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村因人数不足,在攻陷城门后,急忙按照计划向北驰援任银行三人。王三响的炮台被挪走,米庄的百姓恢复了自由。赵王如愿以偿进了米州城,临走时还想和瑾萧炎握手但却被拒绝了,只是转身离开。
赵王并不知道城中富商都已经和棋王签订了条约,反倒抱着改善米庄的想法,迅速驻兵,更是派遣了一队人马前去围堵棋王。之前抓的所有参与乱斗的富家子弟全都释放。
李府。
“老爷。”家里的仆从低头行礼。
“少爷在何处?”
“回老爷,少爷现下正在书房。”
李江听声回过头来,朝着自己爹的方向走去。
李家如今还是李仁做主,自己的计划收益高但风险大,没有李仁的点头难以办成。
“父亲。”李江行礼。
李仁有些奇怪,自家儿子今天的作风不似往日。故而他并未搭声,只用眼色示意李江继续说。
李江掸掸衣袖,这才说到:“今日棋王来人传话了。”李仁闻言略微向前倾身。
“棋王有意拿下米庄,特遣陈将军前来交涉。我已经应下,到时候只需协助陈将军拿下那姓赵的……”
“糊涂!”李江话音未落就听得李仁猛地拍桌站起身,怒色勃发。
李江颇不服气,正要反驳,又听得李仁道:“棋王是什么人?这些年局势不稳波谲云诡,岂能随意站队掺合?”
“我李家世代基业,家资巨万,在乱世就是活靶子,棋王拿下米庄,也是将我们纳入羽翼!”李江辩驳到。
李仁闻言只觉得胸闷气短。
“你也知道李家富裕,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那我们开刀!”李仁觉得奇怪,他清楚自家儿子向来多智且锱铢必较,如何会做出这种决定?其后必有隐情。
“你究竟为何应下棋王?”李仁目光精明,直射李江而去。
李江眼见瞒不过,转而和盘托出。
“任家家底丰厚,如今当家的是一个女人,任银行。此女心比天高,瞧不上儿子。但她一心与棋王作对,如若米庄归入棋王麾下,她定会被引来。”
李江搓搓手指,继续说:“这人手握千金、执掌水香堂,又是个女人,等她来了米庄,有棋王帮助,儿子拿下她还不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吞了她任家,既得钱财又掌兵马,岂不是一箭双雕之策?”
李仁看着自己儿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弄一个女人?”
李江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只是道:“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钱财兵马。如今世道不平,但资金兵力永远是生存之底气。”
李仁敛眉思考,不得不承认李江说得对。
于那些权贵而言,有财无兵就是一块肥肉。任家的财富倒是其次,但任银行手中的水香堂倒的确值得冒险。
“话虽如此,但是与虎谋皮还需谨慎。你将那陈将军的计划细细道来。”
李江有些不耐,但只能一一道来。
末了,他说:“我乃陈将军旧部,与他有些情分,日后也多一层庇护。”
李仁听此处才点点头,“万事稳妥为上。”
李江无有不应。
李仁心中仍有不悦,但想到李江也需要多多锻炼,将来才好独自掌舵,便也暂且压下不满,只一心支持儿子。
随后李仁将家丁交由李江指挥。李江立刻部署,指点了二十几人,叮嘱众人注意任家人多势众,任银行诡计多端,势必要抓住任银行。
他挑选的人皆是凶神恶煞,坏得十分明显。
一行人气势汹汹来到水花村,却发现情况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任家将少东家惹得这般模样,原以为是个门庭若市的大家,没想到水花村人烟稀少,甚至称不上繁华。
为首的人原是一个四人队的小头目,此次负责指挥二十来人。他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只要办好这次差事,何愁不被主家重用。
一时间有人踌躇满志。
小头目带着人在村里摸排,发现村中房屋众多,但有许多空房,更没有见到疑似掌家大小姐的人。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人不见了。
或许是在埋伏,或许早得了消息跑了。
无论是那种,都有意味着他们这一行人从主动化为了被动。
小头目十分懊恼。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乱世出枭雄。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世道不太好过,但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他这种底层人向上爬的唯一机会。
李家从商,表面风光,但实际上也如油烹火蒸,就指着乱世发家直上青云。
他自以为看得很透。于是更加想要立功。
小头目拦下路边一位老者。
“这村子的人去哪儿了?”他的语气谈不上礼貌。
老者似乎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
“不……不知。”
小头目恼怒,他抽出腰间匕首,“我还不曾杀过人,但也不介意开开刀。”
老者似乎越发害怕,不由得颤抖:“这小老儿确实不知啊。这年头也没谁搬家还要大宴邻里。”
“那任大小姐任银行呢?”
