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糯怯生生的。
面前的奶奶都红了眼睛,奶奶旁边的阿姨也泪流不止,两个哥哥虽然没那么激动,也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江糯一时间不止如何适从。
江郑钧瞧着女儿认生的那模样,抬手介绍道:“糯糯,这是妈妈,奶奶,还有你两个哥哥。”
江糯搂着包袱瞧了眼江郑钧,对方眨眼睛表示肯定,那双大眼睛里蕴藏着明显的鼓励。
她心脏砰砰的跳,轻轻咬着贝齿,鼓足勇气看向那一大家子人,声音软软的:“我,我叫江糯,奶奶、妈……妈妈,哥哥们好。”
江糯的一句话那小奶猫的爪子似的挠在心上,一家人心里暖融融的。
奶奶激动的涕泗横流,哽咽道:“哎,我的乖孙女儿。”
江郑钧帮着老母亲擦了擦眼泪,道:“妈,孙女儿回来了,以后天天陪着您,您眼睛不好,可千万别哭了。夜里冷,咱们也别站着了,回家说去吧。”
江奶奶擦着泪水道:“对对对,回去,赶紧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林诗雨顺手搂住了女儿的胳膊,她目光瞥到老公,没好气斜了他一眼。
江郑钧扬眉,颇有些无奈。
江昌东跟江昌民走在后面,江昌东搭着弟弟的背道:“你刚刚不是蹦跶吗?这会儿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咋不说话了。”
江昌民低着脑袋,跟那小鸡崽儿似的,压着声音道:“哥,你说这真是咱妹妹吗?”
闻言,江昌东正色,朝着他脑门上就是一拍:“胡说什么呢,小心爸打你。”
江昌民摸摸脑袋,咕哝道:“他们听不见。”说着他又偷瞄了眼江糯的背影,俏的电影里的人似的,“我本来以为她是农村来的小土妞儿,没想到这么漂亮,也太漂亮了,比咱们院的一枝花都漂亮。关键是比我还高。”
江昌民这些年,只长年龄没长个子,瞧着同龄的男孩儿身高飞长,他气的牙痒痒。
没想到来了个妹妹也比自己高,还那么好看,江昌民瞬间有些自卑了。
江昌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二十三窜一窜,咱大哥就是,现在一米八五呢,你还得等个好几年。”
“有你这么当哥的嘛,真是。”江昌民没好气。
——
因为时间太晚,江家人没说几句便先休息了。
林诗雨早就给江糯布置好了房间,宽大的席梦思,还铺着蓝色小碎花的床单,床头放着一床软绵绵的被子。床头是花朵形状的台灯,灯一开,是暖黄色的光,衬的房间暖融融的。
林诗雨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她从里面挑出来一件白色的蕾丝睡裙,放在床上道:“糯糯,这是你的睡衣,自己换上啊。”
站在门口的江糯轻轻嗯了声。
林诗雨温柔的扬起唇角,开门出去,吧嗒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样?”早等在门口的江郑钧急切的问道。
林诗雨挽着胳膊肘子瘪嘴:“很漂亮,跟你妈长的一样。”
江郑钧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还吃味呢,老太太就是说说。你的女儿肯定跟你最像,美人胚子。”
林诗雨这才满意的笑笑,想到什么,又发愁的蹙眉:“但是这孩子进门都没喊我一声妈,还站的远远的,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江郑钧解释道:“你的女儿随你呗,胆子小,认生,熟了又人来疯。”
林诗雨没好气在他胳膊上一拧:“说谁人来疯呢。”
“你啊,我们第一次见面……”
“哎呀。”林诗雨瞬间红了脸,“又说又说,叫你别提了,我去厨房。”
江郑钧跟了上去,问道:“怎么没见昌义?这小兔崽子,说好的接妹妹,关键时刻又没见到人,是不是等不及睡着了。”
林诗雨走进厨房,打开头顶的橱柜要拿托盘,江郑钧抬手拿了给她,又关上了柜子。
她将托盘放在灶台上,把蒸笼里热气腾腾的蒸鸡蛋端出来,还盛了一碗莲子红枣粥,回着:“部队有任务把人喊走了,本来只要一天,晚上又来了电话说后天才能回来。”说着又靠着灶台看向江郑钧:“哎,我听说部队上新空出个位置。”
江郑钧正色;“你倒是消息灵通,谁跟你说的?”
