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国子监的箭靶场上骏马蹄子发痒,叫唤两声后被骑服握弓的学子们勒着缰绳安抚了下来。
陈蓁蓁盯着远处那一排人转头跟苏赋赋道:“瞧瞧那田玹的嘚瑟劲儿,好像这场就是他们稳赢了一样。”
“骄兵必败。”
苏赋赋说着回身扫了一眼那边骑着马跟着赵与歌继续临阵磨枪的同窗们,有几位公子竟然都没射中箭靶,她旋即皱眉道:“不过我们班男子的骑射也着实柔弱了些。”
陈蓁蓁看一眼身旁给赵岑怡剥着青柑的钱烨,点了点头,“是呀,不光柔弱,还忙着干些别的。”
说着她一脚踢在钱烨的凳子上,道:“从未见你对我们这般仔细。你小子是不是喜欢岑怡?”
钱烨将剥出的果肉塞给赵岑怡,转头笑道:“这就给两位小主剥。”
陈蓁蓁突又凑到苏赋赋耳边,“不过你怎么就突然圆房了?”
苏赋赋脸颊忽的一红,鼓了鼓脸颊,道:“那你怎么就死盯着许公子不放呢?”
陈蓁蓁顿时明了,听着场上起了鼓声,众人都朝那边看去。
场上飞马奔驰,“咻——咻”的飞箭声不绝于耳,苏赋赋耳中突的一阵轰鸣,无数的对话一时充斥在脑海中里,一幕一幕地快速翻过,翻过再翻过。
“苏赋赋…苏赋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喊声,陈蓁蓁疑惑地看着她额间的汗珠,再道:“你是不是肚子又疼了?这一脑门的汗,脸色也不好,要不然你别上场了。”
苏赋赋硬扯了扯唇角木木地摆了摆头,随几人起了身,领了弓箭上了马。
“磨尔班加起来有五十红数,我们班之前也最多四十五的红数。”
几人的马慢悠悠跟上前行的队伍,听着班里的同窗议论着,苏赋赋却盯着场旁背身走的赵与歌徐徐地提起了弓箭。
心里挂念她的赵与歌忽然回头,看着她手中对着自己的箭矢目色一滞。
陈蓁蓁一旁打趣道:“这么快就不稀罕了,要杀了换一个?”
苏赋赋这才目色一转,敛下脸上冰冷的神色落了手。
每人三箭,苏赋赋毫无悬念的正中红心,她下了场冷目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最后结果出来,他们班比磨尔班打平,两方顿时一阵“哎呀”声,并叫嚣着半月后再行比试。
出了鸿儒馆的门,天色还是极明。
她看着陈蓁蓁他们依次上了马车,她才转目看了眼候在马车旁的陈直。
一路上,马车里的赵与歌也极其沉默,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摸过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两人没有对话,包括晚膳。
看他们一早一晚落差这般的大,阿施和探水都猜不透了。
用过晚膳,赵与歌就拽着她回了房间。
几个时辰前床榻上你侬我侬的两人间已割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横沟。
门一合,没走几步赵与歌就回过身想要抱她。
她身子一扯,冷冷地眸子看着他。
赵与歌伸手的手悬在半空里,目中可怜又苦意地看着她道:“小婉我错了。”
是啊,猝不及防间,那个被他杀了亲人朋友的晏小婉回来了。
她冷笑了一声,泪花成片地看着他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年少无知,莽撞的不知天高地厚,最终害了身边的人。”
赵与歌看着马上要奔溃的她,滴着泪摆摆头,“小婉…”他喊着她,还是想去抱她,她便有些扛不住了,厉目道:“不要碰我。”
赵与歌受不了,只觉自己再不抱住她,他就要撑不住了,苦求道:“就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晏小婉顿时就疯了,大吼道:“你滚开,滚开…”她边撕心叫嚣着边抬手接连打落了桌上所有的茶具驱赶他。
阿施跟探水听着动静不对,各自开了房门出来奔到了屋外。
“大小姐,怎么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呀?小的进去瞧瞧可好?”
里面迟迟没有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赵与歌沉声道:“没事。”
两人只好各自蹙了下眉头,又各自回了屋。
寝室里的烛火越燃越高,赵与歌踩过地上的碎瓷片,到了身子一抽一抽的晏小婉跟前,轻手抱住她,随她哭道:“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为你亲人报仇,但你又下不了手。我早就想过,我将命赔给你。但是,你可不可以让我苟活到登上皇位,待我做完那件要紧的事情?”
晏小婉空落着泪水。
她自小娘亲洪澜烟生下她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她只有爹爹哥哥,还有隅安。
可是他……这个她小时就认识的人,第一个喜欢的人…却命人放箭杀了他们。
她脑中恍恍惚惚的,吞着泪道:“好,到时我来取你性命。”
“大小姐…我进去给你们添些炭火。”
门外阿施蓦然一声,赵与歌松懈下来刚要回话,被晏小婉一掌击晕了。
她抹了泪,出门看着阿施,努力露出一脸灿笑道:“好阿施,帮我转告娘亲和嫂嫂,多谢她们的疼爱。我走了…”
阿施看着她红的一塌糊涂的眸子,不等问上句,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
三日后的津州城外丘山墓地。
这里常来的几个小叫花子看着已经在此处窝了一天未见吃喝的晏小婉,主动拿着自己偷来的贡品到了她身旁。
他们用自己早已磨烂的布靴子轻碰了碰她的脚,道:“哎,吃点吧!”
晏小婉迟迟抬起头,缓目看着眼前三个七八岁的小子,无力地摆了摆手又垂下了头。
三人互看一眼,身后来了一个与晏小婉年纪相仿的男子。
他晃着身子坐到晏小婉身旁,语气闲散道:“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想开些,几十年的光景,别太为难自己。”他边说着就毫不客气地靠在了晏小婉娘亲洪澜烟的坟上,晏小婉眼梢瞧见了,身子一立道:“起开,我娘的坟你瞎靠什么?”
男子长长的丹凤眼看着露出脸的晏小婉怔了怔。
转目翘了翘唇角,轻佻道:“呦,竟是位姑娘家。我还都以为是个小公子呢!”说着语气更飘了几分道:“长得还不赖,你叫什么?多大了?听口音是洛京人。”
晏小婉蹙起眉间,看着眼前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却遮掩不住贵气的男子,转目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