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有田平安无事,我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了,李叔李婶非要留我吃饭,我摇头拒绝,家里还在办丧事,我得赶紧回去了。
没想到令人无比头疼的蛟化症,整个治疗流程只有两个小时,快得不可思议。
只要对症下药,治愈其实是非常快的。
李叔叫我等一下,他就出去了。
李有田问我,他的病是不是彻底好了,还有啥需要注意的吗?
我想了想,说:“倒也没啥特别要注意的,你吃好睡好,多运动多晒太阳。不过你记住,往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包括野味、野菇、野草都不要乱吃!”
李有田拼命点头,“唉,这次的教训太惨痛了,我往后一定管住这张嘴!”
我一闪念地想起山里的事情,之前听奶奶说过,李有田家祖上是守陵人,那么,牛脊山墓里的李大人是李有田家的先祖吗?
李大人听信妖言,自己把自己绝了后,八成李有田家祖先是李大人家的旁支。
而且听夏安的描述,李大人居住的地方应该不是这小山村,而是如今的来旺镇。
不过我也没有多大心思去考证这件往事,对我也无关紧要。
见李叔半天不来,我就起身说要走了。
李有田、李婶热情地送我们到门口,只见李叔风尘仆仆地赶来,跑得一头大汗。
他把一个布袋塞到我手里,感激地说:“林大夫,你对我家是救命之恩,再怎么样我们也要付点医药费,不然实在过意不去!”
我看了一下布袋里面,里面有十摞百元钞票,那就是十万。
我说:“李叔,你家也不是太富裕,这钱是刚刚借的吧?”
李叔忙说:“没事没事,是找有田的舅舅借的,他舅舅又有钱又疼他,我们两家之间好说话。再说,今年秋收之后我就能还上。”
我知道他家条件不算太好,本来不想收的,却见张歌奇在旁挤眉弄眼,李有田一家又非要我收,却之不恭,只好收下了,并在欠条上注明已收了十万元。
我再三声明,“这钱我收下了,剩下的部分先不着急还,或者等以后,有田发了大财再说吧。”
他们一家连声道谢,李叔又想起什么,忙说:“对了,回头我们去趟诊所,给林老大夫上柱香!”
我点点头,就此告辞。
路上我把钱分一半给张歌奇,张歌奇却摆摆手,“得了吧,这么点钱我可不要!治好蛟化症是你的功劳,我就打了个下手而已。其实我刚刚就是觉得,你一味坚持不收,人家心里也会觉得欠着你的,以后见面都会有点不自然,不是有句话叫大恩如仇吗?所以干脆就甭太清高,该收就收,正道得来的钱又不烫手。”
我说:“这道理我懂,奶奶也曾教导我,‘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挣钱的事情大大方方就好,不必忸怩。如果你往后遇到得了蛟化症的病人,可以带到我这儿来,六十五万就是咱的收费标准!这样吧,你的抽成我一律按三成来给,从这次就开始算。”
我拿出四万给张歌奇,又补充道:“多的这一万块,得麻烦你去买些装备,上山把土龙王的尸体处理掉,再把土中息带回来,我这两天实在抽不开身,要不要让夏安和你一起?”
张歌奇这才收下钱,“不用不用,那女鬼对你一口一个‘主人’的,也不听我使唤呀。况且我有点看不得鬼啊魂啊的,心里发毛,我自己再上山一趟就是了。”
我叮嘱他,“那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嗐,甭瞎操心,我以前每次捕蛟都是一个人行动,和人组队还是头一回,虽然跟你一起行动也怪有意思的。不说了,待会儿我麻溜地搞定就回来!”
“行,谢谢!”
我垂下头,悲恸又在心底弥漫开来。
张歌奇拍拍我说:“兄弟,不要太难过,林奶奶这也算是寿终正寝,按老一辈的说法属于是喜丧!”
我苦笑道:“心情恢复总得有个过程,你就不必安慰我了。”
家人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了,便没有唠叨我啥。
随后,张歌奇便上山去了,我帮着照料丧事上杂七杂八的事务,乡亲们陆续来上香,没有人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灵前发呆,想多陪陪奶奶。
很快,李有田的怪病被治好的消息便在村里传开了,人们称赞我医术高超,我只是淡淡一笑,说全是奶奶教的好。大伙儿还欣慰地说,虽然我奶奶走了,可村里还有我这位林大夫。
我奶奶行医的这几十年,凭一己之力将全村的平均寿命拔高到八十来岁,几乎没有一个老人是因宿疾而终,她就是残烛乡如同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当然,奶奶更伟大的贡献是曾经将瘟神杀死,阻止了一场会在东北大地乃至全世界肆虐的瘟疫,但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极少。
如今在某个角落正悄然复活的瘟神,我将会竭尽我所能,想办法将其封印,阻止它再次肆虐人间。
张歌奇过了一天一夜就回来了,他一身的土,挎着一个血淋淋的背包。
我问他顺利吗,他一边大口喝水一边说:“那该死的大蚯蚓把地下钻得跟迷宫一样!得亏我聪明,拿吃的东西来作标记,这才爬出来!好消息是,它的尸体处理干净了,又埋在地下深处,应该不会再出现第二只蛟了!”
我长长松口气,“看来牛脊山终于可以太平了,你快去洗个澡、吃个饭吧!”
“有啥好吃的。”
“锅里有剩下的豆腐饭。”
张歌奇露出很乏味的表情,说:“这饭一听就没劲得,我对付一口吧。”
我把他背包里面的这一大坨土中息取出来,放到仓库里挂起来阴干。
张歌奇实在不讲究,导致蛟血把别的装备都弄脏了,只能放弃一部分,还能用的保留下来,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这包和受污染的装备,统统拿到后院埋个坑烧了,再深深地掩埋。
烧完东西,我看着奶奶的药圃——那些药材依旧充满生机,我一个人站着发了会儿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口琴声,琴声虽然悠扬,可是完全不成曲调。
我回屋一瞅,张歌奇正把一条腿搭在炕上,十分投入地在吹口琴。
我奚落道:“快甭吹了,真难听,你从哪儿买的口琴?”
“不是买的。”张歌奇把口琴拿在手上摇晃,“这就是林奶奶送我的礼物,还挺别致。”
原来我奶奶留给他的居然是个乐器,这我真没想到,之前他去书架取的时候,我沉浸在悲伤中未曾问起。
“嗯这个我好像见过”
我拿过来看看,这口琴也有点年头,是80年代的东西,应该是当年爷爷去外地的时候买的,口琴的表面镀了一层金,看上去金灿灿的。
我把口琴还给张歌奇,张歌奇又吹了几下,感慨地说:“林奶奶这样的大夫真的是世间罕有,她老人家既然送我这个,我说啥也得学会吹。刚刚吹了一会儿,我已经大致找到感觉了。”
“这么快就会了?学这个难道不要看谱的吗?”
张歌奇得意地晃着脑袋,“嗐,完全不需要,从小家里人就夸我是个不靠谱的孩子。”
我扑哧一声乐了,笑完又想,看来我已经快要走出悲伤的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