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小兮居高临下,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他,阿野扬起前蹄,打了一个响鼻,李世安见状连忙张开折扇,这才没让唾沫星子都喷在自己脸上。
“解释什么?”檀小兮冷声。
“小兮,那丫头是摄政王的养女,她年幼时,我祖父去摄政王府治病,当时摄政王看我们两人年龄相仿,便随口顽笑,说要将养女下嫁给我做媳妇,但这桩婚事并没有过明路,我与她,并没有真的婚约啊!”
李世安解释得着急,檀小兮眸中的不屑却愈发浓盛:“李公子,这与我又何干?我早已嫁做人妇,你的姻缘秘事,何须向我说明?”
“这……”李世安顿时语塞,他总不能在这长街之上明言:你虽然已婚却仍是处子身,我心中属意之人其实是你吧?
“我看那个小娘子对你一片深情,良缘难觅,花期短暂,李公子不如早些做了乘龙快婿吧,到时候我定会献上贺礼,恭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淡声说完,便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马蹄刨起点点夹杂着雪子的泥浆,李世安站在风雪中,看着她裙袍猎猎英姿飒爽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不知站了多久,直至手脚冰凉,他才缓缓转身,回到了屋内。
“娇娇,你怎么样?”扶起地上还在喘息不止的慕容娇,李世安低声道,“我扶你回医馆,她用金针阻蔽了你的穴位,所幸伤得不重,我给你开一副活血行气的中药,喝下便没事了。”
“世安哥哥!”慕容娇拖着哭腔,“是那个狐狸精勾引你的对不对,你没有变心对不对?你喜欢的人是我,将来要娶的也一定是我对不对?”
李世安扶着她慢慢走出酒楼,沉声道:“娇娇,你我青梅竹马,情意始终如一,只是小兮她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她早已嫁人,我与她走得这么近,实在是因为这女子有利用价值啊!”
“她能有什么利用价值?”慕容娇从京城赶来,一听隆济医馆里的人说起檀小兮与李世安的事,立刻妒火中烧,没有细想便赶了过来,她先入为主把檀小兮当成了狐狸精,现在听到李世安这么说,不由好奇起来。
“她医术高超,还十分有经商头脑,这样的人既然出现在了清水镇,我不收服她为我所用,难道还让她成为我堂哥的助力不成?”
“那世安哥哥当真只是利用她?为什么我方才进来时,看见你与她相互依偎,十分亲密,而且医馆的掌柜说,你成日与她待在一起,连祖传的金针都送给她了,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这傻丫头。”李世安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方才瞧见她头上铁屑,帮她拿掉而已,哪里来的什么亲密行径。你放心吧娇娇,放着摄政王的女婿不做,我为何要偷吃一个乡野妇人?她哪有你尊贵娇美?”
李世安两三句话,立刻将慕容娇拿捏住了,她顿时一脸娇羞嗔怪道:“世安哥哥,你惯会取笑我,人家都羞死了……”
李世安轻笑着勾起唇角,装作不解地问道:“娇娇,你不是在京城陪着王妃吗,怎么忽然来清水镇了?”
慕容娇蹙眉道:“人家想你了,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干爹说了,我们两个人许久不见,也该好好聊上一聊了。他老人家上吃了你送来的蜜丸,十分满意,府中又纳了好些姬妾呢,因为你进献有功,他说要把我们的婚事提前,年前便办了,世安哥哥意下如何?”
“你此番来,便是与我商议婚事的?还有谁同你一道来了?”李世安仍是漫不经心地问着,心却在阒然下沉。
“和……还能有谁,不过就是奶娘丫鬟和几个小厮,世安哥哥,我是专程来看你的,还能带上谁啊……”
慕容娇险些将此次同行而来之人的名字脱口而出,幸而她想到了出门时那人的叮嘱,连忙改口,试图用温如言软玉别过话题。
李世安听她言语吞吐,心中自然已经起了疑心。
但既然慕容娇有心隐瞒,他便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这慕容娇是个腹中空空的花瓶,自己趁她不备,定能探查出来一二。
这女人,胸大无脑,刁蛮任性,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只是这些年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让他心动的女子,他便也勉强认可了这桩由摄政王口头承诺的婚事,有东风借力,何患不能名利双收?
只是如今身边出现了一个檀小兮,再看原先平庸之姿的慕容娇,云泥之别就出来了。
既然触手可得天上云,谁还会稀罕地里的烂泥?
这个慕容娇……
李世安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小鸟依人的女子,眸底却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这边檀小兮快马加鞭赶到了钟大夫家中,本想去亲眼看看他眼中的医书,先选一些送去隆济医馆,不料刚到他家门口,便遇见了朱大毛,天寒地冻的日子,竟然撩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正往牛车上搬着一摞书。
“大毛!你……”
“师父!可累死我了,没想到钟大夫家中竟然有这么多藏书,我可真是开了眼了,这都搬了半天,才搬了七成呢!”
朱大毛欢喜得像是捡了一大袋金子,话音刚落,后面便跟着走出来一个白胡子翘上天,满脸写着“苦”字的男人。
“我的书哇……我的心肝肉啊……”钟大夫就差没扑到牛车上与他的宝贝书告别了。
今日他休沐,还特地一大早去了一趟医馆看看严老五如何了,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老头正坐在床沿边上,大口大口吃着烧饼,一回头脸色红润,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心知赌注是彻底失败了,自己这些书,八成也是要不回来了,此刻他的后悔,自然是情真意切的。
“好了好了!”朱大毛小心地将手里的书码在牛车上,对钟大夫说,“我们会小心爱护你的书,得空我们姐妹三人便手抄一些,每抄完一本,便将原本送还给您,这样总行了吧?”
“当真?”
钟大夫激动的胡子乱颤,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多谢!多谢!”
檀小兮跨下马,见几个隆济医馆的小厮正忙忙碌碌帮忙一起搬着书,却独独不见苏巧巧,不由心中奇怪:
这丫头平日最爱热闹,怎么会没有出现在这里?
“大毛,巧巧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师父,巧巧吃过午饭就出去了,说是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檀小兮心中泛起了嘀咕:巧巧家人都在落霞村,这清水镇怎么会有她很重要的人?
她抬头看看天色,见已近暮色四合,西北风里夹杂的雪花也越来越大,几个小厮用油纸将牛车上的书籍仔细铺好,便吩咐道:“今日天色晚了,搬不完的医书,明日再来搬吧。大毛,你回医馆整理好这一批书后,也早些回家。”
“师父放心吧!大毛知道了。”
檀小兮叮嘱完这些,便翻身上马准备回家。
零零散散下了一日的雪,路上便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这样的路马儿跑不快,檀小兮便慢悠悠地骑着,路上行人三两,俱是行色匆匆,着急归家之人。
可就在檀小兮行至一座书院门口时,忽然看见那里亮着几簇微黄的灯笼亮光,有六七个人围成一个圈,圈子里还发出阵阵惨叫之声。
檀小兮正欲勒马,忽然听得一个爽朗却稚嫩的声音同时从圈子里穿了出来:“夫子莫慌,我会医术,这就帮你下针,稍等片刻,您马上就能站起来了!”
檀小兮下马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