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人啊!狠人!
沈青瑜感叹。
堂上县令迟疑道:“你这脸怎么了?”
女子道:“回大人的话,小妇人可能是对新换的脂粉过敏,脸上红肿已有月余。”
县令原是想走个过场,让思乐苑的人上来认一认的,现在却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了,这张脸原来是怎样的,鬼才认得出来。
沈青瑜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她转回去,从旁门绕着,跑了出去,温子诚对着温氏、钟氏一低头,忙跟在沈青瑜后面。
沈青瑜虽然人小腿短,但县令判案,要说的套话,要走的流程还很繁琐,是以她绕到前堂来时,那女子还未从堂上下来。
门口,一男子伸长了脖子不住往里张望,却始终不肯往前一步,沈青瑜一眼便认出了他来,这场戏中担任重要角色的张其宗。
等女子出来了,他马上迎了过去,先是轻声问了什么,后又接过纱巾仔细为女子围上,动作轻柔,眼中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却叫沈青瑜心下一冷,也不知道他这副样子有没有对真正的妻子展露过。
眼见那二人携手要走,她啪嗒啪嗒从台阶上下来,就要赶上去,别被人拉住。
温子诚拉住了沈青瑜,对她摇头,“别追了,他们既然留下,看来是想看案件了结才能安心。既如此,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沈青瑜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望着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冷不丁开口喊道,“张夫人?!”
女人停了脚步,回首望来,也不说话,就那样冷静的回望。
沈青瑜没能让对方露出破绽,反而被那样冷然的目光看得心惊,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怎么这般没用!
跟着温子诚回到客栈的沈青瑜懊恼不已,为自己的胆怯感到后悔。
沈青瑜等人现在住的客栈已经算是凤阳县最大的了,前面是吃饭的酒楼,后面则是住宿的地方。
沈青瑜和温子诚没有跟着钟氏他们回后楼,而是在前面的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说话。
温良的案子和料想的一样,继续收押,容后再审。
这也算给他们留下了时间商量对策。
温子诚思索半天,终是叹了口气,“还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确实是想的太简单了,在他的设想里,堂上认出了人,证明死者不是王惠然,现场有第三人存在,那有杀人嫌疑的就不只是温良一个了。
而且,相比之下,将尸体当做自己替身的王惠然嫌疑才更大一点。
可现在,王惠然自毁容貌,此举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让他一时间还未想清楚接下来要如何做。
沈青瑜也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让思乐苑的人听听她的声音辨认呢?”
温子诚摇头,觉得不太可行。
二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沈青瑜抬头,恰好看到一行人从外进来,四五个男人走在前面,有两个貌美的女人带着丫鬟走在最后面。
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还是沈青瑜认识的,正是思乐苑里的芊芊。
她不自觉指着芊芊的方向,“啊!是芊芊。”
温子诚顺着沈青瑜手的方向看去,见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再一联想沈青瑜所说的见过思乐苑中的人,对女人身份就有了猜测。
他皱了皱眉,“别喊那么亲热!”
她名叫芊芊,谁叫都显得亲热,这怎么能怪她呢!
沈青瑜吐了吐舌头。
那芊芊和另外一个女子应该是外出陪客来的,自进来后,就一直在桌上陪人说笑。
他们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那几个男人的声音也没有压低,倒是让周围人都听了清楚。
一男子说笑道:“眼见会试在即,几位仁兄俱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想来此次春闱必定榜上有名,小弟也要提前说上一句恭喜了。”
旁边的一人,笑容满面,接口道:“快别说这话,让人听了笑话。”
“齐兄何必谦虚,您的学问一向最好,上次乡试已是亚魁,此朝高中,榜上有名无疑了。”
芊芊正为这几位说话的人倒酒,转身时一不小心碰到了双放在桌边上的筷子,筷子就落在了地上。
原本还高兴的齐姓男子脸色顿时一青,偏偏在说起他高中时筷子落地,这分明是触他的眉头。
他想也未想,挥手打向芊芊。
“啪”的一声巴掌声,甚是响亮。
他恶狠狠骂道:“蠢货,连倒杯酒都做不好吗?”
他暴怒之下,手劲极大,芊芊被他一下扇倒在地,白皙的面容片刻间肿得老高。
齐姓男子从腰间钱袋里取了钱,砸到芊芊身上,“晦气!”
然后招呼同伴离开,其余的几人便都跟着走了,不曾往倒在地上的人望上一眼。
这大厅之上原本静了一瞬,待那行人走后,便又喧闹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似的。
这一变故发生得快,等沈青瑜反应过来,芊芊已经被同行的女子扶了起来。
沈青瑜本想搭话,问她一些关于王惠然的事,可现在又觉得时机不对,让她难堪。
于是只好目送芊芊与同行女子离去。
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周围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想来她们这些人就是一直被这样对待的,怪不得王惠然一心脱离。
刚一这么想,她马上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下,为凶手找借口,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温子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虽然知道沈青瑜只有八岁,但由于沈青瑜的表现并不像是孩子,不自主的,他仍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对方知道,“若是想要彻底毁了容貌,那火烧、刀划,都是办法,可我看那女人脸上虽红肿不堪,但皮肤上是无伤痕的,所以我想,她的脸是不是能治好的。”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像是密集的鼓点一般,“她是爱美的女子,若是容貌尽毁,恐怕她也舍不得。只要熬过这段日子,案子判定后,她和张其宗离开,那不就是真正的获得自由了。”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