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锦揣着心里的疑问，有些蠢蠢欲动，又有些害怕。
害怕从明贵妃那里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然而事实总要面对的，父皇对内对外，肯定不会是同一种人格。
或许，慕容说的对，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进入小院后一眼便见到了明贵妃，她衣衫朴素未施粉黛，正在给角落里的花花草草修剪枝叶。
看到熟人来了放下水盆，神色略显柔和。
“你们怎么来了？”
李湛看着谢怀锦，后者有些犹豫：“今日前来，是……是想跟贵妃求证一件事情。”
能向她求证的事情，肯定是前朝之事有关。
小尼姑在石凳上沏好茶水，几人坐下说话。
明贵妃问：“为了前朝的事情吧？”
谢怀锦嗯了一声，将慕容所言尽数讲了出来。
听完她的话，明贵妃也有一丝诧异，但很快转为平常，昭贤皇贵妃跟刘世宁之间的烂事，她是知道的。
只是调戏一事……怕是有点对不上。
“既然你来问了，我什么都不隐瞒，顾月跟刘世宁之间的确有私情不假，先皇横刀夺爱也不假，其中却有一条不是真的。”
谢怀锦有些激动：“还请贵妃明言。”
“你们想一想，顾月当时只作为刘世宁的义妹，一无功勋，二无家室，有什么资格参加宫廷的庆功宴？”
李湛很快反应过来，眸中微闪：“你是说，有人安排她去的？”
明贵妃撇撇嘴：“安不安排我不知道，总之她没有资格参加。然而最后不仅参加了，还在庆功宴上一舞倾城，大放光彩。皇上只当她是进献的美人，觉得喜欢便收进后宫。”
“也就是说，慕容说的调戏一事根本不存在？那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坏我父皇的名声？”谢怀锦有些恼怒，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信了！
“慕容是谁？”明贵妃问。
“一个新入仕的官员，也是他告诉了我们，昭贤皇贵妃与刘国公的关系。”李湛顿了顿，又道：“我倒觉得他没有说谎，兴许流传的就是这个版本。昭贤皇贵妃跟刘世宁都认为皇上横刀夺爱，但是皇上并不知道他们两者的关系，其中是谁在搞鬼？”
明贵妃冷哼：“还能有谁？有人自导自演呗，顾月一个小平民，怎么会学舞？又怎么会在先皇面前献丑？”
一切都是有人安排的。
……刘世宁！
谢怀锦后知后觉，后背陡然生出一层冷汗，“如果这一切，都是刘世宁搞的鬼……”
“从昭贤皇贵妃跟先皇见面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的局。”李湛淡淡道。
明贵妃已经说的很清楚，普通的顾月是不可能进宫的，但是在刘世宁的帮助下，她不仅能进宫，还能在一众大臣面前献舞。
也就有了后来的嘉嫔，然后是嘉贵妃……
那个时候没有人发现，顾月跟刘世宁才是两情相悦，没有一个人发现。
在顾月心中，恨极了先皇。
而且刘世宁还不停对她吹耳旁风，就像对谢怀康那样，让他们方寸大乱。
也能解释毒药……刘世宁没想让顾月活下去。
或许，她只不过是刘世宁手下的一颗棋子。
说了这么多，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那么恨父皇。
“你们年纪太小并不知道其中原委。齐国的第一任皇帝，倘若不是先皇，就是刘世宁了。”回想起二三十年前的事情，明贵妃还仿若觉得历历在目。
李湛问：“此话怎讲？”
她叹了叹气，回忆往事需要很大的勇气。
“统一战争取得胜利后，立谁为新帝成了很大的问题。当时的候选人只有两人，先皇跟刘世宁。刘世宁之所以没有被选上，是因为在那一段时间犯下了个错误，伤害女童……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一位随行将士的女儿，才九岁，有人亲眼看见刘世宁捆着她到树林里，半夜人就死了。”
“于是大家纷纷推举先皇，刘世宁心有不甘，甚至跟先皇发生过争执，也于事无补。后面的事情，兴许大家都知道了。”
地宫，女童，还有她们口中所谓的皇上……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谢怀锦很难想象，他是怎样的衣冠禽兽，才能狠心对一个九岁的孩子动手！
“那位将士也不知所踪，后来在沟渠中找到了他的尸体，已死去多日。”
前因后果连接起来，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便都有了。
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每个人面前耍耍嘴皮子，就能让整件事情按照计划转动起来。
什么奸情，什么私生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李湛能感觉到谢怀锦周身的气温陡然下降，她一定愤怒到了极点。
果然下一刻，立马就要走。
“我要去找谢怀康说明白！”
明贵妃拦住她：“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去？去送死？”
“我……”
“阿蓁，先冷静下来。明贵妃说的没错，就算我们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能立马去找他说清楚。我们是信了，可他信吗？”
他信吗？
真信的话，怎么会谋害先皇？
谢怀锦坐在石凳上，目光有些恍惚，“那要怎么办？既然是事实，就要让他知道才对！”
“你放心，迟早会公布于众的。只是时机，还没到。”
谢怀康是刘世宁扶持起来的没错，但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跟刘世宁站在相反面的。
他知道信错了人，亦或者，发现了刘世宁的真面目，所以在反抗。
目前是他们之间的事情，真等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天，也不迟。
李湛蹲下身子，耐心劝抚：“谢怀康放任刘世宁去边陲，根本就不是惩罚他，而是扔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能治他罪的机会。
现阶段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谢怀康的掌握之中，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从稚嫩少年，到羽翼丰满，他变得并不是一点点。
谢怀锦听的进去，她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想当着谢怀康的面问一句，杀掉真正爱自己的人，在揭开所有真相以后，到底有没有一丝后悔？
明贵妃的话无疑解开了所有的疑惑，从般若寺出来，马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风声簌簌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