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年三十的半夜,漆黑的天空,落下一片片雪绒花。
覆在瓦片。覆在树梢。白白的一片。
大年初一的早晨,招弟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滴答声响,在床上翻了一个滚,含糊不清的道:“是下雨了吗?”
明哲见着她这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襟,笑道:“下雪了。融雪呢。”
“哦。”招弟又躺了小会儿,才起了床。她现在的肚子,连自个儿弯腰都是困难的了。穿戴衣服,才出了卧房。果然,屋檐上,水珠在阳光下,一滴滴的往下落。
在地上积起一汪水来。
招弟想着,也是好些年没瞧见雪了。应该有十年?还是九年?大概是许久以前了。那个时候才到这里,就遇上了白年难见的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仿佛就是一夜间,把整个世界都染了色。
今年的这场雪,倒是不大,就连院子里地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已慢慢的融化。
“小心路滑。”明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连带着说话,都柔声细语的。
得亏明哲有先见之明,出门的时候,多添了一件衣服,不然这融雪时是最冷了。往正厅去时,站在游廊上,看见桃树上那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凌子,就忍不住想起那年。三妹素来是最不怕冷的,明明小手冻得通红,还怕冰凌子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忽的乐起来,摸了摸腆着的大肚子,道:“你过去,摘两条冰凌子过来。”孕妇最大。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个整明哲的办法来。
明哲瞪大双眼,道:“难不成你想玩冰?”
招弟眼睛眯成一条缝,“虽说不现在不能拿在手里。可你也知道,这肚里的小家伙儿就是喜欢呢。等会儿,你拿着,我看着,也就可以了。”她说的委婉,隐隐的,还透着可惜来。
明哲呵呵一笑。招弟以为,他是不答应了的。哪里知道,对她这孕妇有求必应的他,是肯定会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看着那冰凌子在那干燥而温暖的手中慢慢的融化成一汪水来。招弟知道,这法子是过了,赶紧的让他扔掉。可偏偏的,他却是不随她的意思了。
招弟抿着唇,眼带歉意,“你扔了吧。”
见她这模样,明哲也没笑,这才松开了那抓着冰凌子的手。融化掉了三分之二的冰凌子细细长长的一截,摔在地上,清脆作响。悦耳动听。
招弟拿出手绢来给他手上的水擦掉。水擦掉过后,那平常温暖的手,有一丝丝的冰凉。
“你!”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叫她这孕妇病给犯了。他倒是好,跟着她一起犯糊涂。如果刚才那会儿,她是叫他跳水塘里去,他也配合着…
明哲眼睛眯着微笑。
招弟看得又气又心疼。赶紧把那手捂在手心里,想给他暖暖。他却抽了出来,道:“别冰着自个儿了。”
她瞪他,“既然知道冰,还去拿!”
“这不是媳妇喜欢。孩子也喜欢。”
“你!”招弟一时愣住。这傻人。
用了早饭过后,两人才带着礼物,回娘家去拜年了。
她现在这动静,是搁在哪里,都是一座神,得供着。
来弟揶揄道:“二姐,你这架势,比大姐那会儿,可大了许多啊。”
招弟听着嘴角一抽一抽的,嘴巴朝着前面努了努,“怎么,周博回来了,心情挺好的。”心情虽小,但是离得近的几个人可都听见了。
得亏这会儿屋子里坐着的都是小一辈。要不是这样,招弟也不会说这话出来。
周博是在十一月底才来的。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是全家人都回来了。因为早先就已经递信了回来,来弟已叫人帮忙把自家原先建的那处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虽然小,但胜在整洁。
招弟记得年前回来的那次,隐隐听了一点风声,说是周家准备提亲。
她这才有了这句话。
来弟被这话一堵,咬牙切齿的,磨得咯咯作响。
她这模样,倒是逗得大家笑了起来。
大嫂翠蓉笑着,“三妹这是害羞了。大姑娘了,还害羞做什么。”
“大嫂。”来弟狠狠地,眼睛眯成光来。
翠蓉挥手,连连求饶,说是再不说话。
正说笑间,菜菜倒是折腾起来了,呜呜的,哭得贼大声了。招弟看着,大姐夫和大姐两人都忙了起来,这个抱一抱,那个抱一抱。都没有效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得弟只得抱着出去走走了。
招弟挑眉,偏头看明哲,“你说,我家的娃,会不会这么调皮?”
