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琴稍稍冷静片刻,一把抓住赵嬷嬷的衣袖,颤着声音道:“去,去寻姝儿,她父亲一向心疼她,她一定有法子的。”
赵嬷嬷见夫人如此情急,想来此时也只有姝姐儿能让夫人安心,便连忙应下,遣了两名婢女去请。
明姝自从上次被明翰训斥后便一直待在房中修身养性,可昨日忽然听到明婳不及没被烧死还得了大长公主的看重,一时间心中嫉妒的快要发狂。
又听见母亲传唤,不用想也知道是向她哭诉云姨娘又怎么得父亲宠爱。简直烦不胜烦,可瞧见这两名婢女神色惊慌的样子,她倒有些担心母亲情急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便跟着去了。
宁琴等了半晌都不见女儿,急得又一连碎了好几个茶盏,明姝进来的时候被这场面吓到,有些怔愣地望着母亲。
“这是怎么了,母亲平日里不会如此失态啊!”
“你,你总算是来了,你可知今日母亲差点被人算计!”
明姝狐疑地望着宁琴,朝身旁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会意,将今日嘉和居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明姝。
明姝初听时面色倒还正常,可听到后面却是面色微变,惊道:“母亲是怀疑云姨娘同明婳勾连,算计咱们。”
“可不是嘛,不然那个贱人怎么有胆往你父亲房中塞人,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让你父亲不得不纳了柘黄。”
“母亲就不该如此早的动了柘黄,不光白白损失了一颗棋子,还让那贱人反咬咱们一口,得不偿失啊!”
宁琴望着女儿眼中的神色,不免有些慌乱起来。
明姝秀眉微微蹙了蹙,思忖了半晌才道:“如今看来,她们已经有所勾连,母亲不切可再轻举妄动了。”
“那便放任那群贱人踩到我头上吗?你知道的,你父亲一向不待见我,如此下去,便是要生生逼死我!”
明姝闻言,目光冰冷的看向窗外,手中的茶盏不自觉的握紧。
父亲不让她动手教训明婳,也不让她公然同明婳置气。可若是明婳死了呢?若是她声名狼藉的被逐出明家了呢?
想到这,原本就冰冷的目光更是透露出几分狠辣。
“母亲莫慌,女儿不会让你平白受这种委屈的。也会让父亲明白,明家大房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说罢,也不顾宁琴怔愣的神色,含着笑退出了院子。
午后,明姝带着上等的绸缎进了翠溪院
明妍怔怔的望着那些闪着金光的绫罗绸缎,顿时露出欢喜的神情,忙上前道:“姝姐姐这是何意啊?”
明姝看着明妍如此反应,心中十分满意,拉过明妍的手,笑道:“自然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妹妹了,特带了礼物看望妹妹。”
“那妹妹就多谢姝姐姐了。我听京中人都说婳姐姐生的美貌,你说我要是穿上这些绫罗绸缎,能否比得上婳姐姐的美貌?”
一番话说得直接,饶是连明姝身后的婢女都不禁将头垂得更低,生怕自家姑娘一怒之下牵连自己。
明姝颇为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维持面上得体的笑容。心中却是升腾起一阵鄙夷,这明妍到底是真蠢还是装出来的?
这明家上下都知晓她同明婳水火不容,即便是明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会连这种人情世故都不通晓吧!若真是如此,她利用起来也是好事。
“妹妹貌若天仙,即使不用这些绫罗绸缎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前些日子忽然听闻母亲为你许了人家,怎么如今却没了动静?”
明妍一听此话,便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低喃道:“这种事情妹妹如何知晓...”
“瑜国公府被抄,妹妹这桩婚事也算是没了。可往后妹妹恐怕不会如此幸运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明妍急道。
“你的婚事,到底是母亲做主。不过,你若肯听姐姐的话,姐姐必定将此事放在心上,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明妍怔愣的望着明姝,心中十分摇摆不定。明婳再怎么说也是大房嫡女,便是再厉害也管不了自己的婚事,可明姝却不同了,她是夫人的嫡亲女儿,想来也是说得上话的。
“如此,那便全仰仗姝姐姐了。”
明姝见明妍如此听话,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抚向明妍的鬓边,叹道:“妹妹的钗环收拾有些旧了,改日我在送些珍宝斋的头面来,还请妹妹笑纳。
说罢,便带着侍女款步离去。
暮紫院
入了夜,因着临近入夏,晚风中夹杂着微微的热气,烘的人身上有些闷闷的,很是不适。
青楸蹙眉望向榻上倚着的姑娘,见她面色苍白,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晚膳姑娘便没怎么用,现下又如此难受,直叫人忧心不已。
“姑娘,您若还是难受,不如奴婢去请陈大夫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话音刚落,只见明婳惨白着脸,用力撑起身子,沉声道:“不可,已经入夜了,此时请大夫会惊动了母亲。”
一听青楸要去请大夫,明婳情急之下又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顿时疼的眉头蹙起,额上不断冒出细汉。
陈笙说到底是燕家的大夫,若是被他看出自己身上有伤,母亲一定会知晓。到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去将云喜唤来,我有要事吩咐她。”
青楸见姑娘都如此难受了,还要为旁的事情分心,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跺了跺脚,道:“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为那些琐事操心。”
“你若不想我死,那便去!”
