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男人脸色剧变,压低了声音慌里慌张道,“莫非真的是中邪了?”
“中什么邪,快起开些!但凡你晚上体贴些,帮着照看好孩子不掉床,别让一个哺乳期的女人大半夜受了这般惊吓,她能变成这样吗?”
檀小兮看着这等懵懂无知,却又偏偏懒惰自私的男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愤而一把将他推开,对着竹塌上还在辗转发侧痛苦呻吟的翠英道:
“姐姐,你别慌,我现在帮你做康复训练,你听我的口令,我让你做什么,你便跟着做好吗?”
翠英强忍着天旋地转点点头,紧接着便感觉自己颈部被塞了一个枕头,高高地将自己的脖颈垫了起来。
“头像右侧耳朵转动——后躺,将头下垂,转动颈部,看我手指的方向——对,保持住……”檀小兮将食指伸出,斜斜扭转三十度左右,观察着翠英震颤的眼球。
“现在我们进行第二步,头向左转动,扭转看向我左手的方向,保持住——”
檀小兮的手指向左侧扭转了90度,继续观察她的反应。
“接下来保持头部不动,身体向左转动90度,保持住——”
大约三十秒后,檀小兮将她扶起来,询问道:“姐姐现在觉得如何了?”
翠英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惊奇道:“大夫,我不晕了!我竟然不晕了!”
除了檀小兮,其余人都瞠目结舌了半晌,周招妹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将门打开,冲着外面还在等着看结果的人群嚷嚷道:
“你们自己看看!说了不是鬼神,我师父一下子就治好了她的病!”
翠英还是不敢相信,径直走到门口,又快速折回,确认完全恢复了健康,这才激动地拉着檀小兮道:
“大夫,您真的是神医!我可以回去带孩子了,夫君,我们快回去吧,我怕回去晚了,孩子没有奶吃饿坏了……”
这男人方才被檀小兮吓着了,心虚地看着她道:“还是得听大夫的……要不要开些汤药喝?还有,这到底是什么病症,下次还会不会复发呀?”
“算你还有点良心。”檀小兮坐下来,写了一张方子,上面却只有一些食物:
“牛乳,豆腐,虾皮,鸡蛋……”
苏巧巧奇怪地读着,不解地问:“师父,这是什么药方?翠英姐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她这病叫做耳石症,说得简单些,但是她耳朵里的的小碎石掉落,引发她眩晕。”
“耳石掉落本身并不是一个病,只是一种症状,故而我方才说她没有病。引发她耳石掉落的原因,我猜测大概与她生育,哺乳,导致自身钙质缺失,骨骼脆弱导致的。所以我给她开的,都是一些含钙量高的食材。”
她说了许多,见男人一脸茫然,又耐心地解释道:
“这病就是因为你家妻子带孩子太过辛苦,营养又跟不上,你作为丈夫,应当耐心些,体贴些,平日里她的饮食也要格外照顾,多做些好吃的。这病眼下虽然好了,但若是操劳过度,还是会复发的,千万照顾好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翠英,我这就回去给你买牛乳鸡蛋,晚上我和你一起睡里屋,帮你照顾孩子!”男人仿佛良心发现,一席话说的翠英眼泪汪汪,感激地看着檀小兮。
两人此番看病,原以为要花不少银子,结果只花了三十文挂号费,连药也没有开,病就好了,开开心心地牵着手回去了。
朱大毛感慨地坐下来道:“这世道当真是不公平,前头那个整日胡吃海塞给自己吃病了,现在这个姐姐,带着孩子吃不好睡不好,连最起码的营养都没有,还要看丈夫脸色。幸好遇到了师父,不然估计会被当成什么邪祟,沉塘了也说不定……”
她从小在落霞村长大,听老人说过许多这样的旧事,谁家女人中了邪,发了狂,便被扔进塘子里什么的,其实想来都不是中邪,估摸着就是生病了而已。
檀小兮趁机说教了一番:“所以说,懂得些医术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我之所以收下你们三个,便是寄希望于你们可以破除鄙陋乡俗,将可以治病救人的医术弘扬出去。师父给了你们这样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知道吗?”
