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参天的梧桐树摇摇晃晃,扰乱地上的月影。
裴良渚的拳头重重砸在黄花梨的桌案上,旁边的女子赶忙安慰:“太子,您小心些,可别伤了手。”
说着还要去揉。
她穿着纱衣,雪白的臂膀若隐若现,声音软糯可人,映衬着灼灼灯光,这等香艳的画面,前来汇报的人不敢乱看,底下头。
“太子殿下息怒,陈大人说他实在不成了,这才不得已告假,明早上朝还要另择他人,太子早做定夺啊!”
“不中用!都是不中用的!”
旁边的美人儿也不能让裴良渚的怒火熄灭,漕运可是大事!他有多信任陈云庚,才会跟皇上推举他做督查使,可他偏偏是个不争气的。
眼下朝中能用的人不多,二弟裴良玉是个不问世事的,不管他。
老三裴知宁和老七裴知楌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今天他还战队太子,明儿就换成了靖王。
当今皇上年幼即位,身体早早拖累,且自华阳长公主死后始终心事重重,身体一如不如一日。
裴良渚是长子,成为太子顺理成章,可问题是,随着弟弟们逐渐长大,裴良渚的脾气秉性越发显不出特殊来,何况这几个弟弟笼络人心都很有一手,太子无法,只能养私兵。
养兵不比养猫,那是要花钱的!
好在这些年皇上虽然有意让几个儿子分管不同的方面,但财权始终握在太子手中,漕运更是占了军费大头。
这事必然要办得极其隐秘,否则叫人知道了不光太子之位不保,恐怕以后都与皇位无缘。
皇子私下养兵,被人说谋反那是要除皇籍,贬为庶民的。
难怪裴良渚如此生气。
下面的头更低,地上影影绰绰倒映出美人身姿,他不敢看。
“太子殿下,眼下朝中可用,唯有余小将军余晖,他是余老将军之子,辛槐将军爱徒,这两位将军秉性纯良,而且听说余小将军这几日正为余夫人的病四处奔波……”
裴良渚眼中有火光闪烁。
一个人有软肋,就好拿捏。
“既可去办。”
“是!”
灯火一曳,人出去了,女子更加肆无忌惮,如一条妖娆的蛇,缠绕在裴良渚的身上,语气酥软醉人:“太子~”
有风微微地吹过,扬起宋宴额角的长发,他身上有清冷的檀香味道。
“是所有的男主都喜欢熏檀香?”姚怀月皱着鼻子闻了闻。
里经常看到,然而其实檀香很贵,姚怀月也是第一次闻到。
很清冷的香味,就像是在佛前许愿。
宋宴的身上有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裴知楌。
但不论是宋宴还是裴知楌,都跟这味道给人的清冷感觉相去甚远——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何况,宋宴听到了姚怀月的自言自语,适时补刀。
“不是,只是因为檀香可以驱虫。”顿了顿。
“你还没说,我若是帮你弄到想要的手帕,你怎么谢我?”
姚怀月咬着嘴唇:“定然重金酬谢。”
宋宴笑得有点破音:“我差你那点钱?”
“那你想要什么?”
“先欠着。”
“欠着?”姚怀月一瞪眼睛,她可最不喜欢欠着,到时候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答应还是不答应?
宋宴被她瞪着眼睛的样子逗笑:“你放心,绝不是什么难缠的报酬,本……”
姚怀月抬眼看他,却见宋宴卡了个壳,得意洋洋道:“本公子才不是那种不讲道德的人。”
“行啊,”姚怀月莞尔一笑,“债多了不愁,还得请宋公子再帮我问问,最近,有谁去过那家绣坊。”
宋宴确实挺有道德,而且说话算话,不过第二天傍晚,手帕就到了。
而且还不是直接越过窗户送过来的,是夹杂在第一坊送过来的布料当中。
来送布料的人还是第一坊非常妥当的小厮,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塞进去的,但是当姚怀月拿到手帕的时候还是有些哑然。
宋宴当真有本事。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只是姚怀月始终不敢肯定。
手帕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张。
事情越来越明朗了。
元嘉郡主见过姚月儿的手帕,又跟姚锦欢私下沟通,叫她偷走,然后让张汝生根据记忆自己描述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那绣娘是她的人,为了避嫌,她不会亲自去,张汝生一日为工具人,这辈子都是她的工具人。
这也就正好能够说明,为什么姚锦书和姚锦欢姐妹两个看似一直在寺庙中,跟姚怀月姐妹俩同吃同住,根本没有把手帕送出去的时机,那也就是说,姚锦欢那里应该也有一条一样的。
姚怀月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帕子,蓦然抬头对莺儿道:“走,去二房那边。”
每月下旬,姚家会从天下第一坊定布料做下个月的衣裙,这绝对是奢侈人家了,虽然每人每月只得一件的布料。
可比起望京城很多百姓一年四季也只有两套换洗衣物来说,已然可望不可即,何况,除去衣服布料之外,还有首饰。
首饰是鸣玉坊的最好。
姚怀月到时,正赶上鸣玉坊的伙计送来玉钗,其中一枚弯月钗做工精致,想必是这一堆首饰当中最贵的。
她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弯月钗拿到自己手中:“这钗这么漂亮,我就拿走啦,多谢婶婶。”
姚成安比不上姚成胜有俸禄,他一个小官还被撤职,最近赋闲在家,姚正山惯着儿子,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也不会给太多嚼用。
这样一来,姚锦书和姚锦欢这对过惯了奢靡生活的姐妹俩生活可谓捉襟见肘。
而姚怀月一眼看中的弯月簪,恰好是姚锦欢存了好久才买的。
“放肆!”看到自家东西被拿走,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姚锦欢。
“这是谁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拿走?”
“这难道不是祖父买来给咱们女孩们的吗?”姚怀月眼睛一睁,圆溜溜的,尽显无辜,“祖母,难道我说的不对?”
佘氏一看见姚怀月就头疼,同时也对这丫头更加鄙视。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自家姐姐还在禁足,她倒好,抢起姐妹们东西来了。
那簪子花里胡哨,瞧着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耐烦道:“你既喜欢就拿去,没规矩!”
“多谢祖母!果不其然,您是最疼孙女的了!”
这话便是故意说给姚锦欢听,果不其然,饶是姚锦欢比姚怀月还要大上半岁,可脾气秉性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看到姚怀月耀武扬威,气得就差顺着鼻子喷火,当即就闹开了。
“祖母!你偏心!这簪子值十八两银子呢!我存了好久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给了她!”
一听是十八两,佘氏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可她不能打了自己的脸,也只责怪姚锦欢:“既然是自己的东西,还不赶紧收好?别被那爱贪便宜的人看了,说是自己的就拿走了,到时候你便是跟我哭,我也变不出来!”
佘氏的神情十分不耐烦,说来这也是小辈之间的纠缠罢了,抢个首饰都要闹到她面前,真是白日里没事做!
姚怀月难得没有毛躁,反而恭恭敬敬:“祖母,怀月不是不懂事,要擅自拿了姐姐的东西,是姐姐许诺给我的,当日在寺中的时候,姐姐看我戴着的绿松石簪子好看,我便同意给姐姐,不过到时候姐姐也要送我一个喜欢的簪子,难道姐姐忘了吗?”
姚锦欢听着她青天白日空口白牙瞎白话,气得脸色发白:“你胡说!我何时拿了你的簪子?又何时答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