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成了普通妇人,相比整日跟着董虎屁股后面瞎忙碌的刘辩,刘妍像是得了抑郁症,不仅仅是因为凤凰变成落地草鸡的巨大落差,还有就是……这丫头好像失恋了。
两世为人,董虎很清楚少男少女那点屁事,但他不想搭理,只是……
“不下了!”
董虎气的按着即将要赢了的刘辩脑袋一阵乱揉,看得正在缝制睡袋、棉衣的何氏、唐姬一阵心疼,刘辩的嘴却咧得老大,好像在棋盘上赢了他是很荣耀的事情,连一脑袋杂乱也不顾,伸着手要将打乱的棋盘复原。
“大兄你耍赖,还没……还没下完呢!”
刘辩晋级了,由原本的“虎娃哥哥”变成了“大兄”两字,对于一些军中兄弟们来说,“大兄”有着极为特殊意义,而刘辩也可以开口“大兄”了。
董虎一直都没有发现刘辩有啥优点,懦弱胆小,甚至连基本生活自理能力都无,偏偏却在棋盘上一再把自己虐得体无完肤,心下郁闷得不行。
“不下了!你小子太过耍赖,让你老姐用着俩桃子眼瞪咱……”
“你自己看看,又瞪咱!”
董虎大手按着刘辩脑袋,强行让浑小子转向一旁瞪来的刘妍,这丫头昨日还好好的,今日特意跑来小院,准备检查一下臭小子的睡袋、棉衣准备好了没,结果房门刚打开,就见到俩红肿桃子瞪着自己。
“唉……”
董虎放开了刘辩的小脑袋,“啪”的下了一颗子。
“大汉朝公主又不是没有再嫁他人的事情,更何况……你顶多算是失恋而已,至于整日摆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别与咱瞪眼!在美阳时,咱可有与你说过别跑来雒阳,咱说……在长安卖羊杂汤生娃挺好的,可你就是不听咱的话语,崔钧变心娶了他人,你能怪咱吗?”
下了一颗子后,一回头,又见青衫素衣丫头还在瞪着自己,嘴里就一阵不乐意嘟囔。
“你别不知好歹……你问问你娘,问问你弟妹,甚至随便问问其他女人,问问她们可否知道失恋的滋味?整个大汉朝也没有几个你这样幸运的……”
“啪。”
“你还太小,你的那份情感,顶多算是‘情’一字,情字是心青,意味着不成熟,冲动欲,独占欲……这些都是不成熟,是情欲,不是爱情。”
“爱情就要复杂得多了,仅从字面上的理解,爱情包含着守护、付出、尊重、平等,以及不成熟的情感,大公子与嫂嫂之间是爱情,你与崔钧不是。”
董虎看向红肿眼睛的丫头,又看向正急匆匆走来的董嗣忠。
“豆蔻少女情窦初开,如同幼儿蹒跚学步,摔倒的次数多了,就学会了跑步,情感也一样,跌倒的次数多了就成熟了。”
“崔家是名门望族,阉党成了天下士人厌弃之人,人人喊打之流,临洮董家子与宛城屠夫子也差不了多少,清流士人厌恶不屑的两种人,你都占了遍,就算崔钧那小子不顾一切地与你在一起,也是注定的孽缘,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当日咱让你与崔钧留在长安县,远离了雒阳漩涡中心,受到的家族影响较小,一旦朝廷因为叛军围攻而迁都,各大家族反而会陷入困境,崔家也有可能深陷举族皆死的险境,但你毕竟做过咱的大长使,崔烈那老小子能花费五百万钱买下太尉一职,自然不会是个愣头青,那老儿绝对不会反对你与崔钧在一起的,崔家也能以此保全家小。”
“可你不听话!”
“不仅不听咱的,还与咱瞪眼!”
董虎丢下棋子,起身狠狠戳了下憨丫头的脑门,这才带着董嗣忠走出小院,听着他低声说着雒阳相国府刚刚送来的密报,小院内娘几个却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立即八百里传讯吴霸,告诉他,没有咱的军令,不得轻易进入河内郡!”
“诺!”
董嗣忠郑重抱拳答应,刚要转身离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
“敖仓自中平元年后就一直空虚,孩儿担心……相国会大肆搜刮富户的钱粮,若真是如此,咱们可能得不到多少百姓,兄弟们会不会不满?”
董嗣忠声音很低,董虎心下却暗自摇头,轻拍着最年长的养子肩头。
“大公子与二叔言……咱为什么要当众说那些话语,你觉得……咱因何要说那些话语?”
董嗣忠一阵呆愣不解,董虎心下暗自轻叹,再次拍打他的肩头,力气明显大了不少。
“两郡五州有两千六百万百姓,雒阳仅有百万人丁,你真以为咱在乎这么点人?”