明婳挥着手,语气有些严厉的命令道。
青楸拗不过明婳,红着眼眶退出屋子。
待云喜进来的时候,明婳强忍着肩上不断叫嚣的疼痛,从枕下取出一瓶药酒,递给云喜。
颤着声音道:“帮我上药。”
云喜接过那药,放在鼻尖嗅了嗅,惊道:“姑娘,这药治标不治本,用久了怕是伤身呢!”
“无妨,这药好的快些。这种时候,更不能让母亲担心。”
明婳说着将身上的衣物解开,将肩上的伤口露出来。云喜凑过去一瞧,原本愈合的很好的伤口,因为天热被汗水浸透的有些微微发肿,因着方才的牵扯还有血珠渗透出来。
“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云喜动作利落的将药上好,见明婳将衣物穿好,轻轻拭去额间的汗珠。轻声道:“你将这药收好,以后每日来为我上药。”
云喜望着手中的药瓶,眸中闪过一抹不忍,却也无奈应下。
翌日
明婳被外头一阵的嘈杂声惊醒,动了动胳臂。虽然还有些刺痛,但却没昨夜那般难以忍受。
刚想下榻去瞧外头发生了何事,此时青楸推门进来,笑道:“姑娘可是醒了?身子可还不适?”
“休息了一夜,现下好多了。外头出了何事?怎的如此吵闹。”
青楸见姑娘面色不似昨晚那般苍白,顿时心中高兴道:“姑娘大喜啊,大长公主府派了马车,说要接姑娘去赏花,满京都的贵女都知道,公主府的姚黄可是京中一绝,姑娘还不快些准备?”
明婳微微一怔,这大长公主怎么对自己如此亲热,这前几日刚从她府上回来,现下又要接自己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楸见自家姑娘怕是高兴坏了,连忙上前为明婳梳洗打扮。
不知为何,这次来的马车不似上回如此华丽,与寻常马车并无不同。
明婳带着云喜上了马车,她怕青楸跟去再知道了上回之事,便命她守好暮紫院。
一路上明婳都在想着大长公主为何又要她去。这真不能怪她多思,只是上辈子这大长公主给她的印象太过刻薄无情。自她入了雍王府,便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不是妖孽祸水的叫她,或是根本不屑瞧她一眼。
思忖间,马车便缓缓停在公主府门前的玉阶上,明婳被一位中年女官引着去了花厅。
彼时四下无人,院中盛开的朵朵姚黄昭示着这院子主人的尊贵。明婳独自赏着花,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清浅的脚步声。
“明丫头来了,本宫这院子的姚黄还不错吧!”
明婳微微福身,笑道:“殿下的牡丹开的极好,臣女谢过殿下。”
庆惠面上绽开一抹笑容,拉过明婳的手,亲切道:“我接你来可不是为了赏花。”
明婳有些不解的望向庆惠:“殿下是...”
“你跟我来。”
明婳被牵着来到了庆惠的书房,房中布置干净雅致。一扇绣面屏风将书房隔开。
庆惠拉着明婳坐下,随即一名女官便奉上一盏汤药,身后还跟着一名医女。
那医女仔细查看明婳的伤势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低声道:“姑娘伤势不重。只是最近天气渐热,不仔细用药便会化脓溃烂,这是清创散,每日晨起,入夜各一次三日便能痊愈。”
明婳接过那药,刚要道谢,便听那医女又道:“姑娘贵体,那五毒膏可莫要再用了。”
明婳闻言,顿时面上有些尴尬,五毒膏乃民间偏方,偏巧上回从陈笙那讨来了些,想着万一以后用的上,却不料还真叫自己用上了。
“多谢姑娘舍药。”
那医女笑着退下,一旁的女官端来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明婳望向大长公主,公主笑道:“这是上回太医开的药方,说是温补护心的好方子,回头我叫人抄一份你带回去。
明婳望着大长公主眼底的忧色,心中一暖,端起药盏一饮而尽。
如此折腾了半日,明婳觉得今日多有叨扰,自己出府久了怕母亲会不安,便借故告辞。
庆惠扫了眼屏风后头,眸中情绪不显,望着明婳远去的背影,唇畔勾起一抹揶揄的笑。
“这下你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