三人乖巧地点点头,门外第三个病患又走了进来。
这回是一个衣着光线的大男人,瞧着有些钱的样子,但神情却十分萎靡困顿,走进来后看见一屋子的姑娘,更是扭捏着,一张脸涨得通红。
檀小兮见他异样,柔声道:“这位大哥要看什么病?请将症状与我详细说说可好?”
“我……哎呀,算了我还是不看了!”男人拔腿就跑,被周招妹一把摁住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知道我们师父的号子多珍贵吗,得了号又不看病做什么?”
“这……你们这么多姑娘家,我实在是……”
檀小兮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笑着道:“姑娘又如何,你且将手伸出来,我替你把一把脉象,不用你自己说病症,若是我能将你的病说明白,你就在我这里治病,如何?”
男子结结巴巴道:“也罢,你诊吧!”
檀小兮双手探上,半晌后,又让三个女孩一一诊了,这才不仅不慢道:“可是见色倒戈之症?”
她说得隐晦,这症状其实便是男子不举早/泄之症。
男人被她一句话戳穿,看着三个娇滴滴的女娃娃纷纷背过身去的模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觉今日找了这个女大夫来看病,实在是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误决定。
檀小兮见他如此模样,便知道自己说对了,转头对三个女孩十分认真地分析起了脉象:
“这是很明显的肾阳虚的脉象,总体来说是沉脉,特别是尺部的脉沉。入指轻取不应,重按始得,脉搏在沉的同时,脉搏跳动微弱无力,甚至似有似无,你们方才各自把脉时,可都察觉到了尺脉的异常?”
女孩们羞答答点头不语,一个个面飞红霞。
“出现肾阳虚后,会有腰膝酸软、手脚冰凉、出虚汗、阳痿、早泄等症状。大哥可是有这些症状?”
“有……就是觉得身上总是汗涔涔的,可又冷得紧,身上也总是酸软不得劲。我才四十不到,我家那娘子……咳咳……总嫌弃我……最近又与隔壁的光棍眉来眼去,我实在是担心……”
说着说着,他变得悲愤欲绝,语调也带着哭腔:“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我身上,还要日日夜夜防着婆娘……呜呜呜,这过的什么日子……”
檀小兮被他欲言又止又气愤难当的模样逗得想笑,内心又实在同情这男子的遭遇,便正了容色吩咐巧巧写了一张见色倒戈方。
人参三两,熟地八两,黄芪五两,白术八两,肉桂二两,山茱萸三两,巴戟天五两,肉苁蓉三两,麦冬五两,北五味一两,覆盆子五两,研磨为末,调和蜜糖为丸,每日半饥之际,温黄酒送服一两。
又道:“除了用药之外,还需对自家娘子多些温存,凡事交心,动之以情,辅以此方,一个月后,必定能让你重振雄风。”
男人千恩万谢领着方子去了,屋子里的三个姑娘低着头,极力掩饰着不自然的情绪。
檀小兮轻咳两声,温声道:“这便受不住了,要将头低进怀里去不成?”
三人抬起头,见她面色严肃,便不敢再吃吃地笑,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放下男女之别,不要带着歧视去看待每一种病症,尽你们所能去治疗,才是对一个病患应该有的态度。”
“要知道,他之所以会患这样的病,完全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情志不舒所致,除了用上对应的补阳方子,还应该从内心疏导他,鼓励他。这一步,有时候和药方一样重要。”
三人挨了檀小兮的训,心服口服地点头。
苏巧巧听得入迷,刚想再多询问两句方子里的用药成分,外面大堂里忽然传来阵阵喧闹之声,檀小兮一听见这声音,立刻变了脸色,急匆匆往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