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日未见,金默兰似乎憔悴了许多,原本丰满的身子也纤瘦不少,唇色不再鲜红,而是带着淡淡的苍白,看起来愈发弱柳扶风,腰身盈盈不堪一握。
她只顾着低头走路,一抬头看见李四娘,惊讶地瞪大了眸子,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婶婶?你和叔叔怎么也在这里?”
李四娘心疼地走过去一把拉住她道“默兰!你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娘家?”金默兰苦笑了一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道,“是小兮和你说的?”
“进屋说,外头冷!”李四娘心疼地将她拉倒屋子里,又让孙香倒了热茶,两人边吃茶便说话。
“哼!”李四娘听完金默兰的话,气得当场一掌拍下,震得茶水四溅道,“这檀小兮!果然我没有猜错,就是个善妒的女人!竟然不让你接近二郎!还在如此寒夜将你赶出去,怪不得你瘦成这副样子,想来病了许久吧……”
金默兰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眼带泪光道“是病了小半个月,如今总算好些了。婶婶,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心疼二郎日夜点灯熬油地读书,还总是等着小兮至深夜,才弄了些补身子的药给二郎吃,谁知小兮竟然说我下催/情/药毒害二郎!天地良心!”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如此心仪二郎,指望着他做我的终身倚靠,如何会下毒害他!我知道我嫁过人,滑过胎,配不上二郎,可我从来都只想着做他的小妾,哪怕是奴婢都可以,为何要这般对我!”
李四娘心疼得紧,忙安慰着她,说是等过两日就带她回去,趁着檀小兮不在,好好劝劝二郎,金默兰这才止了眼泪破涕为笑道
“婶婶,见不见二郎不打紧,我主要是很想念两个孩子!特别是团团,婶婶是知道的,从前我住在二郎家中,团团这孩子便特别喜欢我,总爱和我黏在一起……我失去过一个孩子,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有机会再做一回母亲……”
楚楚可怜的模样愈发让李四娘心中悲愤,她下定决心,这两日一定要找时间,带着默兰去见见两个孩子,再说服二郎将她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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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家中休息了一日,有两个孩子的陪伴,再加上家人的照顾,檀小兮也很快从伤医事件总走了出来,这日一早,便穿戴停当,准备去医馆。
与两个孩子亲密地贴了贴脸告别后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前来授课的苏贺章。
“先生早。”檀小兮朝他微微一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檀大夫早。”苏贺章即便是冬日里也穿得十分单薄,挺如青松一般站着,脸上的孤傲清冷在遇到檀小兮的笑容后像是融化了几分,凭空生出几分暖意,稍作停顿后,便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却在檀小兮走向大门的时候,偷偷回望注视着她。
对檀小兮而言,这不过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到达医馆开始忙碌后,便再也不曾记起。
可对苏贺章而言,这段入门相遇,悄然回望的短短瞬间,便是他今后漫漫一生,温暖了他无数个日夜的美好。
他这一生后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可那样让她猛烈心动过的女子,再也没有出现。
这份不曾逾矩的爱,用默默守护的方式,陪伴着檀小兮历经后来的艰难,却从未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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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澄明,前些日子天辉楼查封及时,这几日中毒的食客减少,伤者经过治疗也大部分脱险康复,隆济医馆难得清闲。
还未至午膳时间,檀小兮便将挂出去的号子全部看诊完毕,想着下午边去食百岁看看。
正坐在窗口小憩着晒太阳,忽然窗外走过一个衣着邋遢的妇人,形状容貌都像极了常氏。
仔细一看,才发现只是相似但并非常氏。
这才想起,常氏今日本该带着她养父来看咳疾的,为何一上午都没有见到人影?
她的这位养父年轻时落下肺病,咳血也是常事,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虽然对他并无感情,可一旦想起,总有些牵挂,若自己能治好他的病,也算报答了她的养育恩情。
可奇怪的是,今日天气甚好,路上也并无积雪,为何他们夫妻二人还没来?
檀小兮莫名有些不安,便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亲自去看看,若是因为这位养父病重难行,自己走一趟,也省得常氏再出现在隆济医馆惹她心烦。
当即决定让两个女孩都在医馆好好抄写医书,自己则回家骑上阿野,疾驰回家。
比起马车,阿野只载着她一人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目的地。
再次回到原主长大的地方,檀小兮有些感慨,这村子比起落霞村还要再穷上许多,村子里茅草房,土胚房随处可见,而原主家也在不远处,小土房子破落穷酸,当年原主便是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年经常挨饿受冻的人生。
近乡情怯,她正心中忐忑,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戴着草帽的妇人,像是刚从山上捡草药回来。
“诶呀!这不是小兮吗?你咋回来了?你啥时候学会骑马了?”
檀小兮见是自己的令居牛大婶,便翻身下马道“牛婶婶,我回来看看。骑马是在城里学会的。”
牛大婶一脸羡慕“怪不得你娘说,你嫁了好人家,又在城里有了体面的工作,还住着大宅子,又请佣人又养马的,我们都不信,还当她吹牛呢!原来是真的呀!”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啊!你娘是再也享不到这样的福气咯!”
檀小兮听了心中一紧,忙问“牛婶,这是为何?”
牛婶一愣“为何?你为何会这样问?难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娘她已经死了?”
“什么!”檀小兮倒退了半步,心中的不安如在空中悬挂了许久的什么东西终于落地,却砸得她心口生疼。
牛婶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檀小兮却一句也听不到,飞身上马朝着家中飞骑而去。
常氏死得意外,破旧的家中只来得及备下一口薄薄的棺材,刚走进去,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正是檀小兮的干爹檀守义。
“小兮……咳咳……你来了?”檀守义眼圈红红的,空洞悲伤的眼内满是血丝,面色枯槁,檀小兮一看他的脸,心中便知,这人已经是行将就木,药石罔效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虐待,这一声“爹”哽在檀小兮的喉咙里没有叫出来,只微微颤声问
“她是怎么死的?”
“掉进河里,咳咳……”檀守义剧烈地咳嗽着,“我们找了她一天一夜,有人看到她从河里浮起来,才知道她淹死了……”
“这么冷的天,去河边做什么?”檀小兮心生疑惑,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常氏怕冷,冬日里便不爱去河边,连衣裳都要在家里烧了热水洗,怎么会跑河边去?
她脑中多了几分猜疑,便走到棺木旁,定定看着檀守义道“我能不能再看看她?”
檀守义摆着手道“还是别看了……我怕吓着你啊!这淹死的人,又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怕。”檀小兮轻声说着,手上却猛地用力,推开了薄薄的棺盖。
诚如檀守义所说,这遗体确实渗人,肿胀的脸上浮现斑驳的印记。
但檀小兮表情平静,眉头微蹙,细细打量着。
檀守义看着眼前的养女,总觉得她哪里变了,说不出的贵不可侵,高高在上,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不肯叫他一声“爹”,可从前眼中的畏惧,软弱却早已消失,变得沉稳而内敛。
“我怀疑她是被谋杀的,让我检查一下吧。”
檀小兮说着,不顾檀守义惊讶的表情,迅速解开了她的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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