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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穆的监军一日记(1 / 1)

6月的太阳,刚刚出来就火辣辣的.吴穆在床上翻滚鸟一阵,实在是捱不住鸟,只得起身来.窗外很刺眼,光肆无忌惮的从窗缝冲鸟进来.斜在案头的书柜上,把《武经总要》1和《行军需知》2照得特别亮。

吴穆在床边扣鸟一回脚丫,酽酽的又有点想回床的想法.但是窗外传来鸟隆隆的歌声,晨训的士兵回营鸟。

伴随着腰鼓的节奏,士兵们一边高唱一边行军。

先取山西十二州,

别分子将打衙头。

回看秦塞低如马,

渐见黄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过黄河(huo),

万里羌人尽汉歌(guo)。

莫堰横山倒流水,

从教西去作恩波(bo)。

马尾胡琴随汉车(ju),

曲声犹自怨单于(yu)。

弯弓莫射云中雁,

归雁如今不记书(xu)。

旗队浑如锦绣堆,

银装背嵬打回回。

先教净扫安西路,

待向河源饮马来。3

吴穆听鸟这歌,总是要笑上一回。因为这里是辽东,而宝刀带部队却老唱三秦的凯歌,所以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合场景。这个问题吴穆曾给黄石提过。但是黄石手下没什么文化人,身边也没有什么文官,想写两首符合辽东风土的凯歌没人能出头,到是金求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首不错的歌词,中间有“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之类,到还鼓舞人心。

但后来被人踢爆此乃是起兵反隋的王薄写的《毋向辽东浪死歌》,地点到是应鸟,可惜通篇都是谋逆之言,怎么能用?

于是这事就一直搁住鸟,到今天士兵们依然是唱秦军的凯歌排着队列,士气高昂的穿过营地。

捱鸟两捱,吴穆终究也是无法可想,只能下得床来,叫来小厮,就着青盐刷鸟牙4,准备吃两个饼就出门去工干鸟。

正是最后一口炊饼将咽未咽之时,陈瑞柯风风火火闯得房来,开口就叫:“吴大使5,要死人鸟!”

吴穆最近火大痰多,刚嘬鸟一口二陈汤6顿时被那惊雷给吓到,立时便喷鸟出来。

“乃惊得甚事?死人自有王法军法,便是天塌鸟也有法度!不会慢慢说来咩?”

陈瑞柯来不及缓气,拉鸟吴穆就走,边走边说:

“大使去鸟就知,人命关天,兹事甚大!”吴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陈瑞柯风筝一般拖到中军偏营某处。

这个地方吴穆到是来过,因为这里是军法部门办公的地方,在岛上条件从简门口虽然没有挂牌,但是卫兵还是有的。

两人拉拉扯扯撇到鸟门口,打眼就瞅见张高升正缩着脖子往里觑来觑去,吴穆看鸟那个怒啊:

说起来也是锦衣卫里出来的,就算长生军是名扬天下,也没必要猥猥琐琐这么小家子气吧?我吴穆哪次不是扬着头挺着脖子进门去的?怎么跟来随从都一个两个忒没架子?这以后传出去鸟,军队怎么监得起来?

吴穆也不多话,上去就是一脚戳翻鸟。张高升望得是吴监军来,大喊道:“大使救命!”

吴穆恼道:“又是甚事?”

于是陈瑞柯与张高升开始抢词,一会是你压鸟我,一会是我压鸟你,端的是一团乱麻。

幸亏吴穆也是江湖上走老鸟镖的,说起来也有个响当当的花名唤荒野大镖客来着(虽然总被误会成荒野大嫖客),还见过世面,问鸟几句关键,才知道原来事情是介样滴。。。。。。。。。

按道理来说,陈瑞柯和张高升平时应该是跟着吴穆到处虎假虎威。

但吴穆自己本就是个江湖出身,凡事大大咧咧,喜欢大包大揽。如果说刚上岛的时候,还有点拿着身份想制造距离感的话,三人在岛上过鸟几年,总不能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吧?

看着人家黄石的小团体就算是争风吃醋搞内讧都那么热闹,相对自己这沉默三人组,自然也有找一番乐子的需要。

吴穆到是好想法,不是去钓鱼就是去找人扯淡,自己钓鱼自己吃,自己扯淡自己爽,平时没事也懒得去“监个鸟军”,到是酒肉朋友认识不少。

既然上司本人都这么没有监军的存在感,陈瑞柯和张高升这两个锦衣卫小旗官的日子可想而知。

吴穆本人是不管事的,连上司都不管事,这两小官自然也不敢出头来管什么事。每天早上到中军来报鸟到,顺便给吴穆也报个到,然后找个显眼的地方坐上一回,让几个人看到,顶多捱得两三盏茶,瞅个机会便跑路去打猎。