“就说是不是嘛。”林诗雨扯着他的衣服撒娇。
“是啊。”
林诗雨眼睛亮了起来:“那昌义有戏吗?年纪差不多,也立过功,这次出任务肯定还能立功。”
江郑钧仰起头:“这我可管不了,我这人大公无私,不走关系。”
“行行行,就你大公无私,刚正不阿,江师长。”林诗雨咬着后牙槽端起餐盘,胳膊肘却不忘戳江郑钧。
她没戳到对方,胳膊肘子反被捏住,江郑钧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早去早回。”
林诗雨扭了一下:“回什么啊,肯定要陪女儿,自己睡吧你。”
——
林诗雨出去大约十分钟,江糯才敢挪动目光,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柔软的大床,崭新的被褥,墙上挂着钟表、照片。
窗台前是一张酱色的大木桌,桌上还放着一盏绿色的台灯,一个本子一支黑色的钢笔。头顶的吊灯明晃晃的,比十盏煤油灯都要亮。
她本来已经在江郑钧那里做好了心理建树,准备接纳新家庭,进了江家的大门又蒙住了,脑子嗡嗡嗡的,江糯捏了下自己的指头。
细长的眉毛皱起,真疼。
眼前的一切也没消失,是真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江糯瞬间绷直了身体,声音小如蚊虫:“进。”
门外,林诗雨温柔道:“糯糯,帮妈妈开门。”
“哦。”江糯一个激灵回神,战战兢兢的把门拉开。
林诗雨瞧着她那模样倒是笑了:“怎么还搂着小包袱,那里面放着你的宝贝吗?”她边说着边走了进来。
“我。”江糯靠在墙边,包袱里没宝贝,是她太紧张,忘记了。
林诗雨将托盘放在床头道:“爸爸说你吐了一路,胃肯定不舒服吧,快来吃些东西。”
大约是骨子里的血缘关系,虽然林诗雨又漂亮又大方,江糯感觉到了距离感,她说话,江糯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她放下包袱,接过林诗雨给的勺子,银色的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放进嘴里,滑嫩嫩的鸡蛋羹里滴了香油,一口下去,她还没来及咬,哧溜滑进了肚子里。
以前她只见过别人吃,自己从来没吃过。
江糯瞬间瞪大了眼睛,跟只吊着嗓子的小鸡崽儿似的,她憋着不敢咳出声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眼泪都憋出来了。
林诗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抬手赶紧给她拍背:“你这孩子,怎么跟妈妈第一次吃一样。”
江糯顺了气,憋着通红的小脸儿道:“妈妈第一次吃也这样吗?”
林诗雨被那句脱口而出的妈妈叫的心颤,拍背的动作瞬间顿住,下一刻又变得极其温柔。
她瞧着女儿的鹅蛋脸道:“是啊,第一次见你爸爸,他带我吃布丁,我哪儿吃过那么滑溜的东西,一口气噎了下去岔气了,又怕说出来被人笑话,一天下来没敢说一句话,你爸说什么,我就嗯嗯点头,回姥姥家吐出来才好。你爸爸倒好,还跟媒人反馈说我高冷,不配合。气的我哦,冲到部队对他吼,行,我现在配合,马上跟我结婚,你猜怎么着?”
江糯扑闪着眼睛,一脸期待。
“他正在操场上带队,领着七八十号兵,他可是部队出了名的严厉,人称‘黑脸大王’。当时那个场景,他竟然脸红了。”林诗雨想想都好笑。
江糯也跟着笑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么多人看着,尴尬的想钻地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但是我再一想,脸都丢尽了,还怕什么。然后我就瞪着你爸说。”林诗雨一叉腰,颇有当年的风范:“还特意站在一块石头上喊,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不敢了?你在战场上那胆子呢?我噼里啪啦的甩了一通话,拔腿就跑。”
“爸爸呢?”江糯问道。
林诗雨脸上有些得意:“跟上来了呗,红着脸跟说民政局今天休息。隔天我们就领证了,第一年有了你大哥,第三年生了你二哥,第五年是你三哥,第六年啊。”她点点江糯的小鼻头,“就是你这个小宝贝疙瘩。”
江糯害羞的垂下了脑袋,又抬起眸子看林诗雨:“我,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林诗雨起身拿了镜子过来,她坐在江糯旁边,贴着江糯的脸,镜子一举:“瞧这鼻子眼睛嘴的,除了我这么好看的妈,谁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来。”
江糯被夸的害羞,嘴角也跟着弯起来,嘴边两颗小梨涡,跟灌了蜂蜜似的甜。
林诗雨瞧着自己软绵绵的女儿,再想她这么多年的苦,心里揪的疼,眼泪没忍住道:“都怪妈妈,当时粗心大意让你受罪。”
母女连心,瞧着林诗雨哭江糯的眼泪也忍不住掉。
林诗雨赶紧用手接着她的泪道:“瞧我,惹的糯糯不开心了,我这女儿的眼泪那是珍珠,珍贵的哦,妈妈给你接着,改天串起来做项链。”
江糯被逗笑了,抬手擦着林诗雨的眼泪道:“妈妈也不要哭。”
软绵绵的小手摸在脸上,林诗雨心都要化了,端起鸡蛋羹道:“来,妈妈喂你。”
江糯道:“妈妈,我可以起来。”
“妈妈还没喂过你饭呢,要把以前欠的补回来,张嘴。”
江糯乖乖的张开小口。
林诗雨嗔道:“这次可要小心,不能噎着哦。”
“嗯。”
一小碗鸡蛋羹很快见底,又是一碗粥。
一口一口下去,林诗雨道:“好吃吗?”
江糯点头如捣蒜,“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羹,也没吃过这么甜的粥,还是妈妈喂的,特别幸福。”
“等你身体好了,妈妈还有很多幸福的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