明哲笑道:“这要看像谁了。”
“你的意思!”招弟磨牙,阴狠道。
来弟瞧着两人,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站起来,“我琢磨着,周博,二哥,三哥,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别丢这里了。碍人眼啊!”说完,一溜烟就出去了。
另外几个人竟也十分配合的笑了笑,站起来去外面了。
剩下招弟和明哲大眼瞪小眼的。憋着笑,又笑不出来。
看来,她们这的确是磨叽了。
吃了午饭过后,两人就离开回家了。下午,还有一些过年的礼物送了过来。有镇上的,也有集市的。
招弟问:“你不去镇上?”往年,这时候,他应该出去拜年了。
“这不,媳妇怀孕了。要在家,做你说的二十四孝丈夫。”明哲的嘴上功夫向来是厉害的。要不是他让着,她哪里是对手啊。
这年,就这么磨磨唧唧中过去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
明哲忙了好些天,才总算是停歇下来。
招弟现在怀孕,对于作坊的事情和种植的草药都不用再管了。就连后院里的那些番红花也是不让再管的。每日里,她就闲着,在院子里四处的乱逛。
有明哲陪着的日子,自是好过一些。
春天,午后的阳光落下来。
招弟睡在摇摇椅上,微微的晃着,问:“对了,你给娃想名字了没有?”
“这都还不知道是男娃女娃,着急干嘛?”明哲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连头都没抬,回了这话。
招弟把双脚从摇摇椅上的脚踏放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抿唇看他,“男女各娶一个不就好了?反正早晚的事。眼看着,这孩子,也没两个月就要蹦跶出来了。”见他还埋在书里,不禁叫道:“喂!在跟你说话呢,都不专心一点。”
她说着,已动手把他手中的书抽了出来。
明哲总算是抬眼看着她了,“这正看得精彩的地方,你这是?”
“你一生意人,又不考秀才,读这么认真干嘛?”招弟瞥了手中的书一样。之乎者也的道理,实在是有些难懂。要她说,还不如看话本,至少里面还是有一点故事情节的。虽是泼了狗血…
“提高自身修养素质。”明哲故作正经的,点头笑着,“这不,以后也好让孩子知道,她爹可是个文化人。”
招弟听得乐了起来,眨眨眼,“那文化人,现在麻烦你,帮忙给孩子取个名字怎么样?”
“嗯。名字是大事,得仔细琢磨一下,不急。”说着,又要来拿招弟手中的书。招弟气得,一下子就把书扔进他的怀里,又重新躺倒了摇摇椅上。嘎吱嘎吱的,微微摇晃着。
“生气了?”明哲对书,挺宝贵的。每次看了,有一点褶皱都给抚平了才放好,他说这话时,也正在把那本书抚平了又抚平。
招弟闭眼,“没气。我也懒得你取不取名字了,等生了过后,就叫小名好了。狗蛋、虎子…”
明哲听得嘴角一抽,“这名字?”
“这名字有问题?都说这名字好养活的。”招弟笑得满脸无害。她也不过存心逗逗,她可不想自个儿的儿女,取这样的名字。
明哲摇头道:“既是这样,一切都听媳妇大人的。”
这下该是轮到招弟的嘴角抽搐了。他啊,算是彻底的吃死她了。就看他心情怎么样,好点就让着;不好一点,就吃干抹净,不带吐骨头的那种。
时光,就这样的耗着。
明哲对名字这事吧,倒是没有专断主义,还特地问了招弟什么的好。
招弟顺口就道,小名我反正是想好了。
妥妥。帖帖。
明哲嘴角狠狠一抽,“你瞧瞧,自个儿都没做娘的觉悟,倒是渴望着,我这当爹的,能有多好觉悟似的。你这顺口溜似的名字,也好说出来。”
招弟瞪眼,“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听上去,心里舒坦。”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哲在家呆的时间太久了,这些日子,两人只要碰在一起,总是不停的斗嘴,有时候连陈氏在场,都没个消停。
陈氏倒是乐乐呵呵的笑着,这样挺好的,欢欢乐乐。
这么一说,两人倒是有些肆无忌惮了。
这日,招弟实在是忍不下,“你还是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不用在家里耗着。不然等会儿你又得唠叨我话多了。”
“哦。这下反省了。”
他倒是听话,真出去了。是去的镇上,接连两天没回来。这人,就是各种别扭,没在眼跟前晃悠的时候,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招弟叹了一口气,儿啊,你娘想你爹了。
日子,总归是一天天的,平平淡淡,没有波澜的度了过去。
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招弟行动各方面,是无比的小心了。生怕有点什么大动静,肚里的孩子就落地似的。
她倒是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幸福经得起平淡的流年。
------题外话------
各种没感觉,所以更得有些少,抱歉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