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在天台上身影摇晃,似是站立不稳,随时都会跌落下去。
有个人在楼下奋力的叫喊,可我怎么也听不到声音,却在一瞬间也一样站在了天台上,喊不出声音,只好朝她飞奔过去。
她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行动,摇了摇头,然后微举双手,身体往前一倾。
“不要!”,此刻声音终于爆发出来,我也一瞬间被拉扯到了天台边缘,悲伤的往下一瞧,那个女人竟然成了面朝天的姿势,仍还在往下掉落。
那张脸上带着不甘、无助、悲伤、懊悔,最终聚成了满是绝望的凄美面容,嘴角像是解脱一般微微勾起,那笑意看得我心口一阵抽痛。
这张脸,为什么这么熟悉?她,她是谁?
忽然,我的眼前炸起一个闪电,一个名字像是刺绣一样,一针一线的穿梭在我的心脏上。
许灵玉。
她,是许灵玉?
她,是许灵玉!!
“不!”,我嘶吼一声,也纵身一跃,拼尽了全力要去拉住她的手,可是,刚才还落得缓慢的她,下落速度忽然变快,开始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深深地陷入地面,坠入幽暗的深渊
画面一转,青蓝色的阳光晃过我双眼,视线恢复之际,我面前忽然出现了许多人,只是他们都背对着我,但即使这样,我还是立马就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那两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的,绝对是阿爷和阿奶,他们边上一个孤单的老人,给我一种很熟悉、很悲凉的感觉,应该是外公。他的身旁,还有一对父子,黄子昌和黄本玉!在他们更前方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我的心头猛地一颤,是,老妈和老爸!
我激动的往前爬去,没错,就是爬,因为此时我身后的黑暗正蔓延出数十条如同蚯蚓一般肆意弯曲的手臂,极力的拉扯着我的身体,想要将我拖入某个不知名的世界里。
也许是感受到我的激烈挣扎与愤怒,他们齐齐回过头来看向我,可令我呼吸一滞的是,他们的脸上全被毁了眼睛和口鼻,五窍挂着污黑的血痕,十分的凄惨。
我大喊着“不!”,可声音却被一只比我脸还大的黑手覆盖,从手的指缝中,我瞥见了他们一齐被其他巨大的黑手拉进各个“黑洞”,直至他们完全被吞没
我的心很痛,痛得我眼角渗出血,于是眼眶一瞬间被红色浸染,视线也随之消失,由红变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依然能感觉到身体还在下坠,仿佛落进了深渊一样,认知脱离了时空,无底、无光明。
这片无声也无息的世界里,我好似一缕烟雾,不知从哪里来,更不知要到哪里去,只是迷惘而绝望的飘荡着。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也许几小时、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十年我已分不清时间的轮廓,只是慢慢有了触觉,却一直触碰不到这个世界的边界。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孤独。
但是,尽管饱受孤独和绝望的煎熬,我的意识却纠缠在烟雾里一直不肯散去,或许,我自己也知道不甘心就这样消散吧,想见的人还没见到,想弄清楚的事还没个结果
忽然。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
一片茫然无边的黑暗中,我竟不自觉的和一个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人在对话。
只是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得就算我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却依然感到安心与自然。
这种置身于茫然黑暗中的感觉,我之前似乎也经历过一次对了,之前被柴煜杀死之后,我的意识,不,我的魂魄就被拉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也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魅灵!
魅灵!你是魅灵!
“哼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也不枉姑奶奶与你相识一场。”
听到她那骄蛮的语气,我竟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那种极度的兴奋和喜悦,此时胜过世间一切烦扰。
“没出息!”
“死丫头!”
“嘶,你小子肯定是皮又痒了?”
这种感觉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简单的几句寒暄和玩笑,便足以诉说久经别离的情感。虽然我们不是相识数十载的老朋友,也并非许久未见,但这丫头和我一块儿经历数次生死劫难,和她的感情比起泰青也相差无多。
“我说丫头,你已经恢复了吗?都能和我说话了,咦,我怎么看不见你啊!我是不是又死了?”,说实话,哥们的记忆就只停留在和唐可韵一起去罗奶奶家寻人那里,之后发生的事,以及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毫无头绪
恍惚间,我只依稀记得在那里遇到了某个人,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里。
鬼丫头听完我的话,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我简直就是个白痴,还说要不是她把我拉进幻灵空间来,不知道要被别人设计的圈套套走多少秘密!
