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高处第20章个头儿高的人有个剑客刚刚落地斗寒洲,也算是好好游历了一番,可惜还是落后人一步,最终未能在归墟登楼。
稀里糊涂就过了百岁了。
剑客身形纤细,一眼看去尽是阴柔,总觉得他有些惆怅,像是别处天晴,唯独他头上顶着阴云。
剑修名叫祝贺,斗寒洲青云榜首。即便在拒妖岛,他也是炼虚境界之中,杀力最高的那一拨人。
别洲天骄都与刘景浊关系极好,再不济也混了个脸熟,就连行目都跟刘景浊喝过酒。唯独祝贺,几年下来,跟刘景浊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三句。
无他,单纯不喜欢主动交朋友罢了。即便是在街边喝酒,也从不与人主动说话,乐得孤独。
但有个例外,林禽与祝贺,时不时会一块儿喝顿酒,闲聊片刻。
结果好多人以为,斗寒洲的祝贺,喜欢男人。
也实在是因为祝贺过于眉清目秀,要是将头发披着,那就是个女子啊!还是个相貌不错的女子。
有一次酒后,林禽也问过这个问题,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祝贺笑着说了句,我当然不喜欢女人。
林禽对祝贺十分佩服,能说出这番话,就很佩服了。
再次返乡,已经是腊月了,斗寒洲的雪总是赶不走,从小就赶不走。
在渡口坐了片刻,正准备离开,后方有人轻声喊道:「祝剑仙。」
祝贺转过头,瞧见了个白衣女子。
他淡淡开口,问道:「有事」
女子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叫霜月,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祝剑仙,有一封信。」
祝贺问道:「谁的信」
霜月将信双手递上,笑道:「祝剑仙一看便知。」
另外取出一枚玉佩,一面鱼一面雁。
「祝剑仙持此玉佩,日后便是鱼雁楼座上宾。」
祝贺接过信,但看着玉佩,神色有些古怪。
霜月疑惑道:「祝剑仙怕我另有所求」
祝贺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是,只是……我在拒妖岛听过一个故事,鱼雁楼一等贵宾打二十折的故事。」
别人寄信五枚五铢钱,一等贵宾,一枚泉儿。
霜月有些尴尬,心里都把刘景浊骂到狗血淋头了。
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这不是坏我鱼雁楼名声吗你现在都是我山主了,怎么一点儿不向着自家人呢
她也只好笑了笑,并说道:「天底下也就他有过这待遇。」
祝贺倒也洒脱,收下玉佩,当着霜澜的面就打开了信。
可看到第一行字,这位祝剑仙面色顿时变了,迅速收起信,对着霜月一抱拳,轻声道:「我会回信的,霜月楼主放心。」
霜月摆手道:「我可不是楼主了,现在是首席供奉。」
祝贺也只是文文静静一点头,随即御剑而起,像是逃跑一样迅速离去。
霜月则是疑惑万分,心说刘景浊写了什么,至于让他害怕到这样的吗
算了,反正信送到了,现在就是带着乔青鱼,去初雪城建起一座高楼。
鱼雁北楼。
至于祝贺,御剑飞出去千余里之后,这才落在群山之间,一连布设三重禁制,这才敢取出那封信。
这封信,第一行便写着:「拒妖岛一别之后,祝姑娘一向可好」
祝贺肉眼可见的慌乱,一百年了,一百年无人发现的事情,他怎么……
结果第二行就写了,「祝姑娘不用担心,你掩饰得极好,岛上合道都看不出,就连龙丘家的神眼术也瞧不出来。只不过我那大弟子身怀异宝,
又练了神眼术,故而瞧出来了姑娘身份。但姑娘放心,由头至尾,只我师徒二人知晓。」
下面又写着:「数年光景,刘某品行如何,想必姑娘是看在眼里的。特传信一封,只是想请祝姑娘帮个忙。若不方便也没关系,刘某权当不知此事。若是愿帮,烦请祝姑娘,移步西海杀妖,自会有人帮忙。」
结尾处,是几个散发浑浊剑意的字,「刘景浊亲笔」。
祝贺以剑意将手中信搅碎,还不放心,便又烧了一把火。
可他很疑惑,为何让我去西海杀妖他刘景浊不是来过斗寒洲了吗以他现在的手段,对上妖族,几乎全无敌啊!
