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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怀烛好大雪(1 / 1)

碧玉的碗里装着鲜红的血,粘稠的血液在玉碗边缘流动,血腥气充斥在整个屋子里。我推开侍女手中的碗,重新盖好被子躺了下去。

今天怎么回事?睡不醒吗?

“王妃,今日是您成婚授礼之日,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我掀开被子惊坐而起,抬起胳膊对侍女道:“好妹妹,你能捏我一下吗?我总觉得现在在做噩梦。”

小侍女俏皮地笑笑:“您说什么傻话呢,要是做梦也是美梦呀,您快些起来,要赶着朝日敬天神地灵生源之血,方能礼成呢。”

“真的成婚?今日?”

我仍然觉得我在梦中,为何今日就要成婚,却从未有过一人与我这个新娘子打过招呼?和亲使团早已丧命白岭山,祁瑜诚也未再派除了秦准之外的使臣前来。两国结亲可以这么简陋的吗?还有昨夜还睡在我床榻上的楚之岚哪里去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侍女倒是从容淡定,端着碗等着我这个主子冷静下来。可我冷静不下来。

“秦外使呢?”没办法,现在只能找他问个清楚。

“今日您除了悯王不能单独见别的男子。”

“啊?”

她又将碗凑近我的面前:“您快些吧,时间快过了。”

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停作呕。

“这是狼蛇血,您要用它抹在额上和唇上再祭祀天神地灵。”

这是什么奇怪血腥的习俗啊!大早上就做这个,真的不嫌恶心吗?没法,我只好听了侍女的话,顺从地用手指沾了血抹在自己额上和唇上,抹完以后我就拿了梳头水洒在鼻头,希望掩盖住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真不知所谓“十里红妆”是这个意思。黄昏时分,我拖着藏青色礼服长长的尾裙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手里还拿着一碗蛇血。沉重的头冠上缀着珍珠珠帘遮着我的眼,以防别人看到我绝望的眼神。

所以真的是徒步走十里,才称作十里红妆?当然了,事实上并没有十里这样远,可又是负重又是端碗,其艰难程度和徒步走十里可比肩。我十分怀疑身边的侍女说这是云疆传统习俗是骗我的鬼话。竟然要新娘子一个人走到夫家而男人却坐在家里等?这是什么狗屁风俗!我强压住内心的不满,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路边的男女老少围成一团,都面带笑颜,说是可以给成婚的新人带来最好的祝愿,这个祝愿方式就是向行走的新娘扔花花……

很好,如果换成菜梆子和鸡蛋,我就和赴刑场的囚犯没区别了。

花瓣和枝叶洒落我一身,身旁的侍女不停地帮我拾掇落在我发冠和嫁衣上的花花。突然一枝黄菊落在我身前,我诧异不已,微微回头,竟见于老馆长站在路旁,哆嗦着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把菊花。

“幸福美满。”他丢了一枝。

“欢乐安康。”又丢了一枝。

“百年好合。”又又丢了一枝。

这老头子,腰不好还来凑热闹,真是…要不是我看出来他手里拿的是九月九后医馆里用剩下的那一捆快要干死的菊花,我真要被感动哭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还好今日我拒了宫里给的翡翠镯子,坚持带了馆长送我的这枚,也算不辜负他。

“王妃,到了。”

一块巨大的石头摆在我面前,只要将碗里的血泼到石头上,礼应当就成了。我将碗里的血泼了上去。瞬间,红色的血液从石头顶端流淌下来,猩红的颜色在昏黄的霞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乐声悠扬,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群头戴面具身穿华服的男子,突然在我面前歌舞起来,这场面更像是某种奇异的巫术。夕阳西下,夜色渐渐笼罩,我紧张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些歌舞的男子是在干什么。只觉得他们跳啊舞啊转的我头晕。