就说这前日,两人打猎归来,遇见一个那军骑鸟头骏马,陈瑞柯由不得夸鸟一句。谁料到对面回来,端的是一口乡音。

陈瑞柯又惊又喜,多问几句,谁知竟然不光是小同乡,而且竟然同里?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人一番攀谈,眼见得热烈鸟,陈瑞柯便要去喝酒叙八卦。张高升本也无事,就当去听笑话,于是同去同去。

三人被那马军带来鸟一家军户开的小店,店面只能容下五七个人,却是新纂的草房,到也干净。那骑兵把马系在檐下,陈瑞柯吩咐主人把野味煮鸟,岛荒店小,一时也没有什么果子7按酒,就鸟一条生咸鱼喝起来,吹得到也爽快。

陈瑞柯常年在京城厮混,只学鸟半口凤阳官话,没少遭人挤兑。他乡遇见老乡,憋鸟多年的乡音是一口接一口的喷,两人心中舒畅不提。

酒熟肉饱之际,那马军突然才想起来差事还没有交付,一想起军棍皮鞭,于是赶紧给两个小旗官告鸟饶,出门上马就奔。心急差事交割,又带鸟三分酒意,上马的时候一拉缰绳,柱子晃晃,便把人家新纂的草顶给顶烂一把。

那骑兵拨马就走,倒也没有停留,主人也知他事急,想来小事,也没追究。

转天来金求德带人去训练,路过此处,望见此店新起草房而屋顶少缺,于是立即下令刷人,果真刷到这位马军。

长生军律:有践农稼伤农工毁民居者,死无贷。金求德眼里容不得沙子,当下就要杀人。

幸亏到处刷人搞得满营轰轰,陈瑞柯张高升在中军正要走未走,听说杀人就来看热闹。这热闹一看不好,竟然是昨日遇见那同乡,喝酒本就是陈瑞柯的主意,可长生军律颇严,他一时也没鸟主意,只是喊刀下留人。

千万拉住鸟金求德,说些好话希望缓得一时。金求德虽然态度稍微客气鸟,但是还是嚷嚷要斩人。张高升有急智,劝说金求德怎么也要先审再杀也不迟,于是带鸟那马军到军法部理论。

杨致远不在,金求德占鸟主位,不由那马军分说,先下鸟脊杖四十。张高升陈瑞柯怕是金求德要打死人。原本他们就指望杨致远性子较温和,脊杖几十也就算鸟,但是杨致远又不在,一时就毛鸟爪子。陈瑞柯赶紧来请吴大使来说情,想来监军公公开口,这个面子至少人家要给。

吴穆听了到是心中也有计较,此事并非大事,把人杀了固然也没什么,三国志评话8里的陆逊不就杀了一个他的同乡么?那人还不过是顺了人家一顶帽子来遮铠甲而已。出于严肃军律的角度来说,也没有什么错。

就是得时时敲打一下这些士兵,让他们知道法度可畏,国家给你待遇不低,可不能养出一批老爷兵来,否则打了败仗,咱家也没好果子吃。

但是换过来想,此人也并非故意毁坏人家房子,陈瑞柯平时对自己也是颇为恭敬,说两句好话,到也不是很难的事,这种小事如果不合他心意,恐怕他会有怨言,以后万一万一遇见不测,他二人恨咱家不出力,奈何是好?

脸色变化了几番,吴穆算是把主意拿定了,于是说道:

“乃等随咱家进去吧。”

“谢大使!”

“谢大使。”

吴穆带了两人进了房间,金求德一见监军公公来了,马上站起来行礼,行刑的内卫士兵也暂时停了手。

吴穆伸手按鸟,笑笑说道:“咱家来看看,金游击不用在意咱家,继续问事罢。”

金求德也不客气,礼毕说道:“区区小事,怎敢劳动大使?区区这就了鸟,也省得大使牵挂。”

两人坐定了,金求德老起脸来,喝道:“继续打!”

于是内卫士兵又继续动手。

吴穆在宫里也是见过杖脊的,宫里太监犯了错,也有过被杖脊的,只不过看公公们自己手头活络与否,这打手自然也有不同手法。

但是就这次军棍来看,那内卫的士兵估计也不是什么老油子,到真是棍棍到实。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那马军已吃了快三十棒,眼见得有点神智不清了,但还没有晕死过去。

须臾,剩下十杖打完,那马军已经不能起来了,内卫用杖架起让他抬眼来看。

金求德喝道:

“乃知我长生岛军法咩?”

“知道”

“有践农稼伤农工毁民居者,死无贷。此条乃识否?”

“识得”

“乃坏人草房,是不是属实?”

“是,求大人……”

“还敢聒噪?事情清鸟,乃又认得法度,难道还别想生事?来人!拖将出去……”

“慢!”

吴穆一看要动手了,马上按下。金求德看公公发话了,也不敢怠慢,只能回头来问:

“敢问大使?”

“哦,咱家观这则鸟似乎有话要说,既然是要依军法惩他滴,总要让他说完才好。”

“唔,那乃还有什么话说?”金求德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转头来问。

“大人明鉴,区区确不是为了坏他房屋啊。区区不过是在他店内打尖饮水,故系马檐下,食完便急去交割差事,不觉误擎下。”

“误擎下?误擎下就不是坏人房屋咩?军户苦日,好不容易晒干了草束,才能起栋新房,乃今日误擎下,他明日误擎下,人家怎生度日?来人――!”