老者浑浊的目光抖了抖,原来是任家惹的事。
“任家小姐已经走了有几个时辰了。”
可惜了,小头目不由得叹气。
他又问:“去哪了?”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人家是大小姐,我只是快入土的乡下老头……”
小头目没有再问,他知道这个老头说不出什么。
一行人继续向前探查。
一路上他们又威逼利诱地问了几人,但都是毫无进展。
他们遇到的都是些乡下农夫,村妇,根本接触不到任家人。
听说村里有些富裕人家,他们也未曾见到。想来是都跑了。
小头目意识到自己无法立功了,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将功折罪。毕竟他们的少东家表面和蔼,内里绝不是善茬。
幸好事情很快有了进展,他们找到水香堂了。
但奇怪的是水香堂并不热闹。
想到临行前李江所说“人多势众”,小头目明白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他只能带着二十来人大致观测任家剩下的人数,然后带着一种家丁无功而返。
小头目作为领头人单独像李江回话。
“少东家,我们去的时候水花村人数稀少,一问才知任家小姐已经走了。”
“废物!”李江一脚踹在小头目身上,发泄自己的怒气。
小头目不敢躲闪,更不敢抵抗。他忍着疼痛,继续回禀,“小的几个又找到水香堂,发现那处守卫稀少,剩下的人也不多,看样子是将主力都迁走了。”
“哐!”一声脆响,李江摔了手边的茶杯,又踹了地上跪着的人一脚。“一群废物,平时养你们有什么用!”
小头目不敢辩驳,这跪着挨打。
李江越看越气,“滚出去。”他一声怒喝将人赶走。
小头目恭敬退出,尽管心下偷偷吐了口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李江的视线。
屋内,李家最在红木釉椅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任银行,你居然拿我当猴耍!
等棋王拿下米庄,自己定要将此女捉回府中,把手里的玩具一样样用在她身上,挫了她的锐气!
我倒要看看,等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那洁白的脖颈还听不听的起来!
李江又想到今夜的行动。
那城墙不是无人之地,自己今晚上去点火定要遭遇一场恶战。
今夜一去,前程难料,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
原以为可以拿住任银行也算做自己嘉赏,谁知道这群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住。
李江思绪翻涌,越加气愤,那股邪火简直要喷薄而出。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了。
李江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
李仁一进屋内,就看出自己儿子情绪有异。
“人没抓到?”
李江一听此话,心中郁闷更甚。
“那女人狡猾异常,我们的人去晚了,扑了一场空。”
李仁皱眉。
李江情况不对。
遇到那个任银行,他似乎特别激动,更容易失去理智。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以后要执掌李家,以你现在的心智,如何让我放心!”
李江没想到父亲是这样的想法。
李仁又说:“亏得你还在洛阳当官,你瞧瞧自己的样子?为了个女人,简直昏了头!”
李江被李仁劈头盖脸一顿指责给骂懵了。
“这关洛阳什么事?”李江反问。
“你如今的状态去做官,指定叫人吃得骨头也不剩,还要连累祖宗基业。”李仁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
李江则觉得父亲的担忧完全是无稽之谈。自己只是想将任银行置于股掌之中,一个女人与家业孰轻孰重他当然分得清。
父亲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
李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想到历史上那些红颜祸水,那些胡作非为断送江山的二世祖皇帝。
他实在是担心。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这个儿子呢?
李江向来心气高,要面子,又心狠手辣,但一直尚算机智。
这本来很好,李家豪富招人惦记,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心狠手辣不算什么。
你不狠,有的是人比你更狠。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超出预期。
“你在洛阳的官职,趁早辞了吧。回来打理家里的事情。”李仁下了决心。
李江自然不愿。
“父亲!这是儿子自己挣来的官职,哪能说辞就辞?”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更多地是对父亲横加干涉的不满。
“以你现在这种疯魔的情况,继续待在官场上不定哪天遭人利用,连累全家团宠!”
