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时节,秋胜街上却因着国子监和鸿儒馆的午膳时辰而分外的热闹。
吃饱喝足的四人刚出了酒馆,迎面走来往日跟陈蓁蓁交好过的徐如莺和秦冉,只是,因父辈立场不同,她们忽然之间就跟她疏远了。
如今擦肩而过,也是彼此无视。
陈蓁蓁暗叹着气,一旁赵岑怡盯着远处几位国子监的监生,抚抚齐齐的刘海道:“钱烨,我好生羡慕你。再过几月你便能日日与这些饱有学识又风度翩翩的小公子朝夕相处。”
钱烨看着她一时词穷。
过了片刻,才散漫道:“可惜你是看不到本公子穿上监生服的样子喽。”
赵岑怡瞥了他一眼,转目看着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蓁蓁也看见了,急拽拽苏赋赋的衣袖道:“太子太子。”
肚子隐约不适的苏赋赋闻声随众人的视线看见了马车旁的黑色氅衣,面无血色的赵与歌。
恍惚间,竟生出了一日隔三秋的意思。
宫里宫外的人如今都已经知晓了苏赋赋的打算,眼下这赵与歌寻来作何他们也是一清二楚,几人知趣的靠前去打了声招呼就躲进了鸿儒馆门里。
苏赋赋硬着头皮上前道:“殿下你醒了,身子…还好吧?”
赵与歌目色淡淡地盯着她反问道:“你看我像是好的样子吗?”
一句话呛的苏赋赋连声轻咳。
他目中扫过四处看过来的视线,道:“到马车上说吧!”
苏赋赋退了半步,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帘道:“我跟殿下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这马上就要上课了,耽误不得。那殿下您保重身子,告辞。”
说完苏赋赋脚底抹油就逃一样奔进了鸿儒馆。
馆里看热闹的几人还没瞧出个名目,看着门外瞅过来的赵与歌问她,“说什么了?没再惹他生气吧?”
苏赋赋勾着手指,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回过来道:“他那脸色那么差,我哪敢再气他。”
陈蓁蓁一旁挽住她道:“佩服呀!太子殿下如此上心,换做我,早就从了。”
赵岑怡却揣着心事道:“宫里的人个个命不由己,远不及宫外的人过得潇洒。”
几人不知,她要嫁人了。
那日宋氏将她请了去,说在北胡乌国待了二十多年的旭华公主寿命将止,父皇与她商议着从几位公主里选上一位。
而她是现今宫里年纪最长的一个,也是娘家最弱的一个。
几人说着话就进了学堂。
下午是和博士的书画课,要画竹。
可从未迟来过的和博士竟然迟迟未到,堂上众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堂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宣纸“哗啦”一声。
众人起身刚要恭敬问好,却个个望着来人成了哑巴。
苏赋赋打着哈欠回头一瞧,赵与歌正翩翩走过她的身侧,到了书案前。
见了鬼了?
苏赋赋抬手掐了一把钱烨,道:“我是不是做梦呢?”
钱烨嘴角一抽,揉着胳膊道:“没看错,就是你夫君。昔日他就是千仞班的先生,教过一段日子的课。”
赵与歌身后跟随的两位助教,给他研磨,展着宣纸。
赵与歌看着众人淡淡道:“千仞班往后几日的课程由我一人教授,墨纸备好,今日画竹。”
半丈高的画板前面带苍色的赵与歌真如位先生般专心授课,他尚还虚弱的身子时不时咳嗽几声,不过他整一下午都没有看过苏赋赋一眼,待下了课,他才经过苏赋赋的位子时道:“我在馆外候着你,一起回府。”
班里的同窗眼睛雪亮,待他出了门,一撮人凑上来道:“苏小爷,这都追到这儿了,你就从了吧!”
苏赋赋苦苦一笑,背上书箱一路毫无对策的出了鸿儒馆。
“赋妃请。”
苏赋赋看了眼靠前来的陈直,垂首上了马车。
回府的一路两人一字没有,下了马车,府前李小荔正在门前送别要回府的王知絮和姨娘李小杏。
“见过泰水大人,姨娘,陈夫人。”
“我方才已经吩咐后厨准备晚膳,一会儿就给你们送到房里去,先回去歇着吧!”
赵与歌应下进了府。
苏赋赋勾着手指为难,被李小荔推了进去。
转过头李小杏就瞧着两人的背影道:“小荔,我看两人还是极其般配的。能别散就别散…再说那让皇上改口也费力不是?”
“我现在心里也是掰扯不清。按理说这赋赋不愿意我应当心里很痛快的站在她这一边儿,可如今跟这太子相处久了,愈发觉得这孩子不错,就像赋赋他爹说的,是个有担当的。”
王知絮明白她的心思,温声道:“别急别急,你就站了中间,不偏不倚,其他的,且看两个孩子的缘份。”
李小荔轻轻颔首,“我想着只能如此了。”
两人回了婉袖阁,早已经知道信儿的阿施赶紧出了堂。
“太子殿下,大小姐,堂里给你们备了果子,点心。你们先垫垫,我这就去端晚膳来。”
苏赋赋点点头,随他进了堂。
晚膳依然是一句话没有,到要回房间时,苏赋赋起身道:“太子殿下,那您早些歇着。”
赵与歌方才听到她让阿施准备了客房,便简单明了道:“我与你一屋歇息。”
丢下话就出堂回了房间。
阿施蹙眉看向无奈的苏赋赋,“大小姐,我看太子殿下的脸色甚是不佳,那方御医的话你可千万别忘了。不然,说不定真会出事儿的。”
苏赋赋转目看着堂外暗下的天色,努了努嘴巴道:“那我做完功课再回去。”
这堂里点灯用功,房间里赵与歌喝过汤药,盥洗后就在桌前静静候着。
等了多时,门里的探水都开始有些耐不住了,悄悄扒开了一溜门缝瞧向那堂前,正看着阿施推门而出。
“太子殿下,赋妃去盥洗了。”
再撑过一会儿,阿施过来取了寝衣,再又捱了一刻,总算听到了苏赋赋的脚步声,她垂目进了门,探水行过礼就退下了。
赵与歌一看她不再折腾要走,板着脸就去了床榻上。
那床榻上两床被子,苏赋赋便踏实地吹了灯,可赵与歌的腿太长,她只好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赵与歌坐起了身,看她放了帷帐,到了自己一旁。
苏赋赋猜着阿施烘的两条被子定是一条在这里,一条在客房,他的这条应是他从柜子里现翻出来的,便悄悄抓了一把他衾被的边缘,果然凉飕飕的。
就道:“殿下,你身子虚弱,用这床吧!”
说着她就将展开的被子推了过去,要换他身上那条。
赵与歌却又给她推了回去,依旧什么话都不说,躺了下来。
不换就不换。
我还懒得照顾你呢!
苏赋赋瘪了瘪嘴角,躺下身来,片刻就生出了浅浅的困意,刚想进入梦乡,白日肚子的难受劲儿又涌了上来。
一阵一阵越来越强烈的痛意,苏赋赋下床就奔去了恭房。
再回来屋里赵与歌已经点上了灯。
见她捂着肚子步子飘忽,他急忙下了床去扶她。
“怎么?可是贪吃吃坏了?”
“午膳吃的鱼好个麻辣,但又实在好吃,我便多吃了些。出了门就觉得不舒服,但只片刻就好了。”
“我让探水去请方御医。”
“不用,现在好多了。”
苏赋赋慢吞吞爬到床上,赵与歌给她盖好被子,才安心吹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