心上一阵悸动,退到床一边,不停地给穆谨磕着头。
她若再待在穆萌身边,表哥肯定不会放过她,她已无处可去,穆谨是她唯一的生路。
灵儿对穆谨道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当然只是王后手下的一名刺客,“小姐,我就是王后娘娘拍给你的那名刺客啊。”
穆谨听此,眼睛一立,这个灵儿竟然就是她日等也等王后休书于她派给她的刺客?她立即打起精神朝灵儿望去。
她水灵灵的眼睛里噙着的泪写满了故事是穆萌找到她致命之处,在她赶来鲁国的途中“劫”住了她,让她替她卖命,并且将此事汇报给王后娘娘。
“小姐,萌姑娘如今是王后面前大红人,奴婢哪敢不从,且奴婢的性命捏在她手里……”灵儿哭哭啼啼说了很多,用尽量不会让穆谨感到匪夷所思的话解释了关于她的禁术和本领。
穆谨在沦落民间时什么没见过,魑魅魍魉,真给她遇到也不会惊奇。她暗自高兴自己得到了个厉害的手下,她的逃亡需要她的协助,她可不能就这么嫁去西戎。
“欺人太甚,本公主只是拿回自己该有的东西,放心,本公主会想办法救你,王后面前大红人吗?本公主正好也是。”穆谨终是因为说话太多耗尽了精力,继续躺下休息。
翌日,穆萌正收拾准备启程,收到这么封信
姐姐,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带着灵儿走了,还请您善待灵儿,我想这么说,你我都应该懂。
灵儿本来就是我的,希望你别和妹妹抢,作为报酬,妹妹的凤凰彩冠给你,多谢了,珍重。
穆萌一下把那卷抽揉搓散扔到了地上,看着那精致明媚的凤凰彩冠,她心情变得不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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