“您这是不信任我!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待!”李江又气又急。
被父亲轻视的感觉让他的自尊收到损伤,更加急于证明自己。
“我能不知道女人和家业那个更重要吗?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给李家更多资源!”
“冠冕堂皇!”李仁怒而拍案,“你分明出于私心!或许有考虑钱财兵马,但你的私心肯定占比更多!”
李江简直百口莫辩。
李仁已经认定他有私心,为了女人乱了阵脚,那么无论他如何解释在父亲那里都是狡辩。
“简直是不可理喻!”
“混账!你敢这么跟你老子怎么说话。”李仁被儿子的态度气到,更加口不择言,平日里可以刻意避免的脏话也不假思索地说出口。
“你要么辞了洛阳的官,要么就别想继承李家!”
说完李仁出了这个屋子。
李江没想到父亲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难道,他有了新的继承人选?李江胡乱猜测着
不,不会。李江对李家的掌控不容小觑,他不信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他想到今夜的争吵,只能将这些归咎于父亲老糊涂了。
被父亲打伤的腿一遍遍折磨着李江的心,因为偷烧炮台的事情落败,现在棋王的队伍正在城外等待,李江迟迟没有半点信号,只怕之后棋王知道这件事,万一怪罪于他,事情都将无法收手。
他一边埋怨李仁是个老古董,一边怀疑难不成他真的有了第二个私生子,可是放眼望去整个李家的婆婆娘娘们,各个虽然都是娇艳,但肚子却是平坦十分,哪里像是怀了孩子的?
如今米庄战火冉冉,李江想到任银行突然不见,知道其中必然不简单。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奴才刷地就推开门摔倒再地上,李江一惊,回头一瞧,只见自己身旁的亲信居然口吐鲜血倒在原地,他瞪大双眸,十分惊讶,急忙上前去扶着起来,一看竟然身中数箭。
“这是如何?你们不是再城外的眺望台上么?”李江满脸都写着着急。因为害怕棋王的队伍突然进攻,伤到李家的自家兄弟,他随意从府中抽离出三十几个人,安排在米州城以外的眺望台,就是为了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及时反馈回来。
殊不知,小奴才颤巍巍到,“城外....他们总攻....”
说完,手劲一松,小奴才没了声响。李江凝眉思索一番,心里十分怨气,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将腿上的石板扔到一旁,急忙喊过来几个人,“快去看看!”
“是少爷!”
米庄城外十里地。
月光皎洁,团团乌云笼罩在村子的上空,千里之外看不到一丝亮光,任银行、大当家的瑾萧炎三个人趴在草丛里面,朝十公里以外的山峰左右张望,只见层峦叠嶂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有一行衣着战甲的士兵在山上不停地兜兜转转,天空中的凌月时不时闪耀银光,黑云掩盖住明月,时而可见,时而掩匿。任银行遥遥望去,发现在山上行进的部队人数不少,装备精良,一直都在往山上走,慢慢地行军速度变得十分缓慢,任银行猜测应该是到了山上的顶峰。
她站起身朝上面望去,只见约莫数十顶军帐矗立在山顶上,上方随着晚风晃动着一面殷红的“棋”字大旗,看来情报没有错误,棋王的部队就驻扎在此处,这里的便是之前划定的十公里以外施“障目”法子的地方。瑾萧炎眯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这地方也太远了,怎么感觉得有二十公里的样子?”任银行瞥了眼远处,伸出手用大拇指大致测量了距离,“十一公里,不多了。”大哥和瑾萧炎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任银行的眼睛。“我觉得还是有点太近了。”任银行说道。“这地方不过十公里,而我们地势低,棋王的部队地势高,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我们的火源是移动的,得想个别的办法。”
“可是这么黑的天,看得清吗?我觉得这个距离,我要是想辨别出远处的什么东西,就已经十分费劲了。”大哥学银宝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番。远处棋王部队已经在准备休整,按照之前的情报,米庄李江很快就会和他们里应外合,在米州城放起大火燃烧。时间来不及了,任银行决定先行后撤一公里,而后开始点燃车上茅草。到达地方以后,大哥迅速用自己带上的红石点燃了茅草,开始是点点微微的火星,而后是蓬然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