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康没听清男人全部的话,只听到最开始的“救”字。
书砚拿了药回来,江云康让侍从帮着先涂了止血的药,但男人还发热,又煮了退烧的药给灌下去。
因为救了人,江云康今晚只能在树林里过夜。
不过他对于露营野外,已经习惯了,围着火堆,看着漫天星辰,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
男人伤得很重,好在第二天退烧。
他醒来时,因为身上太疼动不了,只能用手去派马车的木板。
“兄台,你醒了!”
江云康掀开帘布,又用手去摸摸男人的额头,确认真的退烧后,才松口气,“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叫曾鹏飞,多谢公子搭救。”曾鹏飞说着想坐起来,但胸口太疼,眉毛皱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你快别乱动。”书砚看得着急,“我家公子为了救你,可是花了好多药材。要是再严重,我们可救不了你。”
“公子救命之恩,曾某无以为报。不过曾某不能逗留,我家小公子落到了山匪手中,若是再不去搭救,曾某对不住主子的交代。”曾鹏飞道。
江云康听得眉头直拧,“可你身负重伤,也不能去营救你家小公子,我也只是帮你简单处理,还是需要大夫来帮你处理伤口。我只带了两个侍卫,并不能帮你营救。不如你和我说说,附近哪里可以搬救兵,我让侍卫骑马去找人,也比你这样去的好。”
“是公子想得周到。”曾鹏飞拿下拇指上的纯银扳指,颤巍巍地递给江云康,“还请公子让侍卫带上这个扳指,去西北方向三十公里处,找那里的涂千户,让他在西山村的樟树下汇合。”
曾鹏飞强忍着疼痛说完,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江云康忙让人侍卫去找人。
侍卫出发后,江云康也带着曾鹏飞去西山村。
“路上颠簸,曾兄忍一忍。”江云康看曾鹏飞眉头紧皱,怕他撑不住。
“没事,江公子是读书人,看着我现在可怕,但没有致命伤。”曾鹏飞和江云康笑了下,“练武的人,皮糙肉厚,没那么矫情。今日的事,多谢江公子,不论如何,曾某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曾兄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只希望你家小公子能没事。”从曾鹏飞的谈吐,还有透露出来的一些话,江云康能猜到曾鹏飞的主子身份不低。
眼下救了人,他得了人情,便不用再多问。若是知道不该知道的,也不好。
马车一路到西山村,江云康找了家农户,先给换了点粥和咸菜。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便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随着飞扬的尘土,江云康看到一群身穿铠甲的军士,曾鹏飞一眼就认出为首的是熟人。
“涂……”一句话说不出来,曾鹏飞就嚎啕大哭,等涂世杰走近后,赶忙擦了眼泪,“涂兄,是我对不住王爷的嘱咐,你快带着人去桃山,他们劫走了世子!”
“你!”涂世杰瞪着曾鹏飞,等看到曾鹏飞身上的伤,又叹气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多说,你快说说,对方有多少人,带了什么兵器?”
“有一百多人,直接冲着小世子去的。”曾鹏飞语速飞快,“他们此行肯定有目的,现在还没回到桃山。与我同行的十几人应该都死了。你快派人去追,同时通知王爷。等救出小世子后,我甘愿受罚。”
涂世杰本想带上曾鹏飞,但看曾鹏飞受伤严重,只好留下两个人,马上带着军士去追山匪。
江云康听完曾鹏飞和涂世杰的谈话,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新余附近有三个王爷,就是不懂曾鹏飞的主子是谁。
他不想还没到新余就惹事上身,看有人照顾曾鹏飞,便去和曾鹏飞告别。
“江公子,你去新余可是要上任?”曾鹏飞听完江云康说告辞的话,突然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算着时间差不多,不敢再耽搁,既然有人护送曾兄回去,我便就此告辞。”
“江公子等等……咳咳,你等等。”曾鹏飞喊住江云康,“我是南阳王府的人,若是日后你有麻烦,可以去南阳王府找我。新余形势复杂,江公子切记不要和当地人硬碰硬,只有军士才能镇压他们。”
“多谢曾兄提醒,我会记得的。”
拜别曾鹏飞后,江云康让书砚快些赶路,快到上任的日子了。
从西山村往北,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江云康才看到新余的城门。
“三爷,新余的城墙……怎么毁坏了那么多?”书砚震惊道。
新余的城墙,有一半都被捣毁,虽然现在有人在修城墙,但看着进度很慢。
江云康看到城门破成这个样子,便能猜到城里如何。
&nbp;隔着老远的距离,江云康便看到白轻舟在对他招手。
等马车靠近后,江云康还没下马车,先笑着道,“白大人,你这是要把我带坑里吗?”
