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康没敢多耽搁,次日就去找了木须先生。
木须先生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竹屋里,林源大气不敢喘。
他看看木须先生,又看看姐夫,小心翼翼地保持不动,生怕被点到自己。
“哎。”
木须长长的叹气道,“你倒是拿的起,放得下。”
木须教书数十年,从没见过江云康这种学生。
但江云康说的,他又很能理解。
“现在的京城,确实是非太多。主要是,你现在入局,太迟了。”
谁都知道贤王和恭王布局已久,早就有了各自的心腹,即使江云康留下步步为营,也难做他们心腹。
木须无奈抬眉,“去吧,既然你想去,那就去,男儿志在四方,确实该出去走走。况且新余并不算太坏,有白轻舟在新余,至少没人为难你。”
有个好上司,对升官来说,可是非常重要。
从白轻舟帮江云康请功,就能看出,白轻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江云康点头说是,“有白大人在,确实能好得多。”
林源听得瞪大眼睛,忍不住插话,“姐夫,你真要去新余吗?那我姐姐和安儿呢?万一你有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哎哟,先生你打我干什么?”林源抱着头,往后躲。
“男儿大丈夫,哪能惧怕生死?”木须厉声道,“没有国,哪来的家?若是北狄人攻破新余,你以为能稳坐京城吗?到时候所有的文人都要拿起武器上战场!”
有国才有家,没了国,木须宁愿殉国,也不愿苟活。
林源缩着脑袋,江云康说他已经想好了,“我先去新余,若是安顿好了,再让姝儿带着安儿一块去。眼下新余还是太乱,姝儿他们不好跟着去。”
江云康主意已定,立马写信给白轻舟。
等白轻舟的折子送到皇上那,皇上叫江云康去问话,听到江云康愿意去时,也是惊讶。
“你真愿意去新余?”皇上再次确认道。
“微臣愿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微臣是皇上亲自点的状元。既然皇上看重微臣,那微臣就该为皇上分忧。”江云康跪下给皇上磕头,“以资历,以功绩,微臣确实比不上其他人。但皇上用微臣,也最可以放心。”
怎么放心,为何放心,江云康没有再说。
皇上心里却知道江云康的意思。
如今的江云康,没背景,没靠山,让他去新余,皇上不用担心江云康会不努力。只要江云康没干好,革职就是。
“□□绩,你确实不够通判。”
不过现在就没人愿意去新余,谁都知道新余不是一个好地方,几个愿意去的,还不如江云康。
皇上浅笑道,“江三郎,你有这个忠心和胆识,朕很欣赏你。若是你能守新余三年,日后朕必定给你一份更好的前程。”
“多谢皇上。”
虽然不懂三年后皇位上是谁,但有皇上这一句话,就算是新帝,那也得对他照拂一二。
让江云康去新余的旨意一下,震惊朝野。
明着是升官到从五品,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皇上厌弃江云康。什么三年后的许诺,那也得活到三年后再说!
江云帆听到这个事,立马冲到三房找到江云康。
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江云康为何想不开。
书房里,江云康很诚恳地看着大哥,他分析了下朝政,苦笑道,“大哥有着尊贵的身份,不必像我一样左右为难。大哥说我向来省心,这次倒是让大哥担忧了。”
江云帆张张嘴,舌尖突然徘徊着一圈苦涩,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去新余,会危险重重,但有白大人在,也不算太差。”江云康看大哥的茶水凉了,帮着换过热的,“皇上如何,我不好评论。但大哥也知道,翰林院不差我一个,我在翰林院,没有赏识的上司,也没有人可以提携我,怕是真要当一辈子的穷翰林。”
“与其不顺心,倒不如破釜沉舟,指不定有不一样的前程。”
江云康举起茶盏,“大哥,祝我一路顺风吧。”
江云帆叹了又叹,最后还是举起茶盏,“行吧,你已然决定要去,那我也拦不住你。但你万事注意安全,千万要记着,你得活着,才能有未来。”
家中已经少了一个弟弟,若是再少一个,江云帆会接受不了。
过了大哥这关,其他人那都好说。
承安侯惊讶后,骂了两句,便说懒得管江云康。
孟氏也很意外,但她心情不错,虽说江云康升官了,但去新余那种地方,真不一定能撑多久。
林全福和陆氏听说后,带着一箱子银票过来,但江云康没有收。
他要钱,林氏会给,再不能从岳家要。
