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从检查舱里坐起来,有点害羞:“不好意思,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个女医生按照商量好的话术对她说:“检查过程中是有轻微的麻醉效果,你先休息一下,健康报告过两天才能出来。这是我们给你拿的开胃药,你太瘦了,得加强营养!”
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玻璃瓶,装着一粒粒橙色胶囊,看起来挺漂亮。
丁雨道谢收下,她不好意思面对庞大姐,就去抱孩子。
其实,因为担心她的健康状况,妇联的工作人员集体爆发同情心,谁也不愿去打扰她了。
“算了,她又不是犯人,我们有什么理由审问呢?”
庞大姐叹了口气,一个人抗下压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和同事每天都来探望丁雨,陪她说话,叮嘱她按时吃药。
丁雨一开始并没打算吃那些药,她戒备心很重,担心人家会害她。
可过了两三天,她腹部隐隐疼痛,低烧不退、虚弱乏力外加便血等症状,她以为是肠炎,自己在房间里求助家庭医生机器人。
那机器人可不会说谎,这些症状一分析,就怀疑她脏器恶性病变。
她想起了那些胶囊,拿来请机器人辨别,结论是疑似为提升免疫力的珍贵特效药,她的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小豆丁看见母亲流泪,他步履蹒跚地站起来,“咿咿呀呀”伸手去摸她脸庞。
丁雨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漆黑如墨的双眸,终于绷不住了,搂住孩子大哭起来。
她不想死,她的孩子还这么幼小,她的老公还身陷囹圄,她公公婆婆的大仇还没有报……
孩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母亲哭泣他也伤心,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菲佣保姆听到声音跑过来询问情况,丁雨只推说自己想起旧事一时伤心,让她不要和其他人说。
当时何若素不在家,她的“反再生人协会”处于筹办初期,有很多工作要忙,这段时间都是弟弟何安之在外面奔波忙碌,现在丁雨回来带孩子,她就有时间出去跑了。
没过一会儿,妇联的庞大姐就来了,她应该是有什么手段监视丁雨,所以已经知道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丁雨查到了自己的健康情况。所以这次她拿出来健康检查报告,准备和丁雨好好谈一谈。
丁雨哄睡了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当着她的面服了药,对于那体检报告,她已经不想去看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姐姐,您跟我说实话,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唉,你做好心理准备啊,我也不瞒你了,医生说你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也可能只有几天……”
“……”
丁雨双目圆睁,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淌,但整个人是不出声的,她咬着自己的手背,怕吵醒孩子。
庞大姐拿出纸巾给她擦泪,轻抚后背安慰,可她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丁雨哭了好一会儿,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抽泣着擦了擦庞大姐的衣服:“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要紧,不要紧,你要坚强,坚持吃药,别突然就垮了,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呢……”
“嗯,你放心,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我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庞大姐眉头微皱:“你还在惦记赵盘的事情?”
丁雨点头,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她愈发急切起来:“为什么还没有开庭审判的消息?罗曼·塞纳到底在搞什么鬼?”
庞大姐看过发布会上的三段视频,对赵盘没有半点好感,劝她不要再关注那些,在祖国的户籍档案里,赵盘已经是病亡状态。“这个人已经死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具冰冷的机器,那所谓的灵魂,都是计算机算法而已。”
丁雨不愿意听她说这些,她还没有重新植入通讯芯片,无法及时关注赵盘那边开庭审判的动向,她当即向庞大姐提出请求,希望能够获得帮助。
可是重新植入芯片需要做个小手术,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压垮她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冒险给她放的。
庞大姐拗不过,帮她搜索相关新闻。
得知罗曼·塞纳一直在拖延起诉,丁雨脸色发白,终于坐不住了。
赵盘被人家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就给杀了,而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她知道报仇是丈夫的心愿,她自己也不甘心就这么平凡地死去,而仇人却仍旧逍遥自在。
看看天色已晚,胖大姐告辞,临别之际,丁雨终于开口:“对了,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整容还造假身份吗?这里面涉及到一个谋杀案,我考虑一下,或许明天可以告诉你一切。”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说出来,除了之前的担心,还想向博士请教一下。
她让菲佣保姆帮忙联络上了何平博士:“有什么办法能逼迫罗曼·塞纳立刻出庭?”
博士手里拿了很多素材和证据,但是投鼠忌器,怕毁了自己的事业,所以回答得并不干脆。
丁雨叹了口气,提出来一个想法。
何平听得一愣:“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真的别无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她亲吻了孩子,将他送到了庞大姐的手里:“相信祖国能够保护他周全!”
她终于说出了在马尔斯城经历的一切,那些再生人家属们是如何被骗到岛上,如何被洗脑,被逼迫签字,最后被无声无息地弄死,她要以谋杀罪起诉罗曼·塞纳。
她要向马尔斯城所在的马达加斯加共和国最高法院提起诉讼,请当地法院受理裁决罗曼·塞纳这个惨无人道的暴行。
昨天夜里,她的脑海中反复浮现出公公婆婆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还有那些和她一起被骗到酒店人,她们都音容笑貌是那么清晰,那么友善。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终于正视自己内心那份歉疚和苦楚,并决定与罗曼·塞纳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