“做人呢……不能仅看眼前的蝇头小利,雒阳百万人丁迁都长安,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的,今日即便被牛辅等人吞进肚子里,来日就真的是他们的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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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嗣忠心下陡然一惊,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走一步,看三步,遥望万里疆域……做人不能仅仅只看着眼前,要多看、多听、多想!”
……
四个养子都是标准的河湟羌人,现在的他们已经与汉兵将领没了任何区别,给他们“忠孝节义”名字只是为了日复一日潜移默化,逐渐影响羌人性子的一种手段,但这是不够的,相比二十副将,他对四个养子更为严厉一些。
董嗣忠离去,他没有转身返回土坯墙小院,而是一个人默默围着小院……
“虎娃你……你有心事?”
董嗣忠送来的消息透露出一些问题,董虎需要一个人安静思索,可以在安静书房内踱步思考,也可以在空无一人的后院场地打转,这只是他的一个习惯,当他第三次旁若无人从面前走过,刘妍终于没能忍住开口。
董虎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丫头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
“不自怨自艾了?”
“你……哼!”
“呵呵……”
看着红着俩桃子的丫头噘嘴不满,又变成了往日气人丫头,董虎不由伸手狠狠揉了她脑袋两下,依然自顾自抬步围着院子打转……
围着院子转了大半圈就没法子继续下去了,跟在一旁的丫头总是让他无法注意力集中,只得舍弃了董卓的事情,随意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
这个问题好像是一个痛点,原本还边走边踢着积雪的丫头瞬间停住脚步,恶狠狠瞪着他。
“你是最坏最坏的坏人!”
董虎没明白她这是咋了,不解道:“咱救了你娘,救了你弟弟,救了你一命,还给你们吃的喝的,咱咋就成了坏人?”
“哼!”
刘妍猛然一脚踢飞一大片积雪,好像是在踢哪个坏蛋似的,这更让董虎疑惑不解了。
“你究竟咋了?”
“哼!”
“还哼哼……你带着卢植、郭胜跑去平城扯咱腿的屁事就不说了,咱给你两万兵马,你是咋把咱的兵拐跑的?”
“你还哼哼不满,拐跑了咱的兵……还不给钱粮,还要让咱自掏腰包……还有那该死的於夫罗!”
“你还哼哼不满……你娘做不了太后,你弟弟做不了皇帝,你也做不了公主,可这与咱有啥关系?也就咱看你们可怜,要不然……咱才不理你个气人丫头呢!”
董虎气哼哼,也幸亏拐走兵马是一年前的事情,要不然他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她唠唠叨叨。
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刘妍,终究是可怜落了难的帝国公主,还是狠狠揉了揉她脑袋。
“你应该学学辩弟,要学会放下,别再把自个当成帝国公主,把自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该吃吃该喝喝……”
如同闲聊,董虎说着一些寻常事情,心境也逐渐平和下来,算上留守平城的刘月,他已经算是养了两个公主,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正牌公主一个是宗室女。
刘月还好一些,毕竟不是真正公主,对宗庙社稷没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或者说没有太过强烈的使命感、罪孽感,刘妍却不同,她是待在皇宫内生活过的,亲眼看着自己一家人是如何被赶出皇宫的。
何氏、刘妍都已经没了太大的利用价值,他人就算想利用两人来干涉未来的天下也不可能,唯一对董虎有威胁的是她们放不下的怨念,而这需要时间,需要她们彻底认清现实,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亡国公主、太后都无一例外的是个悲剧,身体里藏着个不一样的灵魂,知道后世人对大汉朝的情结,他不想让后人感慨、惋惜母子三人的命运……
小院不大,很普通的土坯墙小院,何氏缝补手艺很好,没有因为居住在皇宫十余年而生疏,用丝絮做出的睡袋让董虎都很羡慕嫉妒恨,或许是为了恶搞,他将儿女们穿的棉衣棉裤样式告诉了她,与后世的背带式棉裤差不多,胸前还有个护住胸腹的肚兜样式,虽说丑了点,也不利于作战厮杀的灵活性,但却极为暖和。
相比刘妍,何氏是真的死了心,回归到一个普通母亲角色后,唯恐儿子随军冻着了,棉衣棉裤都很厚实,与这个时代的宽大衣袍不一样,很“董家”式的贴身棉衣棉裤。
何氏的年纪其实不大,与大丫、三丫、苦娃的年龄相当,或许是皇宫内饮食、保养问题,这个女人反而更显得年轻,再加上多年的皇后身份,即便成了落地的草鸡,身上也带着股难以说得清的气质,有一股让男人想要征服的冲动。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已经离开了雒阳,注定是一个时代落幕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