“圈套?”,我很疑惑。
“我本来在幻灵空间内调息,忽然就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你的气息。要知道这方幻灵空间,只有我带进来的灵体才能进出,它的外界,就是连接冥府的阴阳路,而你既然在阴阳路上,那就说明你的魂魄已经离体。再不拿你进来,怕是就要去到冥府了!”
听着鬼丫头的描述,我愈发的疑惑起来,难道,我又死了?
“你只是被人剥魂,并没有死。我想那人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完完全全的挖出你的秘密,毕竟对于术人来说要控制一个人的魂可比控制一个大活人要有趣和省事多了。”
剥魂,光是听这个名字就够邪恶的了,不用说,除了三才协会还会有谁对我这么上心呢?
嘶!是那个姓陶的贼婆娘!我想起来了,我们最后在罗奶奶家遇到的人,就是她。
简直太阴毒了,把老子内心的伤疤全揭开了撒上盐,那感觉有多痛你们知道吗?!
这笔账我记下了!
而且还有唐可韵!也不知她现在是生是死。
我靠,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
她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沮丧和悲观,忽然语气一变,说道:“人心之险恶,又岂是你这种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所能招架的。凡事多往坏处想想是没错,但也不能太过于悲观,那个姓唐的小妞命格珍奇,是大富大贵之相,不会轻易出事的,倒是你”
我舒了口气,要是唐可韵出事,那我就算死都不会瞑目的。
“这剥魂?你有法子吗?”
所谓剥魂,其实和抽魂的概念相差无几,只不过比起后者,剥魂对术人的自身修为要求高一些。因为这套术法,讲究的是离三魂(天魂胎光、地魂幽精、人魂爽灵)、散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以便达到洞悉生人一切想法,甚至强行给人种下“因果”,让对方从此发自内心深处的只忠心于术人!
鬼丫头说此时我的肉身上,百会和神庭两处穴位上,必定被术人种下了祭过咒的红线银针。百会,即百脉百骸,诸阳之会;神庭,即元神之府,脑室前庭。此两大穴,为人的精神发生之处、神识涌汇之所,术人一旦成功控制住两穴,便很容易就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如抽丝剥茧般从身体分出来。
“倘若阴毒一点的,剥出你的魂魄之后,任由其离体消亡,那你也便随之死去。万幸的是,对你使用剥魂术的人并不知道我在你身体内,你被打散的魂魄我已经一股脑儿的召进这里来了,剩下的就是清除掉她们施加在你魂魄里的因果。”
我听她初步解释关于人三魂七魄的神奇之处,深感玄妙,但此时却不是我感慨的时候,自己的性命以及唐可韵的性命还有待我去拯救。按照她的说法,我现在已经百分百的被对手控制住了,说不定就是在她们三才协会的窝点里,身陷敌营,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就是,必须得以让自己活着为前提!当然,对于三才协会这种邪教,哥们已经做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了。
“可是,因果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你要怎么做?”
鬼丫头嘿嘿一笑,阴恻恻地说道:“这个简单,他们施术无非就是‘遮魂障魄’,只要将你的爽灵一魂及除秽一魄用纯净的灵力洗刷一遍,蒙上的因果就会随之散去。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得做好计划,不然你的身体要是还在对方控制下的话,就算我把你拉进来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那能怎么办?此时的局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红烧还是想清蒸还不是看人家口味。
等等!
凡事不能太过于悲观,虽然现在暂时受制于人,但不见得就是死局,老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啊呸!是自然直!
“丫头,这剥魂术有没有破解之道?”,和她在一起这段时间,我深刻的了解到一个“知识点”,那就是无论多么精妙或是邪门的道术,必有它的破解之道,天地万物、阴阳五行都是奉行着相生相克的法则运转的,没有什么绝对的存在!
