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发自肺腑的赞叹,有些事,刘辩的手下将领不会去想,要靠的就是刘辩的幕僚集团;这个鲁肃别看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真要用的时候,还是能说出一点东西的,能力不在陈宫、荀攸那些人之下,难怪刘辩在襄阳,还是那么稳若泰山。
麹义久经战场,很清楚哪怕想到一个轻微的细节,就能改变双方在战场上的均衡;但是有些事,能去想,却不能猜,需要求证。麹义颔首说:“鲁大人说得没错,确实有这样的可能,要派出斥候去盯死袁绍、孙策的举动。”
刘辩笑笑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麹义,所以你要做好进入江夏的准备,只要我们在江夏不败,剩下的变化,都能从容应对。”
也就是说,万一袁绍和孙策联手,麹义就要立即打到江夏去,否则万一刘辩有事,江夏外面的军队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孔,麹义顿时明白了:“我这就开始制定在江夏作战的计划,皇上,庞德公出事后,你的情绪就一直不高,其实,六国盟是我们的敌人,对于他们你不能有任何的怜悯。”
刘辩无奈地低声解释道:“我是担心庞德公豹变,毕竟在荆州的百姓中,相信庞德公的人,远比相信朝廷的人要多。我不是怜悯庞德公,而是确实不想在打仗的时候节外生枝。”
刘辩足够谨慎,整个襄阳就是在这份谨慎中,开始进入了大战前的准备,抓紧时间编练人马;好在霍笃和廖立还是能做点事的,一件事都没有耽误,刘辩在约定的日子准时出兵,告别在襄阳的官员。
刘辩亲征,动用的不仅仅是荆州这边的兵力,荀彧担心有陷阱,调阎象、何仪两军加入战场,另外让刘辟调集了一万屯田军,替代民夫搬运粮食,也有随时投入战场的一个想法。等何仪拖家带口的几万人投入战场,立即发现袁绍的军队人数比想象的要少了许多。
黄忠得报,和阎象更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几次击退了凌统骚扰的人马,一步步将战线压到了夏口城下。荀谌手中不到两万人,还包括一半的水军和新兵,哪里会和黄忠决战,没等甘宁、李通杀出夏口城,就直接丢弃了大寨,登船撤退。看着袁绍军朝东面撤退,黄忠急忙上报刘辩。
刘辩的大军刚刚进入江夏地界,与刘辟才会合,听到这个捷报,刘辩就在沙羡停了下来,仅仅让霍笃带着本部三千人去和黄忠会合,连副先锋廖立,都留在了沙羡听用,顺便协助刘辟运送粮草。
既然夏口的局面已经打开,刘辩便不准备冒险,静等着袁绍和孙策的下一步行动,青铜司和水军的斥候先后传递回消息,先前袁绍的船只竟然没有回柴桑,而是失踪了。后面从夏口后撤的袁军船只,在柴桑到夏口的江面上布防。
显然,袁绍要有动作,这是在防范外面的人刺探军情,刘辩感觉大概率袁绍是在琢磨庐江郡,毕竟这时候的水系远比几千年后丰富,在江北的某一段河汊中藏下一支船队,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只是孙策那边的举动让刘辩很无奈,孙策正在暗中调到船只,准备过江。孙策与柴桑隔江相望,刘辩不相信孙策没有察觉袁绍水军的异常,但是孙策仍然偏向虎山行,那就只能说明,孙策有把握,荀攸、徐庶、陈登、周瑜都没有军情报过来,孙策这个把握,肯定不是来自刘辩这边,而是来自另外一个方面。
当今的大汉,还能呼风唤雨,与刘辩对峙的,除了六国盟,别无二家;刘辩耐着性子,等后面的好戏。只不过在看戏的同时,刘辩想和蒯越推心置腹地谈一次,刘辩希望,蒯越能真正放下忐忑的心态。趁着早上商量事情的机会,刘辩问蒯越:“和六国盟还有联系吗?”
廖立一下子懵了,背后冷汗涔涔地往外冒,廖家在荆州只能算是破落户,曾经的辉煌让廖家好歹算是一门士族,但供奉祖宗的祠堂,与其他人家相比就显得简陋了很多;这时候的祠堂靠的就是深宅大院的气势,廖家已经不足百亩良田,各支都已经分开过,想要那种气势是压根不可能。
到了廖立这一代总算出了两个像点样子的人,一个是廖立,一个是在南郡太守府做事的廖化。刘表时期,廖立的恃才傲物很不让刘表喜欢,廖立压根没什么前途,刘辩到襄阳后,大批原先不得志的人被起用,廖立也被封为南郡的屯田校尉。
只是南郡的田地都在豪门大族手中,廖立基本上没什么事,只是偶尔被负责督促的孔融喊去谈谈话,听北边来的官员介绍河南那边的屯田经验。这次被任命为副先锋,是廖立原先根本没有想到的,原以为是老天开眼了,没想到刘辩的意思如此简洁明了,就是要廖立跟在蒯越的身边,压根没指望廖立能上阵杀敌。
廖立心领神会,刘辩之所以亲征,就是不打算失去对军队的控制;如果在荆州,刘辩事事都要看豪门的脸色,那么与刘表有什么差异?刘辩应该原先还是想把江陵郡那些地方交给地头蛇们,恐怕蔡瑁的敷衍和庞德公的果决激怒了刘辩,现在刘辩要做的就是,不把荆州分家,或者分家也是交到其他人手中。
廖立并没有因为话难听而听不进去,且不说刘辩为人如何,自己是否能成为刘辩的忠臣吧!至少刘辩说的话,对廖立是没有一点害处的,还是十分信任的一种表现。廖立相信自己的能力,哪怕现在自己的实力还弱,但要是有了刘辩的信任,肯定能平步青云,等过两年,谁还敢说他廖立不是个人物?
