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有机会过来,别忘了姐姐。”她有些伤感,声音低沉。她看着他的脸,一直看着,随后走过来,轻轻把他抱住。
李友德也抱住他,心里一阵难过。
他们都知道,这一分别,也许再难重逢。
尽管他们在一个城市,很近,但那个梦一直在影响着他们,在催促着他们,那是一种告别,一种分离的誓言。
夏梦抱着他,泪水从眼角流出,虽然只经过了短短的几天,但他就是那样悄无声息的走入了她的生活,影响着她,然而,很快,她可能就要离开她,走入别人的生活中,可能同样悄无声息。她希望他能幸福,她又为自己而感到难过,她在选择中做出了选择,她也为他做出了选择。
李友德心里无比的失落,短短的几天,他仿佛已跟她认识了很多年,他们就像一对亲密的朋友。,可是,一切似乎已在冥冥中注定,他们不会长久的相处,只能像流星一样在各自的生活中迅速划过,留下一段刻骨铭心,一段柔情蜜意,一段积毁销骨,一段海枯石烂。
一切都会过去,很快。
夏梦轻轻松开胳膊,站在他面前。
“多保重。”她勉强笑了笑,泪水却从脸上滑落。
“保重。”李友德点点头,转过身,走向站台,泪水从眼里滑出来。夏梦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走上公交车的一刹那,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用手捂住嘴,心痛,无声的哭泣。
李友德感到心情沉重。
汽车向前驶去,夏梦孤独的身影停留在炎热的站台边,走入李友德心里。
回到公司,李友德开始工作,这一天,他很忙,但眼前一直是夏梦哭泣的表情。他几次想拨通她的电话,却忍住了,她已为他做出了选择。
下午下班后,李友德拨打张婉如的电话。
阿茹,你回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这周回去,我回来后跟你联系。”
好,那我等你电话。
嗯。
李友德挂了电话,很茫然,从上周四她去杭州算起,到今天星期三,已过了六天,她在医院照看病人,她住哪里呢,她怎么吃饭呢。
李友德开始在不安中等待,星期四过去了,星期五过去了,他开始愈发焦虑。
星期六的早晨,十点多,李友德手机终于想起来,是张婉如打来的,他一阵激动。
阿茹。
嗯,我回来了。她声音低沉。
我晚上过来找你好吗?
好,你下班就过来,到我家吃饭。
晚上见。
李友德挂断电话,他有一点担心,感到她心情不太好,也许是因为医院的事情。
李友德在焦急中等着下班。
他在卫生间洗下脸,然后走向大路边乘车。
到她家们门口时已过六点半,他敲门,门开了,他走进去,换鞋。
“你坐一下,我马上就好。”她说着走进厨房。
李友德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走进厨房。
“你把这三个菜端出去,还有一个汤快好了。”
“好,小霜不在家。”
“在我妈家,下午我送过去的。”
菜放好后,张婉如端着汤出来,把筷子放好,随后去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白酒。
李友德吓了一跳,他疑惑的看着她。
“你少喝点,我想喝点白酒。”
她的脸上明显能看到憔悴和伤感,也许这几天在医院太苦了。
李友德玻璃杯里倒了一半,张婉如给自己杯子里倒满。
“来,欢迎你。”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李友德喝了一小口,太辣,张婉如喝了一大口,仿佛没什么感觉,但红晕很快就飞上了脸颊。
默默的吃菜。不时会碰一下酒杯,没有说话,张婉如神色平静,然而,李友德能感受到她的忧伤,隐藏在心里。
她的一杯白酒很快就喝完了,她又开始倒,李友德抓住了酒瓶。
“阿茹,你不能喝了,会醉的。”
“没关系,我只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那少倒点。”李友德拿过酒瓶,倒了一小半。
房间里空调柜机开着,一阵阵凉风传过来。
张婉如一直没有再说话,仿佛想着心事,小口的喝酒,吃菜,眼神有些迷离。
“阿茹,他,他怎么样?”
李友德小心的问。
“唉。”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神色凄苦。
“要不要紧?”
“早晨我带小霜去医院。”
“是他想见小霜?”
“嗯,他跟我说了几次,小霜也一直想见他,今天终于都见到了,可惜,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她说的很轻,很温柔。
“他的病......”
“早晨回来时,他已昏迷过去,医生说可能没有几天了,器官都在衰竭。昨天晚上,他说他想在清醒时看看小霜,他有好多年没有见到她,希望我能了却他这个心愿。我昨晚赶回家,今天早晨带着小霜,八点多久赶到重症病房,那时他的母亲在里面,他父亲在走廊上坐着。小霜哭着要进去,护士不让,担心会影响他心情,他们隔着玻璃看着。我实在不忍心,跟护士求情,最后只同意让小霜也戴着口罩进去几分钟,我跟小霜一起走进去。在床前,他睁大眼睛看着小霜,泪水在眼角不停的流,他的母亲不停的替他擦。他戴着呼吸机,挂着输液瓶,心电图在旁边不停的前行。他努力的转动着头,眼睛睁大看着小霜,小霜靠着我,小声的哭。只有几分钟,护士过来,把小霜拉出去。我看着他使劲的眨眼睛,知道他想说什么,把脸贴到他嘴巴跟前,他吃力的说着,我对不起小霜,你好好把她带大,让她每年清明节去看看我,我就知足了。他断断续续的说,汗从脸上流下来,他强撑着说完,头一歪,就晕了过去,他的母亲赶紧喊护士,护士说病人不能太激动,她去找医生。医生过来,看了看心电图,看了看呼吸机,说没关系,不能再加大药物剂量了。我走到外面,跟小霜一起到医生办公室等着,过了好久医生终于回来。我问医生他的情况,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准备,他的各项功能都在衰竭,病毒已扩散到全身。小霜已经哭起来,她靠着我。我带着小霜走出去,跟他父亲说我们回去了,有什么情况跟我说。”
张婉如说着,泪水从脸上滑下来。
“他身体哪个地方出问题了。”
“肝脏,还有高血压,高血脂。都是喝酒喝的,他平时也不注意锻炼,胖了好多,肚子也挺起来。”
“你这几天晚上怎么过的?”
“他母亲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一直在牵挂着我和小霜,他已经住了十几天,他们老两口熬了十多天也病倒了,在医院输液,我知道后就赶过去照顾他们。”
“他不是又成家了吗,他老婆呢?”
“刚开始过来照顾了两天,后来说要照看孩子就回去了,再也没来过,只能辛苦他们老两口照顾。”
“活该,他当初怎么对你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我原来一直在恨着他,恨着那个女人,后来在医院待了两天后,一切都看开了,我开始不再仇恨。人的一生都会犯很多错误,经历很多挫折,其实命运都做好了安排。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什么名利,金钱,荣耀,一分也带不走。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那几天晚上,我一直在重症病房陪着他,他有时清醒有时迷糊,他清醒时看到我就会流泪,他一直在后悔,为年轻时的所作所为。我告诉他,其实我已开始不再恨他,我已把过去逐渐忘掉,他很开心,然而,病痛一直在折磨着他,已不会再给他重新改正的机会。他非常清楚,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