那倒是,恐怕现在的刘景浊,是可以将妖族开天门当菜切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虽然刘景浊说了不是威胁,但她还是觉得,开头就点明了,不是威胁是什么
一旦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被人知道,那……她根本不敢想。
喜欢与林禽闲聊,外人觉得那是两个娘娘腔,事实上,祝贺只是佩服林禽。
佩服林禽的即便举止扭捏,却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大丈夫。
可自己,甚至都不敢用真正的声音说话。
撤去禁制,祝贺清了清嗓子,以一种自以为的粗狂声音自言自语:「罢了,去就去。」
青椋山上,刑寒藻已经一连发出去了数封信,除了早就留好的给祝贺的信,其余都是她代笔。
全是给熟人的信,像高图生跟狄邰,刑寒藻可以理解,但给行目传信是什么意思摩珂院不是仇家吗
直到最后一封寄给曲悠然的信写完,刑寒藻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有给左春树与沈白鱼的信,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
年轻一代剑术第一、武道第一,这两个名头儿,声望足够大了,何须再去另外冠名
而传给其余几洲的,包括给忘忧的,好像都是……都是为了给他们积攒声望
山主要干什么都已经到了中土,为什么还不回来
路过迟暮峰,刚好瞧见姬荞在给白狐喂食,原本没啥,可刑寒藻定睛一看,乖乖,阁主,你给她吃肉
她赶忙落下身形,看得直皱眉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姬荞抬头看了一眼,「小寒藻啊,怎么啦」
刑寒藻想了好半天要怎么说,想来想去,也只得怯生生一句:「阁主,咱们青椋山,不让吃肉。」
哪成想姬荞淡淡然一句:「我儿子是和尚庙的住持啊那咋不见你们一个个的念经拜佛」
刑寒藻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是想着,难道阁主不知道小豆子的事情吗
结果,姬荞冷不丁说道:「我知道啊,知道又怎样她不吃肉是她的事情,拦着我作甚你们青椋山律例写了」
刑寒藻干笑一声,「那倒是没有。」
姬荞拍了拍手,「那不就结了惯的毛病。」
刑寒藻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提起阁主就犯怵,也知道了邝乐那面相阴狠的人,瞧见阁主为什么乖得跟孙子似的。
这……跟山主完全不是一个性格啊!
怎么感觉跟姜柚似的,姜柚是那种,人家滔滔不绝大道理一堆,嘴都说干了,到最后,她轻飘飘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管我」
从今以后,只要姬荞闲下来了,就拉着抱着白狐的小姑娘漫山乱逛,手里还拿着烤串儿。
青椋山众人,那就一个敢怒不敢言。
流泱气得牙痒痒,心说山主的娘怎么这样啊
有一天,姬荞拎着烤串儿,去找黛窎玩儿,正好陈文佳也在。
看见这位惹不起的阁主拎着串儿,一大一小两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上次这么光明正大吃肉的,还是曹风。
姬荞看着陈文佳,笑问道:「小硕真,你也看不顺眼」
陈文佳无奈一笑,轻声道:「前辈,我们只是想让小豆子在山上待得舒服点。」
姬荞淡淡然道:「那你们以为那丫头为什么不回山啊现在就舒服了」
惯的毛病,我得好好帮你们治一治。……
姚大宗主在迷离滩等了大半个月,徐瑶终于是喝完了花酒,启程返回斗寒洲了。
结果刚刚离开神鹿洲陆地,脑海中忽然间传来某个家伙的声音。
听完之后,姚放牛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你没朋友啊!我用得着这样吗」
徐瑶与红酥面色各异,还是徐瑶问了句:「怎么啦」
姚放牛气笑道:「刘大人皇让我把北牢握在手中,待时机成熟,驱虎吞狼,救斗寒洲于水火之中!」
徐瑶脸皮一抽,真想骂人,但骂的是自家傻男人。
给你造势,你以为是让你姚宗主的声望水涨船高说到底刘景浊是想给斗寒洲留下一根定海神针。
红酥无奈一笑,开口问道:「宗主觉得他让我带走北牢是为什么北牢在破烂山,在姚宗主手上,不就是这么用的。你们成亲,这是贺礼。」
姚放牛气笑道:「这是贺礼这是纯纯恶心人!咋不把人皇印给我呢捏碎干啥」
徐瑶一把掐住姚放牛耳朵,「还人皇印放牛娃,你也配!」
姚大宗主讪笑不止,嘀咕道:「不配不配,护山供奉在呢,留点儿面子,留点儿面子哈!」
红酥笑了笑,有点儿羡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心声说道:「拾冬,想见见这个绚烂人间吗来吧,娘等着你呢。」……
婆娑洲最南端,即便在腊月,已经是树木繁茂,一派盛夏光景。
行目和尚盘坐礁石,听海风助潮,看大浪排沙。
有些东西,即便不想要,最终还是没逃脱。
在青椋山来信之前,拒妖岛上那道佛门机缘,自己寻来了。
和尚心乱如麻,在他耳中,此刻潮声近似蝉鸣。
取出一封信,行目苦笑道:「刘贼乱我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