蒯越对于这样的安排也说不出话来,廖立本来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安排在中军和前军没有差别;只是蒯家积攒下的威望和人情,要是这次用光了,刘辩会不会还在意他蒯越?
刘辩却丝毫没有给蒯越停下来好好捋一捋的机会,接着说道:“我们就说眼前的变局,几年来南北对峙,从庞德公跳出来,就能看到六国盟在背后推波助澜,肆意妄为……可是你和荆州的部分士族还认为没什么关系,认为六国盟能给你们带来护身符……可笑,你们真的以为,我需要叛军来承认自己的合法地位?”
刘辩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挥舞,一刀刀整件事的外表剥掉,然后露出的是残酷的现实,已经不用聪明人的大脑都能够想得明白。蒯越知道,刘辩是肯定有目的的,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多的口舌来说这些事。
“皇上打算怎么做?”向一个年轻人低头,蒯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赫然;廖立和鲁肃意识到,刘辩好像说的太狠了一点,让蒯越的心脏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两人都没为蒯越说话的心思,本来嘛,蒯越就应该站在刘辩这方,但蒯越没这么做,蒯家的这种小心思不难猜透。
廖立觉得刘辩狂轰乱炸的分析中,似乎还没有说出真实的想法,刘辩这样的人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主,动起手来,要没有一个猝不及防的结果都会让观众失望。廖立在心中琢磨,刘辩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把蒯越的心里话都掏出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蒯越对蒯家的忠诚绝对超过对刘辩的忠诚。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双方在最后进行一次交换。
“蒯越,我对刘协很失望,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什么裂土分疆的,就算六国盟全部蹦出来,山河一片破碎,我也是会坚持打下去。”
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刘辩把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明白了;廖立终于明白了,刘辩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有立场的。至少廖立是这么认为的,刘辩对蒯越现在的默不吱声有些不满,到了刘辩与六国盟见真章的时候,蒯家还是这样摇摆不定,换谁也放心不下。这次让蒯越出任军师,应该就是刘辩最后一次努力,希望换取蒯家的忠诚。
当然,蒯家也有自己的怨念,刘辩在利用荆州士族的时候,还是把交情摆在一边,以实力来说话,所以选择蔡瑁出任荆州刺史;即便庞德公企图弑君这么严重的罪过,刘辩还是没有立即下杀手。加上黄琬、黄奎父子回到了荆州,眼看着蒯家就要被挤出前三,要蒯越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廖立有些迟疑地说:“皇上,臣以为,六国盟要是控制不了朝廷,就没有人会真心和他们合作的,如同当年的窦武那个团体,看上去群贤聚会,但就像一艘没有水手的船,船上全是乘客,却顺着潮水飘向大海,上船等于找死……”
廖立的建议在蒯越看来很对路,可蒯越依旧没有表态,蒯越可是出身豪门,看问题的角度与廖立不同,六国盟经营了几百年,刘辩才崛起不到五年,双方的底蕴完全不是一回事;蒯越很清楚每一个豪门给外人看到的力量,实际上不会到真实实力的一半,真到双方刀刀见血的时候,才知道谁比谁更强大。
刘辩似乎懂了蒯越的意思,还是确认道:“蒯越,你什么时候能下决心?荆南,江东,还是益州?”
刘辩说的时间点对蒯家来说,确实有着非凡的意义,蒯越当然不会反驳;刘辩继续说道:“还是等桃花源变成废墟?”
“啊,废墟!”
这是蒯越之前不敢想的一件事,心思闪动,蒯越忽然明白了,桃花源之所以神秘,不外乎是那些山洞什么,要是刘辩用天雷一路砸过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廖立也想到了,正当廖立被刘辩这个疯狂的念头惊呆之际,刘辩冷笑道:“庞德公这么做,一点都没有错,他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可惜啊,他明明对合作期待很大,却对我还是很不放心呀!”