吴穆正待开口,突然门外卫兵来报:

“禀金游击、吴大使,店主人携全家伏跪在外,求见二位大人。”

吴穆听了,颇是诧异,回头去看陈张二人,只见陈瑞柯一脸迫切之色望来,心中便也有数。

只见吴穆摇摇眉毛,陈瑞柯使点眼色,两人就有了一段可以载入史册的心灵感应。

“此事可是乃去办来?”

“确系下官办来。”

“那店家?”

“合家亦是下官唤来。”

“此事甚好。”

“谢大人夸奖。”

“唔。。。。”

“唔。。。。”

两人一起点了头。

金求德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之间到也诧异。吴穆见了,便话道:

“既然人家苦主来了,也总要听他一言一语,坏人房屋,总也有个价钱要赔,光杀人也没有用啊。”

“大使言之有理,来人,唤他们进来。”

有人应了就去,即刻便带来店主合家四口,伏跪在地不话。

金求德便问道:

“汝等来鸟亦好,这则鸟配军坏汝家房屋,本官已自帮你了了,依军法当杀之,并取其饷偿汝直。汝有甚么话说?”

言语之中,金求德颇有得色,断是以古能吏自居了。

那店主拜鸟一拜,开口说道:

“小人全家,都谢将军恩德,今日小人能见将军明睿如此,归家必定焚香祈祷,保将军官位亨通,将途大运。”

“恩。。。。。。”金求德的得色显是重鸟,人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自己英明神武比不上黄军门那是必然,不过断一两个小案,还是绰绰有余嘛。

那主人又道:“只是此事其中颇有缘故。此人向来与我家相熟,常来吃饮酒水,从不亏欠半文。草房纂顶,他亦来过帮忙。大人明鉴,昨日他实不曾扰我家。“

说到这里,那主人妻、子皆哭,泪声连绵,颇为动人。

金求德这一下有点懑了,原来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房子坏了,士兵认罪,军法清楚,苦主找到,按说应该很好判。

但是苦主一番告白,怎么也显得这事要想依照军法来判,确系无理。

“既然事情清楚,那么到也好判,这厮坏人房屋是确有其事,依照军法应予斩首。军律有践农稼伤农工毁民居者死无贷此条,本为爱民护民,而毁民居死无贷主要也是为了防止士兵抢掠资材取暖或他干。但是这厮并无刻意扰民,所坏草顶也未拾去生火他干,亦并不是素有仇怨挟机报复,断不能以此律杀之。”

众人往这声音来处看去,原来是杨致远已经回来,盔甲尚在身未脱,可见是刚刚公干回来。

杨致远也不理众人眼光,兀自判了:

“以军律杀之不可,但是活罪不可免!汝不交割公事,却去饮酒,虽犹未误事,但是轻慢军机已是误!判你杖脊八十,以饷偿人屋顶。”

[注释]

注1:

武经总要北宋时期官修的一部综合性军事理论书籍,较好的概括鸟北宋中前期以前的军事战术和阵法,以及军队编练等条例,具有很强的操作性,此外在军事技术方面有多有著录,对北宋时期军事科技和军事装备有详细介绍,并有相关图谱保存。

注2:

行军需知也叫行军须知。此书最早记载出于〈〈辽金元艺文志〉〉中,以书内容来观,是两宋时军事著作,作者不详。此书与武经总要不同在于武经较多体现军事理论和军队编制训练,而行军需知则是真正的兵家实用书籍,记录并描述鸟军队实际作战的相关问题,以及对应的处理办法。此书四库“全”书未收,有全本藏于阿妹例假国之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

注3:

此凯歌乃借自北宋沈括所著〈〈梦溪笔谈〉〉,沈氏曾主兵机,故注重军事技术以及军事信息。

注4:

刷牙至少在北宋晚期即已有牙刷,依徽宗时人温革之《琐碎录》记载,市场上有生产和出售以马尾毛制造的植毛牙刷。南宋时得到大推广,到处可见卖“刷牙子”的商贩,行在(皇帝临时驻留地)临安西坊即有“凌家刷牙铺”,又有“傅官人刷牙铺”。宋时医书《百选方》也记载鸟刷牙粉方,《续夷坚志》卷3亦有“刷牙方”,用以调配牙粉。

注5:

大使

吴穆是监军使者,按道理来说应该叫中使,叫他“大使”是抬举他。因为“大使”是24监前几个局的长官的称呼。

注6:

二陈汤,一种解痰去火的中药汤水,可以加入蜂蜜调味。

注7:

果子此处果子并非水果,宋元时期请客吃饭,菜来前食客先要垫上一些面食来喝酒,这些面食即所谓“果子”,今日之“煎饼果子”即此古称的遗留,明时成书的《水浒传》对此习称亦多有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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