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那强敌追我们甚是急迫,前方三条路,我们去哪里?”只见刀削斧劈的悬崖栈道,正有三名道人,蓑衣芒鞋,冒雨向前奔跑。
正说着,突然“裂桀桀”,山崖后远远传来怪异的笑声。
“小师弟,快扶门主走,翻越黎山,遁去天南蛮荒之地,再不要回蜀地!”一名中年道士回头疾呼。
他提着一只铁牌,手中拿的是一只铁锤,使劲砸着脚下的栈道木板。
身后余下的二人立刻踏上栈道,快步消失在茫茫细雨中。
只听“咔嚓咔嚓!”栈道木板已经被他砸断,被他掀飞数块落悬崖下的江水里。
木板掀起之时,他已经飞身飘落身后栈道两丈,俯身再把脚下木板提起,猿臂一抖,数丈栈道的木板均被他打落悬崖。
他提气运功,脚下暗自千斤坠,每跨丈余就跺足几次,接着朝后面奔跑出数丈,蹲身继续砸脚底栈道,正砸出数锤,刚听得木头断响之声。
“咻咻咻!”对面悬崖栈道落下几道人影,观那快如闪电的身形,就知这些人轻功不错。
只见一名胡须皆白的老道,缓步向他走来,身畔的雨居然没有湿透衣衫。
细看才发现,雨滴并未到衣衫,距离他一寸时,被护体罡气驱落。
“老九,你护着那欺师灭祖的家伙做什么,你和小石头都想做雷电门叛徒?”白须老道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神色不怒而威。
崖下江水,惊涛拍浪,老道飞身而起,眼前栈道空着的地方,对他而言似乎视而不见,笔直朝着三丈外的栈道落去。
“师叔祖,我师傅他不是故意的,我等已自绝门派,远赴西夏,永不踏入蜀地,请师叔祖放过他。”中年道人跪地求饶,膝盖落地之时,那栈道被他运力震断。
“轰隆!轰隆!”栈道变生肘腋,断落十余丈。
老道未防有此变故,立刻右足撞左脚,身形微晃,倏地靠向悬崖边的石壁,伸手扣住悬崖峭壁上的石块。
“呵哈!”他吐气出声,那石块居然被他捏碎,抖手射石十余丈外,直接击向那里跪着的中年道人。
老道的身形飞退,落到来时的山道,负手而立,带着骇人神威,虎视着栈道下的江水。
“咻咻咻!”碎石如箭,闪电而至,在距离中年道士身前丈余,突然停顿。
“啪啪啪!”碎石居然再次自动爆裂,飞石逬飞,闪电而至。
中年道士蓦然吓一跳,他快速提着铁牌护身,人已经跪着平地后退五尺。
“噗呲噗呲!”他方才所跪之处栈道,木板已经被打的稀巴烂,空出一个人形大洞。
“咚咚咚!”还好铁牌挡着了碎石,他手里那坚硬铁牌,居然被石头击穿,卡着数十颗豆大碎石的铁牌,如同铺了芝麻的饼干。
“师叔祖饶命,师叔祖饶命,徒孙以后永在西夏,师父他答应了永不入蜀地。”中年道人趴伏地上,只是使劲不停磕头,他额头鲜血流了出来也未搽拭。
“哼!本想废了你等本门的功夫,算了,你三人好自为之!”白须老道猛哼一声
他转身拂袖离去,他身后几名老道士,也随他一同离去。
“轰隆隆!”半空霹雳,雨越下越大。
那趴着的中年道士,抬头看天,面上流淌着的水,不知道是空中落下的雨水,还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天南有千奇百态的山石,也有郁郁苍苍的瘴气林原,大雨后的蛮荒之地,那妙趣横生的岩树,风光秀丽的湖泊,山清水秀的夷寨,令人目不暇接。
“师傅,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吧!呜呜呜!”一名青年道士,正摇晃着地上躺着的人。
地上那人,身着黑色道袍,看年岁六十有余,已只有出气,没有入气。
这山道过往的蛮夷多,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面上纹着鬼符的山蛮,围了过来。
“求你们救救我师傅,我愿意把命给你们,救救他!”青年道士上前,指着地上的人,不停地喊。
几个山蛮“咕噜咕噜”说了几句,转身跑去,每多久带来一名少年。
那少年是佩剑道袍打扮,眼神自带灵动,对地上的人,看了看,皱了皱眉头,突然说了中土语言。
“这人怪病,需要大篆师才能诊治,你让他服下玄门符篆,压住病情!”少年让青年取碗装水。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手指凌空画了几下,把烧了符纸的水递给青年。
这水喝下去之后,那老道士的呼吸放缓。
“多谢小神仙,请问你说的大篆师在哪里?”青年道士施礼询问。
“他在山下河谷的腾越府,距离此处百里。我可以传信!”