恐龙够强大了吧?统治了地球将近一亿七千万年!还不是逃不过生死轮回。
得得得,扯远了。
“嘿嘿,小子,总感觉你有点变化了呀。先前说了,剥魂术一控穴,二控魂,破了控魂,还得破控穴。至于这破解之术嘛,倒也不难,只是得讲究时机,不然再次被术人掌控住,他肯定会在花更大的力气来施术,亦或是换别的法门来牵制你。”
鬼丫头告诉我,这些方术一旦被强行破解,势必会对施术人造成反噬,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必须在术人被反噬而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举完成复魂和反击!可由于我们不清楚对手的数量和底细,这个反击就显得尤为关键,她的建议是反击不重在伤人,而重在质人!也就是反制对方,哪怕制住一个也好。
“待会洗净你的爽灵和除秽之后,我会在瞬息之间让你三魂七魄归位!一定记住,等你的魂魄回到身体的第一时间,调动你全身的气息去冲击神庭穴,此穴位在你前发际线正中直上半寸处,而我会冲击你头顶的百会穴,咱们合力破掉他的咒术。等我的指令,然后我们一起发力,记住你要用尽全力,我会在你神庭穴那里做好标记,冲那里去就行!”
她话音方落,一股阴柔得如同溪水蒸腾而出的水雾触感便包裹了我的意识,紧接着“水雾”慢慢渗透进我里面,由上到下的冲刷着“我”。当然,她没告诉我洗刷灵魂是如此痛苦的事,这股子痛感就如同有人把你扔进通红的铁水里,并撬开你的嘴往里面灌铁水一样
当然,荡涤灵魂的感受,不只有痛感,也有剥去一切杂质的快感。
“好了,准备!去!”
和当初被血煞鬼杀死后还魂不一样,这次的过程仅在瞬息间,魂归身体后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喊道:“快,被她发现了!动手!”
她快字才脱口,我便狠狠地涌动起所有的意念和力气,一股脑的往身体上一个亮着的小点飞射过去,同时也感受到小亮点的更上方,一股子清灵的气息也冲天而起,我瞬间睁开了眼,本能的一个翻身滚落下地!
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按照鬼丫头的指示,飞快锁定了被咒术反噬而咳血的术人位置,一记飞脚将其踹倒在地,然后一个泰山压顶压倒并扭住了对方的手。
“嗷!”
对方吃痛之下喊出声来,丫的居然是个女的!哦,怪不得刚才压倒对方的时候总感觉身子下面两团软软的东西
“你个色胚!还有功夫在这心猿意马!赶快掐她脖子,防止她念咒啊!”
鬼丫头大喊一声,我立马收摄心神,毫无怀疑的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因为就在前一秒,我真的听到了几个类似咒语里面才会出现的字,如道君、敕之类的。我靠,连“敕”字都要念完了,要不是她刚受伤,再晚一点恐怕又会被她给摆一道。
就在此时,我们所处的空间里,腾的一声亮起了一片烛光,有且仅有五根蜡烛。
借着这阵亮光,我眯了一下眼睛,然后顺势扫了一眼四周,这才把视线放到身下这个女人身上。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艰难吐气声,我怕她窒息,于是便稍稍松了点手劲,转而加大了扭着她一双手的力道,疼得她一阵抽搐,可就是叫不出声来。
还是鬼丫头当机立断,让我在手上把握好力道,一个手刀砍在她后颈上,呼吸困难加上剧烈疼痛再加上穴位击打,一下子就让她昏了过去。
我一直很好奇这个武侠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居然真的有效,按我自己的理解是这个部位有着很多靠近大脑中枢的神经和血管,迅速、猛力的击打会造成大脑短暂缺血,自然就会使人晕厥。
而中则是解释说这里有一个名叫“大椎穴”的穴位,乃是“三阳督脉之会、二十四椎骨之首节气。”,着劲力刺激,定将软筋酸骨。
将她打晕,看着这张妖冶美丽的脸,再联想她对哥们施的剥魂术,简直是个蛇蝎女人!我抽出腰带把她的手脚捆在一起,并按照鬼丫头的交代,将她的双手手指五根合绑,再用袜子塞住她的嘴巴,以免她趁我们不注意念咒掐诀。
这里插一句,要是哥们当时知道她就是陶堂主那个遭天杀的娘们儿,我好歹当场就把她润了!润完再杀,杀完又润!仅仅只是打晕她,简直太特么的便宜她了!
我将她拖到一边,脚下却欻的一声,踩到了某样异物,仔细一看,是根一头连着红线的银针。
“这银针不是该有两根吗?怎么我找了只有一根?”
“另外那根呐,被我飞刺入她百会穴去了。”
这丫头,真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