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小傲的学习速度惊人,已经能说上几个字了,他抱着被褥,二话不说走了进来,对着惊呆的罗玉辞龇了龇牙,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张了张嘴道:“不许,欺负,姐姐!”
罗玉辞气坏了,压低声线道:“我没有欺负她!”
“嗷——”小傲将被子往地上一扔,攻击状态逐渐显现。
檀小兮吓得赶紧从罗玉辞的怀里蹿了下来,心里想着:
【不愧是我的亲弟弟!来得好!】
脸上却是一番遗憾无奈的神色,柔声安抚着罗玉辞道:“小傲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要不然这两天就让他这样睡着吧,等我空了,一定好好教他这些人伦道理……”
“哼!”罗玉辞一声冷哼,默默地回到了床上:
……
这个女人!她就不能体会自己的痛苦吗?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檀小兮带着三个徒弟和苗婶一起来到了隆济医馆。
今日是与苗婶的丈夫一家约定好的做手术的日子,他们母子俩昨日便来医馆约定了手术的时间,定在今日巳时。
此刻是卯时初,昨日医馆替她放出去的三个号子还没来,檀小兮带着三个女孩先去查看病房,苗婶则被掌柜的叫去帮忙做些杂物。
住院间里,前些日子做过手术的两个病人今日都可以出院了。檀小兮要去交代他们一些出院后的康复训练和基本注意事项。
这两个病例的病案三个女孩都仔细研读过,可当两个患者一个生龙活虎,一个盛装打扮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时,三人的心中还是大受震撼。
跟着进来的小伙计一见到三个俏生生的姑娘震惊的模样,就滔滔不绝地开启了夸夸模式,什么“这样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竟然前后不过三五天的时间就让檀大夫治好了”,什么“整个医馆的老大夫都偷偷跑来看了,都说檀大夫是小神医”……
檀小兮给方富贵和倩倩各自开了后续康复疗养的药方,又叮嘱方富贵不可做重活,要倩倩保持心情欢愉,不可再生躁郁之心,二人千恩万谢,倩倩临走时,乳母又将先前没能送出去的金锭子强塞给了檀小兮,这才一顾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这一顿推推搡搡,折腾得檀小兮早上刚梳好的发髻都散了,巧巧便帮着她重挽发髻,无不感叹道:
“师父,他们恢复康健的欢愉,看得我好生激动,若是天底下的大夫都如师父一般妙手回春,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病人了吧!”
朱大毛正在研墨,闻言扑哧一笑:“若是真的这般,医者们恐怕都饿死了!你还学什么医术?”
周招妹却十分认真道:“把我饿死能换回天下无病的话,我饿死便饿死吧!”
正说笑着,第一个病人便被人抬了进来,见他神色狰狞,手足缠着厚厚的药布,一路鬼哭狼嚎着“痛死老子了”,吓坏了不少前来看病的路人,也有好奇者,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远远驻足观看的。
檀小兮让他的家人撩起他的手足,见微微有些变形肿大,心中便有了猜测,例行询问了一些病患的基础病况。
巧巧写字快,便在一旁记录着医案。
原来这男子名叫钱六,是镇上养猪大户钱大海的小儿子,如今不过二十五岁,但吃得膘肥体壮,说话也带着气喘。
檀小兮让三个女孩逐一诊着,自己则询问道:“可是爱吃猪肝猪脑,平日里酒不离口?还爱吃菇子?”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咋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我最爱吃的!”
檀小兮拔高了声音道:“以后都不许吃了!”
转头对三个女孩道:“记住了,这病叫痛风,动物内脏,豆芽菇子,海鲜酒水之类的都不能沾半点,否则你的四肢关节会越来越肿大,内里长满小石头,痛感更是现在的十倍!”
男人被她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点着头道:“大夫可能治好我的病?我可是把你们隆济医馆的几个老头子都瞧遍了,没有一个能治好的,你若能治好,我让我爹供你家一年的猪肉!”
檀小兮失笑,点头道:“我能治,不过需要你的配合。今日上午先针灸喝药,让你家人帮忙办理一个住院手续,下午做个手术,将你手脚关节里的石头取出来,如何?”