“咻!啪啪啪!”他取出一支小花炮,点燃升空,连发三响。
“咻咻咻!啪啪啪!”十余里出有信炮发出。沿着山道,一路不断有号炮发出。
这种玄门号炮,是表示发现有病人诊治,普通人看到这个,都不明白,山民却是明白,那几个山民走来。
少年指挥他们,用木棍做担架抬着人,却没有顺着山道走去山下,而是横向入山,进入了密林,不停在林里穿梭。
那病了的道人躺下的地方,是黎山的犀龙峰,到处是看不到边际的原始森林,林里人迹罕见。
进密林的山道,如同迷宫,山下有骇人听闻的鬼瘴谷,传闻此谷深涧人鬼难渡。
山谷深涧有一种钩蛇,长达七八丈,躲在山涧水中。
蛮人传言那蛇,用尾巴上的钩子,把岸上的牛羊和人卷到水中吃掉。
谷内有一种鬼瘴,灰色而无形,不伤树木,专伤行人和动物。
苍劲参天古树,如同山林的守护神,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
终于到了东南山脚,这是热闹的蛮人田野,人群如火,稻花争荣,野花香溢,引人入醉。
“哐当!”一声金锣响,田野里的山蛮不断汇集,进入西面山林中。
青年道人只见这山里山藤绕树,荆棘丛生,山花娇红,蘑菇浅白,到处是山珍野菜。
那彩羽飞禽往复枝头,黑白毛色相间的豹猫忽隐忽现,山民的歌声在林内唱和,此起彼伏地欢快传向远方。
腾越府东城外的玄坛,高泰云正在号脉,这老道气息不稳,时强时弱,看样子内腑受了很重的伤势,特别是那背后,一道焦黑的掌印,如同雷电烤焦了的木头,这种功夫骇人听闻。
他长叹一口气,如此重的内伤,这道人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大篆师,求你救救我师傅吧!”青年道士跪下,使劲向高泰云磕头。
“你且起来,告诉我这掌伤是什么?”高泰云也吩咐旁边弟子,取来温水,化开他炼的护心丹,送老道人服下。
原来,这老道士是蜀地雷电门主简玄子张易简,同门内的道士在眉山玉局主修那冲霄雷电诀,此门世代隐修,高手众多。
但是三百年前,门内一代掌门雷玄子失踪后,留下的冲霄雷电诀功法不全,导致修习发生了分歧。
简玄子在眉山北极院收徒时,传授雷电门绝学残篇,功法也不去很全。
其中雷电门不乏出色的弟子,如苏东坡的丹诀道论,名传中原。
而最杰出弟子九遁道人,自出机枢,从旁门兵器入道,修得雷公挡功夫,声震甘蜀。
不想后来门内出现变数,多十名蜀地雷电门弟子中毒身亡。
万物演变皆有定数,内讧事情导火索,就出在当代苏东坡这个弟子。
此人八岁拜张易简为师,自幼苦修,学得雷诀功法后,成年远行罗浮山闭关。
他遗留两部功法,赠送掌门简玄子,一部《阳丹诀》,一部《阴丹诀》,功法中极力推崇炼汞砂服丹。
去岁元符三年端午,六十四岁的苏东坡,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海岛闭关生涯北归。
年底其接到朝廷诏命:“官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在外军、州任便居住。”
苏东坡提举蜀地玉局观,是雷电门的外堂门主,多次提及两部丹诀。
玉局观在当今武林不出名,却殿宇辉煌,实因唐代的雷电门高手辈出。
传闻掌门雷玄子张远霄,曾于此地闭关,坐局脚玉塌,传授雷玄诀,施展玄雷掌绝学,盛威武林。
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用宫观命官制度,安置下台的反对派任命祠禄官。
祠禄官设宫观使﹑判官﹑都监﹑提举﹑提点﹑主管等名目,是朝廷五品以上官员生涯的归宿。
让退休官员无形之中,成为了知名的道家人物,平添仙风道骨,得名终老。
张远霄的师傅陆修静,邛崃崇真派掌门,功法超绝,同数百年前逍遥子齐名。
雷电门兴盛蜀地,在这片温润的土地上,修道气氛浓厚,观宇遍布。
张易简的玄门好友乌艾子,从京城同道门高手石介子,多次同张易简共同修正雷诀功法。
苏东坡闭关所著的《阳丹诀》和《阴丹诀》,留下两种不同的炼丹术。
秘籍中,他记叙利用人体尿液和乳汁,进行炼丹长生的功法,令人匪夷所思。
后来张易简也依此丹法,炼出丹药千粒,藏秘室内葫芦待试验丹毒,被雷电门弟子悄然偷走数百粒,他却不知丹药丢失。
雷门这丹药,以天南辰砂炼成朱砂,丹药棕红鲜艳,比米粒还小。
很久之前,不少弟子传闻掌门炼丹数年,藏得有长生丹。
弟子们悄然服用此丹砂后,觉得令人身轻气爽。
不想在今岁七月,雷电门多名弟子丹毒发作,突然暴毙数十人。
丹药的毒性发作,却没有任何症状,此事极其诡异,惹得雷电门隐修多年的数名老祖出山,联手追查月余,发现是出在张易简身上。
是以将张易简拘拿到玉局观,没想到张易简被亲传弟子救走,自逐雷电门,几名老祖对其追杀,幸而有九遁道人舍身断后,在棘道附近的悬崖栈道逃脱。
那张易简背后的掌印,就是雷电门老祖所留,为雷电门的雷动九天掌。
此掌伤敌人噬魂夺魄,让敌人内腑震裂,不死不活,痛苦七七四十九天而死。
高泰云听闻此武林秘事,不由得暗自咂舌这人是以辰砂炼丹,同自己那个老鼠药的原材料一样,任何人服下,当场没死都算命长。
这雷电门的弟子,偷服老鼠药近一年,精神可嘉,行为却不值得提倡。
他沉思片刻,下令让弟子飞书,报讯灵鹫山仙都宫,让师兄前来,救治这内脏受伤的简玄子。
“禀大长老,掌门飞书,请你动身前去腾越府救人。”仙都宫后山洞府,一名弟子前来石洞门边,递上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