刘辩说话的速度不慢,但似乎每句话都是经过仔细琢磨后才吐了出来,廖立顿时察觉到不对,蒯越却恍然大悟,难怪刘辩一直这么淡定?蒯越试探着问:“皇上以为,庞德公是在确定,皇上有没有自保的能力?”
刘辩微微摇头说:“我开出了足够的筹码,可是未必能慑服朝野,谁不担心我在后面的岁月里,会因为某一方的压力而改变主意?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看重的力量,与他们完全相反,要不然,我直接用上陈群的九品中正制不就行了?那是一剂毒药,开始的时候很美丽,但是后面的悲惨是不可想象的。”
刘辩的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一块大石头,但是勾起了蒯越的兴趣;蒯越并没有显露出过分吃惊的表情,脸上灿烂笑容说:“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大权独揽?其实你的性格很适合共天下。”
蒯越疯了,要是在一炷香前,打死廖立也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场面,君臣之间的话说得如此透彻,到底是心无隔阂,还是翻脸前的最后坦白?刘辩不屑地说:“我也喜欢共天下,不过是共治天下,而不是共分天下。”
王与马,共天下,绝不是一种融洽的气氛,东晋时期,王敦掌握军权,就不把晋元帝不放在眼里;晋元帝也看出了王敦的骄横,另外重用了大臣刘隗和刁协,对王氏兄弟渐渐疏远起来。刚刚建立的东晋王朝内部于是出现了裂痕,一直延续到东晋灭亡,即便是淝水之战那样的胜利,也没有能让东晋的君臣拧成一股绳,刘辩怎么会需要那样的局面?
蒯越和廖立都是聪明人,立即听懂了两个说法之间的差别,也明白到了这个时刻,刘辩也没有兴致去韬光养晦了。只是廖立有些疑惑,这些话是刘辩自己悟出来的,还是有人另外教的;廖立把眼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鲁肃。
在廖立近乎石化的表情中,鲁肃娓娓道来:“其实……大部分军中将领,虽然表面上对读书人不假辞色,但在心里,还是有点敬畏读书人,甚至是怕;所以何进、董卓才会输掉了大好局面。眼下的局势,比何进执政时期更加险恶,就看六国盟愿不愿意跳到前面来,只要他们愿意来,那就有的谈,不是吗?”
从鲁肃的信口胡扯中,廖立多少开始明白了刘辩的心思,从何进、董卓的失败中反思,刘辩最不愿意放手的就是各路忠于他的大军;而士族豪门,六国盟,想要和刘辩争夺的就是这些人。
只是刘辩选择的这个时机,让蒯越感觉很为难,蒯越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皇上,有的时候,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有些话,不是蒯越能够说的;蒯越回头的时候,廖立很明显的看到了蒯越眼中流露出的无奈和沧桑,或许蒯越在官场上还是正当年的年纪,可是他的心似乎已经不在这上面了,甚至不在整个战场上。
这段时间,也就是刘辩这边没事,其他地方都在苦战中,曹洪、刘磐按照刘辩的意思,就是死守在江安不动,只是让苏飞负责运送后续大军过江。等庞季、张羡带着大军过江,桂阳太守赵范立即宣布投降。零陵郡还是打了一仗,在猛将邢道荣战死后,零陵太守刘度才投降,这就有点不够瞧,刘辩这次没有给刘度机会,调刘度出任荆州从事,刘度的儿子刘贤为零陵都尉
同时刘辩宣布吕布出任荆州刺史,庞季负责荆南事务,张羡为长沙太守,张允为零陵太守,蔡挣为桂阳太守、改任命赵范为秭归太守。荆南的战斗还在继续,长沙在从江北运来大批粮食以后,唯一的问题就是瘟疫;张羡找到张仲景的时候,张仲景正在给一群流民看病,直接对张羡说:“边上等着。”
张羡也没有多说什么,张仲景自小就是这样的习惯,犯不着上火:张羡找了个板凳坐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张仲景才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带着无限的遗憾说:“可惜药材不够,要不然今天还能继续看下去。”
张羡端详着张仲景说:“老二,你瘦了,你说你,何苦呢?皇上对你是真的看重,打算在和你谈过以后,将邺城的医院交给你。可是你倒好,接到我的信就跟没事人一样,难道你不知道,要是袁绍晓得你的身份,绝对会认为你是细作,杀了你都有可能。”
“刘辩那个人不行。”张仲景也是怕张羡没有听明白,解释说:“刘辩的能力足以与张角相提并论,但是我不喜欢他;他能猜到长沙有瘟疫,所以才在江北驻步不前,让袁绍接了荆南这个烂摊子。”
张羡明白了张仲景的心结,是不喜欢刘辩那种取巧的手腕;张羡笑着说:“这是巧合,对了,郗虑从襄阳带来了一批药材,你去看看能不能用上。”
张仲景跑去一看,惊讶地发现,运来的药材正是自己需要的;张仲景顿时猜到,自己的身边有刘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