不过走之前,江云康特意去找了岳父一趟。
国库里穷得叮当响,江云康心里都明白,就算有钱,也得拖一会。
但想发展,就必须要要有钱有粮。
江云康找岳父的目的也很简单,想知道新余一带如何挣钱。
林全福说,以前北狄人没入侵时,余江的河运特别繁荣。可自从余江对面被北狄人占领,便没有船商敢跑跑船。
而新余多山,又不易种植粮食,倒是有些盐井,就是新余产的盐苦又涩,就是牲畜都不爱吃,现在也就只有一些小作坊。
剩下的,便是兵器作坊。新余没有铁矿,但因为新余常年有战事,故而这里的兵器作坊在全国有名。
不过这些生意,要么没钱,要么被当地势力给垄断,想要再发展,怕是不容易。
林全福建议江云康卖粮,民以食为天,新余产粮又低,只能从外边运粮。林家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同时让林海跟着一块去新余。
江云康却说暂时不行。
如果林海跟他一起去新余,别人知道后,怕是又要参他。
而且并不是他自己想挣钱,而是需要一份产业,能让新余当地富起来。
江云康在听到盐井时,就想去看看。
他知道古代提炼粗盐的手法粗糙,就是不懂新余的盐井如何,他懂提炼细盐的方法,若是能提炼出细盐,便会带来大笔财富。
皇上想让江云康快点去新余,故而在旨意下来后的第三日,江云康便要出发。
出发前一晚,江云康拿了本子,和林氏交代他这两日想到的每一件事。
烛光下,显得林氏的五官特别温柔。
江云康坐在林氏对面,仔细地交代道,“等我去了新余,侯府里的事,你能不管就不管。母亲如今要忙着大哥续弦的事,没空管其他的。若是二嫂找你麻烦,你也别怕,她怎么气你,你就怎么气她。现在我的官职可比二哥高,你得有底气一点。”
“若是有急事,家里的事可以先去找大哥,不是家里的就去找木须先生。先生见多识广,一般的事都不会难到他。”
……
说了一大堆话,林氏反而哭得更厉害。
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此去新余,最少得大半年见不到。若是我在新余安定下来,就派人接你和安儿过去。咱们一家,总是要团团圆圆才好。”
林氏靠在江云康怀中,忍住泪水,“你就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其他人也碍不到我。只是你千万要保重自己,记得每个月给我来信。”
“好,我一定会的。”江云康道。
新余在京城的西北方向,从京城出发,就是快马也要走上十天左右。
江云康此去新余,林氏不仅给他准备了吃食和衣物,还有各种药材。随行也只带了书砚和两个侍卫,一切从简,他想在入冬前到达新余。
一句往北后,山路崎岖难走,江云康开始水土不服。
原以为自个的身体不错,但连日的奔波,还是让他吃不消。
等快到新余时,人已经瘦了一圈。
这日在树林里休息,书砚端来热水,心疼地看着主子,“三爷,您脸小了一圈,这要是到了新余,白大人都要认不出您了。”
“没事,只是水土不服,休息一天就好。”江云康躺在马车里,现在是九月底,深秋时节,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你去河边打些水,喂完马儿后,我们再出发。早些到新余,也能能早点休息。”
“那您先睡会,待会小的叫您。”书砚出去后,放下帘布,提着木桶去河边。
他刚走到河边,就看到岸边躺了一个人,走近看了一眼,瞧见这人面色苍白,还有刀疤,衣裳还有好几处血迹,书砚吓得叫了一声。
江云康刚闭眼休息一会,听到书砚的尖叫,忙推开木窗,问,“怎么了?”
“三爷,这里有个人!”书砚道。
江云康看书砚惊慌失色,只好下马车去看。
“三爷,这人不会是山匪吧?看着好凶悍!”书砚说话时,看到主子蹲下去探鼻息,忙提醒道,“三爷,我们还是别管他,要真是山匪,救了他会惹麻烦的。”
江云康发现人还活着,又去看男人身上随行带的东西,“没有钱袋,也没有武器,多处受伤。从掌心的茧子来看,应该是个练家子。”
“书砚,你去拿点热水和药来。”江云康道,“这人虽然有多处伤疤,但胳膊和身上的皮肤还算光滑,不像是山匪。如果是山匪,会更粗糙,衣衫也不会那么精细。”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睁眼,猛地抓住江云康的手,“好……好汉救我,我是……是南阳王府……”
一句话没说完,男人就倒下,晕死过去。
江云康看书砚还没动,催道,“快去拿药啊,再不去,他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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