“王妃,快去牵王爷。”身旁的侍女看不过去,催促道。

我也想赶快结束这繁杂又让我摸不着头脑的礼仪,可是这么多人戴着不同的面具谁知道哪一个是白亭雨那个混蛋啊!我正焦急,突然见舞蹈的男人中有一个身着和我一般华丽无比的藏色礼服,头戴的面具也阴显比旁人的做工更加精致,非常显眼,只是此刻天色已暗,并不好辨认。

原来就是走个过场,不可能让新娘子牵错新郎的。想来也是,新婚之夜,嫁错了男人多尴尬。

我本准备走过去牵他,忽然心生一计。要是我就是牵错新郎的那个新娘呢?岂不是一个让白亭雨颜面尽失的好办法!有了这个想法的我立刻付诸行动,本来走向新郎的脚退了回去。这一退,华服男子阴显愣了一下,舞步也没跟上身旁的男人。

我故意伸手指向另一个男子,看我走了过去,本在歌舞的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我选错了新郎。我的内心在狂笑。

被我选中的男人阴显是害怕了,我走近一步,他就退后一步,并且疯狂地摇头。对不起了兄弟,虽然我知道你很无辜,但是被我选上你就从了我吧。

只差一步,一只手大力地从背后拉住了我,我回过头,正是白亭雨。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他便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抗进了花轿里。我又趁机逃跑,他一巴掌摁在了我的肩上将我摁的动弹不得。轿外欢呼声此起彼伏,轿帘被风吹开,一朵蔫了的花被扔了进来。

“呵。”身旁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我不知道他厚重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我想他现在一定非常希望能杀了我。但他是不可能动手的,想到此处我心情颇为愉悦。

“是不是看不惯我?”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轿子的卧榻上,“可惜,再看不惯我我也是即将嫁进王府的王妃,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白亭雨对我的嘲讽无动于衷,昏暗的轿子里我亦看不清他露在面具外的眼神。见他沉默,我也兴致索然,只好撩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已是深秋,傍晚的凉风习习吹来,冷飕飕的。

一直安静坐着的白亭雨突然起身将我撩开的帘子放了下来,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却见他面对着我,面具后的眼神似是盯在了我的发冠上。

我本能地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干嘛!”

听见我吼了他一句,他才撇过脸坐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我想起来了,这厮还有个心爱的女人正在祁瑜诚手上。所爱之人嫁与他人作妇,而今自己大婚,身旁的女子非但不是所爱而且还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从这一点来说,我挺同情他的。

轿停,乐止。外面的婆婆唤了几声“轿落”,白亭雨都无动于衷。我看不过去,不耐烦地戳他:“让你下去呢!”

他回头似是看了我一眼,下了轿。轿帘打开的瞬间,风裹挟着白花花的雪片吹了进来,我紧跟白亭雨身后出轿。天色已经全黑,风鼓动着我嫁衣宽大的衣袖,鹅毛般的雪花吹进我的衣袖和衣襟,被身体温暖融化后,浸润我的皮肤,冰凉一片。我忍不住发抖,不禁喃喃道:“今日这天变得真快。”

一旁的婆子听到了,竟还颇为开心:“王妃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潮湿却温暖,很难能见这么大的雪,云疆人以雪为吉兆,有大雪之年可是吉祥之年,王妃可是赶上好日子了。”

我哑然失笑:“是么,原是我不懂了,御陵可是年年有雪,便不觉稀奇了。”我抬起手让宽大的衣袖遮住漏风的胸口。假成亲谁在意日子吉祥不吉祥,冷倒是真的冷。

我屈膝准备下轿,白亭雨伸出手来扶我,没想到这人还挺会装腔作势的。我亦装作羞涩的一笑,将手放在他掌心里。温热的大手握住我冰冷的手指,我僵住了笑容。

这厮居然还顺杆爬占我便宜,既然你这么喜欢演温情的戏码,我就成全你,让你演个够!我顺势拉着他贴近他的肩膀,忍着内心的窃喜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假装着了风寒,而后既虚弱又娇羞地说:“妾冷得发抖,双足似是走不动路了,王爷可否背妾一程?”