钱六点点头,哭丧着脸道:“只要能治好我这疯病,干啥都行!我不缺钱!”
檀小兮取出金针,一边扎入穴位为他紧急止痛,一边笑着纠正道:“不是疯病,是痛风病!”
趁着针灸的时候,檀小兮又口述了一张解湿药方,苏巧巧记录:
薏仁一两,芡实一两,茯苓三钱,车前子一钱,白术五钱,肉桂一分,水煎服。
又道:“这方子是辅助治疗,平日里可当成水服用,不可间断,我方才说的那些食物,今后也不可再用了!”
钱六应了,不多时,金针所到之处热气游走,手脚关节处的疼痛也逐渐散了。
他喜不自胜,直呼神医,将来时抬着他的担架踢得老远,洋洋得意地自己走了出去,便走边笑:
“谁说我这病好不了?这不就好了吗?住什么医院,做什么手术?老天都在保佑我呢!等我好了,琼浆玉液,山珍海味我照样吃!哈哈哈!”
苏巧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蹙眉道:“师父,这病人也太任性了,前脚答应了,后脚就反悔!师父就不该给这样的人治病!”
朱大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不是每个病人都爱惜自己的,我们只管好好治病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檀小兮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三个女孩子里,年纪最小的大毛永远冷静自持,看事情也最通透。
正说着话,第二个病人入内,大家忙调整好心态,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病人。
这是一个名叫翠英的妇人,三十多岁,胸部饱满,浑身散发着一股奶香味,像是还在哺乳期。
让大家惊奇的是,她竟然不是站着进来的,而是踉踉跄跄,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斜斜地依靠在他丈夫身上,刚一坐下来,便呼天抢地地呕吐起来,直吐得面色苍白,口齿不清,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球还不停地震颤着,十分诡异。
檀小兮扣住她的脉搏,连忙询问她丈夫发生了何事。
翠英的丈夫不耐烦地道,他家七八个月的孩子前天夜里睡梦中从床上掉落,吓得原本熟睡的翠英一骨碌翻身爬起,然后便天旋地转,恶心呕吐,直言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之中。
这病症每隔一会便会发作,持续时间虽然不长,可搅得她完全不能正常起身,只能躺着不动。
男人解释完了,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孩子掉个床就将她吓成这样,害得我那天晚上都失眠了,平日里我都睡在外间,她搞成这样,害得我这两日晚上都要带孩子睡,累死老子了!”
檀小兮心中有了猜测,连忙让大家一起帮忙,将她扶到可以躺着的竹塌之上。
在这个挪动的过程里,翠英好不容易平息来下来一些,因为体位的改变又再度剧烈呕吐呻吟不止,吐了丈夫一身,被他嫌弃地翻了好几个白眼,而从诊室里传出的哀嚎声吓得外面的路人纷纷猜测:
“莫不是撞鬼了?”
“是啊是啊,这症状也太像鬼附身了吧!我告诉你们,我家婆娘就是这样死的!当时来了一个得道高僧,说她得罪了青丘狐仙人,被勾走魂魄啦!”
“这这这……若当真是被鬼附身,檀大夫能治好吗?”
周招妹听着外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走上前去喝了一句:“都别胡说!什么鬼附身,不过就是病了,我师父定能治好!”
说着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而门外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生得如此魁梧?瞧着竟像个男子!”
“对啊,青天白日的,带个面纱做什么?神神叨叨的!”
“你们没注意到吗,她那里好平啊!这样的女子,怕是嫁不出去吧,反正我婆娘那里可大了,哈哈哈……”
周招妹自然是听清了这些越来越猥琐的恶言,气得握紧了拳头,但好在被檀小兮一句话拉了回来:“招妹,自爱自强,师父说的话,你好好记着!”
“是,师父,我记下了!”周招妹立刻回神,拿着一个痰盂,接住了翠英翻身吐出来的东西。
翠英的男人急得额头汗水滚落,询问道:“大夫,我娘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你快给她施针啊!”
“你娘子这不是病。”檀小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