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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栾对待林烟一向有耐心，她的一个小动作条，他就能明白什么意思。
她现在这样子，明显是搞不明白了。
池栾指着那边的黑点，对林烟道：“这里隔得远，看不大清，不过可以确定他们是孩子，最大的不会超过十三岁。”
“为什么？”
林烟不明白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池栾看向大船那边，目光悠远。
“这里人员混杂，大部分人做事都没有底线，很多海盗也是出身这里。成年人扒船会引起船上更多的人警惕，基本上在登船前就会被击杀。”
“而小孩子相对大人来说，危险少几分，被击杀的可能性比较小。”
林烟抓住重点，“可能性比较小？”
池栾点了下头，“嗯。这里的孩子比华夏成年人还要多几个心眼，以前不是没出过一些孩子登船杀人抢劫的事情。所以就算对孩子，船员们大多也保持警惕，说不准会直接击杀。”
“那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登船，是为了什么呢？”
林烟大部分时间待在华夏，之前出国留学，国外不如国内那般安全，但也有法律制约。
而且她平时大多待在安全区域，晚上基本上不出门。
对她来说，她很难想象这里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
池栾既然带她来了这里，就已经决定将过往和盘托出，有任何隐瞒，他们来这一趟都没有意义。
他道：“为了活着。”
池栾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在这个地方，每天为了一点口粮，便要豁出命去争取。”
这里什么都贵，从吃的到穿的用的，普通人都难以承受。
而人命，贱如草芥。
人命是这里最被漠视的东西。
“这里的人常年生活在水域上，也就能打捞一些鱼。有些比较胆大的，会偷偷跑到靠近其他国家地界的地方，在岸边弄一些水果和蜂蜜。”
“只要他们不闹事，边防巡逻的人一般只会驱赶他们。”
“而他们在侥幸爬上过往大船后，会把这些水果和蜂蜜，售卖给船上的旅客。”
“这也是扒船孩子比大人多的原因：他们年纪小，更容易获得那些旅客们的怜悯。而他们从旅客手中拿到钱后，会再用这些钱跟船员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林烟之前数次徘徊生死边缘，是因为重病，或是别人的暗害，以及精神上的折磨。
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为了一口吃的就要豁出性命的人。
林烟转头看向池栾，心情复杂道：“你以前也做过这些吗？”
听此，马子瑜大大咧咧道：“不只老大，我、简曼吟还有宁姐，以前经常扒船啊。红姨死了以后，没人管我们了，我们就跟别人一起去扒船。”
他叹气道：“以前不只我们四个，还有两个人。不过他们两个运气不太好，一个卷入船的推进器螺旋桨死了。”
“还有一个，那天天气太冷，他腿抽筋，后来就没再从海水里出来。”
马子瑜说起曾经的事情，一片唏嘘。
不过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已经变得麻木。
他也就是想起当年那些不容易，感慨了一瞬。
而对林烟来说，她不可能为素未谋面的两人太过难过。
可一想到池栾曾经也这样朝不保夕，她便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
池栾本人倒是对这些没太多感觉，他只是道：“不是好奇绑架小时候沈厉的是谁，还有我为什么要打他吗？”
林烟用力点点头。
池栾道：“沈厉跟他父母当时就是豪华游轮上的旅客，而我跟马子瑜简曼吟还有齐宁都上了那艘船。”
“那艘游轮跟其他大船不一样，它不是路过，而是特意到水都来的。有些人有特殊癖好，喜欢小孩子。”
“在法律制度健全的地方，那些人即便有钱也不敢太过猖狂。可在这种罪恶的地方，他们可以肆意宣泄自己丑恶的一面。”
“这里有人圈养长得好看的孩子，不用威逼，他们光是冲着每天填饱肚子，就会答应那些人的所有要求。”
“也有些不愿意，那些成年人来硬的，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
“因为红姨在各方势力间有点关系，我们几个长相还算可以，但没人打我们的主意。”
“可沈厉随他父母来的那天，偶然见到我们时便说，让我们几个去伺候人，可以得更多的钱。”
“因为他一句话，我们几个被抓住。”
“红姨的老晴人得知这件事后，绑架了沈厉，要求对面放人。沈厉是他父亲六十岁才生下来的，算是老来得子，受尽宠爱。”
“他父亲要求抓我们的人立刻放人，我们回去后，我揍了沈厉一顿，简曼吟在他身上刻了字。”
林烟本就对沈厉观感不好，此时听池栾说过往这些事，她对他的印象便更差了些。
“那救你们的人呢？怎么没听你说过？”她问道。
池栾之前一直挺洒脱的，好像根本不介意从前那些事。
可听到林烟这个问题后，他却沉默了。
马子瑜也难得保持安静，面上隐约带着哀伤。
林烟察觉气氛不太对，小声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
她只是想了解他的过去，而不是让他难过。
“没什么不方便的。”
池栾顿了一下，才道：“他死了，因为绑架沈厉得罪了人，被杀死的。”
他笑了笑，“明明他活得比谁都通透，知道感情是这个地方最没用的东西。可红姨都死了，他竟然还为那份所谓的感情，来救我们几个，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命。”
池栾嘴上说着可笑，但眼里却满是哀伤。
那个人教会了他们很多，可是随着红姨死，他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
他是被杀死的，也是求死。
因为红姨死前说，不要他做殉情这种劳什子的酸事，没意义。
他遵守了对红姨的承诺，也完成了他自己的心愿。
池栾跟简曼吟他们三个可以阻拦他的，可他们离开时，谁也没回头。
林烟想安慰他，可喉咙里酸涩得说不出话。
“真是个小傻子，听别人的故事而已，都能感动成这样。”池栾无奈地递过去纸巾。
马子瑜擦了擦眼泪，也伸过去一只手，想要拿点纸巾。
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哭了，实在太丢人。
不过池栾只扔给他一个白眼，吝啬地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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