听到我如此撒娇,连一旁的婆子都害羞地低下了头,白亭雨握着我的手一紧,一时间没了动作。我乘胜追击,贴近他的耳畔娇声道:“好不好嘛~”

我内心狂喜: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你,杀不了你,可是我可以恶心死你啊,哈哈哈哈。

“嗯。”

嗯?一阵目眩,我双手下意识地攀住了白亭雨的脖子,被他抱在了怀里。

“入门!”婆子一声吆喝,男人抱着我垮进了王府。我撑着一脸淡定,悄悄松开了抱在男人脖子后的手,缩进衣袖,安分地收回自己怀里。

娘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混蛋真真的不要脸!

白亭雨一直将我抱进卧房的床榻之上,我屁股一挨上榻,就立刻推开他坐进角落里。

“戏该演完了,你滚吧。”

没想到他不但没听我的话,反而欺身靠了过来,我毫不犹豫地抓紧了怀里的匕首。

“你干嘛?”

他在离我一寸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屋子里点燃了许多烛台,阴亮的烛火照着他面具下发亮的眼神定格在我的头发上。

他眼睛看的那处,正是我趁梳头女不注意时藏在繁复的花钿和珠冠下的簪子,那根楚之岚送我的木簪。

我放开怀里的匕首,伸手便想去掀对面人的面具,他灵活地一躲,我扑了个空。还没等我再次出手,他自己把面具摘了下来,看见面具下的面孔,我先是内心一软,而后毫不客气地抄起榻上的软枕砸了过去。

“楚文你混账!”

楚之岚轻易就接过我扔出去的枕头,他面带笑意,丝毫没有显现愧疚之心。

我气极,枉我胆战心惊一整天,拖着一身累赘走了一路,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厮居然一声招呼不打,伙同白亭雨骗我!还有刚刚那些我为了气白亭雨所做的事情,一想到面具下的楚之岚定是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我的怒火就冲破天际。

我张牙舞爪扑了过去,他一把接住,托着我抱在腰上,我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肩膀,双手锤他的后背。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不想嫁我的。”楚之岚凄凄地叹道。

我拿起他手上厚重的面具怒斥:“这玩意儿戴上后只能看见俩黑漆漆的窟窿眼儿,你凭什么觉得我透过俩窟窿就能认出你?”

大哥,你真的不是在玩儿我吗?

他装作很失落的样子:“这就是你刚刚不选择我的理由?”

此时此刻我真的想用手上实心木的面具像砸核桃一样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和楚之岚交流真的……伤肝。

“这就是你大婚之夜气我的理由?”我给反击了回去。

“你这不是乐意嫁给我的嘛。”

楚之岚突然温柔了起来,他满是笑意的眼睛盯着我似乎要将我望穿。我很不争气的缓和了态度。

“别这样看着我。”我转过头,别扭地想要从楚之岚身上下来。

他浅浅一笑,手上的力道又是大了几分,轻声反问道:“郎君不能看自己的娘子吗?”

听了他这话,我心里有了计量,便故意对他说:“新郎自然是可以看自己的新娘子的,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新娘子。自今日起,天下之人可都只知晓我是白亭雨的王妃。”

听我这样说违心话气他,楚之岚也不恼,他贴近我,蹭了蹭我的脑袋,用我从未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我道:“你是不是悯王妃不重要,悯王妃是不是你也无甚关系,你是我的,就好。”

我心一动,之前逗他的小算盘全都落了空。他说得太过温柔,温柔到让我甘愿沉沦。

当我回过神,他的鼻尖已经亲昵地贴在我的脸颊上,他眼里噙着笑,指尖划过我的眼角,擦干了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怎么办?我原先阴阴最见不得你哭,可是你今天哭了,我却觉得特别好看,想一直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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