“哪里的话,我们师出同门,我怎么会害你。”白轻舟的衣摆打了两块补丁,胡子拉碴,他让江云康别下马车,他上马车后,才拍了下江云康的肩膀,“三郎啊,我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没你这个通判,我可不行。”
“白大人,你太过奖了,你这样让我害怕。”江云康打趣道。
“害,没啥好怕的,咱们来了就是干!”白轻舟说话时,马车已经穿过城门,江云康透过木窗,可以看到外边的各种废墟,还有在街头讨饭的小孩。
刚说完,白轻舟又叹气,“不过说句实话,新余确实不好办。天已经冷了,若是城墙再不修好,我是真头疼。”
新余附近山多,不缺石头。
但现在,新余缺钱,缺精壮男人,还缺粮食。没有这些,明年冬天都可能修不好城墙。
江云康又看了眼马车外的景象,房屋倒塌大部分,不少人只是随意地搭个棚子住,现在倒是还可以过,但入冬后便不行了。
他眉头紧皱地沉声道,“白大人,你和我说句实话,新余现在的存粮,能撑到明年开春吗?”
“若是只供军士吃,可以撑到明年三月左右。但加上城里的数万百姓,就不一定了。”白轻舟也为这个发愁,不可能只给军士供粮,若是没安抚好百姓,发生□□也会影响新余的修复进度。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叹气,等马车停下后,他看得愣住,书砚则是傻了眼。
白轻舟无奈解释,“北狄人好像预知到守不住新余,故而尽全力破坏。府衙全部被烧毁,现在的这个小屋子,还是我带着人修建的,得委屈三郎和我挤一挤了。”
废墟的左边,有个土房子,屋顶的瓦片都是黑乎乎的,在土房子边上,还有人在用旧砖砌墙。
白轻舟说,得在冬天下雪前,先盖几间简易的瓦房。等过了冬天,再说修缮府衙的事。
而现在盖房的钱,还是白轻舟自个出的钱。他来新余,也没带亲眷,他和江云康一样,知道新余条件不好,便把亲眷都留在庐城。
江云康跟着白轻舟进屋,看到简易的木板床,坐上去还会“咯咯”响,他突然想到《变形计》,他眼下住的条件,和《变形计》没啥差别了。
不过来之前,他便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不算太惊讶。
倒是书砚,再三确认往后得住这里,眉头一直皱着。
屋里的空间很小,摆了四张木板床,便是两张桌子。
在屋子的边上,有个茅草棚,做饭便是在这里做。
白轻舟为官多年,却没什么家当,这些日子,都是白轻舟的小厮做饭,味道那叫一个难吃。
江云康看了眼桌上的剩菜,实在受不了,带着书砚开始收拾。
等白轻舟出去买了只鸡回来,江云康已经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边。
“三郎,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那么会收拾!”白轻舟一边说话,一边砍断鸡脖子,“虎头,你去把我那个镯子当了,给人把鸡的钱送去,可别让人等久了。”
白轻舟刚说完,他的小厮就进屋去。
江云康看虎头真拿了个镯子要去当,忙叫住虎头,转头去看白轻舟,“白大人,你这是……”
“不让笑话,我的裤兜比脸还干净。这不你来了,总要给你接风洗尘,那镯子迟早要当,剩下的还能买点其他东西。”白轻舟呵呵笑道。
江云康听完,忙让书砚去拿钱,把白轻舟拉到一边,小声道,“白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那个镯子,看着应该是嫂夫人的东西,大人可不能当了。鸡的钱我来付,这个屋舍的修建得快一点,我看天越来越冷。”
看白轻舟要说话,江云康抬手示意先别说,“咱们都到了新余,便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不用和我客气那些虚的。”
书砚进屋拿出一张银票,和虎头道,“虎头大哥,我刚来新余,还不懂这里有什么,你带我去钱庄走一趟吧。”
虎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他转头看主子,刚要询问,就看到主子和自己点点头。
等虎头带着书砚走后,白轻舟用力抱住江云康的胳膊,“三郎,你以后也别喊我大人,咱们就是亲兄弟!”
“往后有哥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行,以后我就喊你白大哥!”江云康喜欢白轻舟的直率,和心情都写在脸上的人共事,不需要一直猜忌,会让人更舒服。
锅里的热水“咕咚,咕咚”沸腾,江云康本想帮忙杀鸡,但白轻舟让他在一旁添柴就好。
江云康擦擦手,坐到锅灶边上,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白大哥可认识徐放和木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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