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的看客们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将被翻开的卡牌,若是成功,那今晚的赌场必定会诞生一个新的传奇。
卡牌被荷官的金属夹缓缓夹起,翻面,上面的数字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卡面上的数字是1。
“哎呀,真可惜。”荷官摊了摊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把余光作为筹码的钱收入法阵中,然后开始重新码牌。
“这不可能!”余光此时大脑嗡嗡作响,显然还没有理解眼前的现实。
“我刚才的预感难道是错觉?”余光的手指狠狠地抓握着桌台的边缘,仿佛要将它撕裂一般。
借助着身体内残留的感觉,他猛地四处张望,发现这股触电般的能量来源于这附近的高台,也就是乐队演奏的地方。
余光强忍着满腔的怒火,抓住身旁的一位地精侍卫的衣领,咬着牙问道:
“那是什么肮脏的把戏?”
地精侍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他仍满脸微笑地看着余光,从容地说明道:
“他们是金色天堂雇佣组织的诗人乐队演奏团,大部分人在来之前是各自小队里的弓箭手兼辅助。”
余光这时候才明白他刚才触电般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幸运女神的眷顾或指引,只是被这些诗人的音乐稍微强化了状态罢了。
“先生,我还需要继续工作,请您放下我的衣领。”地精侍卫保持着满面笑容,但身后的兽人保镖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余光见状只得狠狠地甩开了抓住的地方。
“如果您不准备继续玩下去,希望给后面的客人让出位置。”地精理了理自己的领结,对着余光说道。
余光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其他人已经等的不耐烦,甚至有的还在窃笑。
但此时的余光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想到了什么,迅速从戒指中取出了之前在矿洞中收集的蓝晶石矿石,闪烁着蓝光的矿石在桌上形成了一座小山。
“谁想买?”余光对着周围的看客们大喊道,而他们也都仔细观察着桌上的这堆矿石。
“我出20银币。”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你在做梦?我出50银币。”另一位矮人大叔立刻啐了口唾沫,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中年男子,“这蓝晶矿一看就是纯度极高的好货,20银币你留着骗小孩去吧。”
中年男子见自己未能得逞,咕哝了两句便不再作声了。
“拿着。”矮人大叔向余光递过来一个装满银币的皮带,然后像买到宝贝一般把蓝晶石装进了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中,美滋滋地走回了人群里。
余光把袋子内的银币倒了出来,准备再次下注,但他多留了个心眼,只划过去一半。
“第3排第一张,25银币双数。”
荷官依然满脸笑意,熟练地把牌翻了过来,卡面上的数字是2。
“很好。”余光重整旗鼓,用手撑着下巴,大脑飞速运转。
此时余光肾上腺素飙升,他用猎豹般的眼神盯着荷官小姐洗牌的动作,然后注视着摊开在桌台上的某一张纸牌。
“第4排最后一张,75银币全压2。”
如果余光没看错的话,上一轮中那张印有数字2的卡牌在荷官手中经过辗转几次后,摊开时的落点就是那里。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浓稠了许多,荷官翻牌的动作在余光眼里也变为了慢动作,此时的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被翻起的那张印有金色天堂的卡牌。
卡牌上的数字是3。
“唔,差一点,下次再来吧。”荷官看着余光,脸上满是惋惜。
“骗子!”余光用双手狠狠地锤向了桌台,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他此时还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身后挤过来了一位狐人男子。
“没钱了就赶紧滚,等你老半天了都。”
余光正愁找不到发泄点,狐人男子仿佛送上门的火把,点燃了他的导火索。
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这位可怜的狐人脸上,让他倒着飞出去几米远,瘦小的狐人身躯根本无法承受住余光的怒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的余光仍在气头上,他环顾四周,面色狰狞。
“c区3号桌台旁有人闹事,请马上派人过来。”附近的一个柜台里,一位龙人男子用手比划着一个法阵,口中念念有词。
没过一分钟,就当余光准备去把桌上的纸牌大卸八块时,桌旁赶来了一位地精侍卫和一位穿着黑袍的龙人女子。
“就是那家伙,动手。”地精指了指站在桌台上的余光,靠近龙人女子说道。
余光察觉到了来自附近的两股视线,他从桌上跳了下来,死死地盯住他们。
只见龙人女子口中念念有词,余光很快就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他赶忙向着女子冲过去,想要打断她的咒语。
但他还没跑几步,对方就完成了施法,余光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兽人抬起,扛在了肩上,手脚却使不上劲反抗。
兽人将余光扛着走出了赌场内侧的一个标有“员工专用”的小门,来到了赌场的外面,兽人轻车熟路地在赌场背后的巷道里穿行,然后停在了一个昏暗的胡同里。
虽然暗黑城的天空常年保持黑暗,但这个小巷由于四面八方被高楼建筑包围,显得更加黯淡无光,兽人像卸货一样把余光从肩上扔到了潮湿的地面上,然后吹着口哨离开了。
余光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脸贴着泥泞的地面,冰冷的触感传来,却远不及此时他的心情。
一小时前,他还是个踌躇满志的冒险者,握着手中的金币挥斥方遒。
而现在,他就像是没人要的垃圾,被随手扔进了垃圾堆里。
嘴边流过的污水散发着烂泥的臭味,四周满是破碎的酒瓶和腐烂的残羹剩饭,余光安静地被包围在中间,一动不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白,想起了西塔尔,想起了山姆夫妇,想起了威尔大叔,甚至想起了狐人馆的狐人少女诺娃。
如今他几乎身无分文,也没有脸面再去见曾帮过自己一把的人,别说美好的未来,余光甚至连明天的希望都看不见在哪里。
咒语的力量似乎有所减弱,余光吃力地移动着手臂,尝试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
这时他发现,碎掉的酒瓶将他脸上划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地上,而手臂更是因为紧贴着地面,扎进了数颗大大小小的玻璃渣。
但此时的余光比起身体上的伤痛,心灵上的悔恨给他带来的痛苦要更胜一筹,他用沾满泥水和鲜血的手捂住脸庞,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冷静下来的余光无言地看着落魄的自己,偌大的暗黑城中,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呢?
想象着一贫如洗的自己在暗黑城的下场,余光感到心如死灰,虽然他才刚来这里不久,却已经深深体验到这座地下城市的格局,他闭上眼睛想要逃避眼前的绝望,大家的面容却又再次浮现在了余光的眼前。
“真可悲啊我。”余光突然想到自己在上学时的某个夜晚,听见父母在卧室内悄悄谈论的话题。
“你知道么?老三的儿子在澳门那边输了几十万,不知道逃哪去了,家里打电话也不接。”母亲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担忧。
“别掺和这事儿,管好我们自己就行。”父亲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草草的结束了对话。
如今余光切身体验到了这种感觉,他成为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他再也忍不住眼窝的酸涩,滚滚热泪从脸颊流了下来。
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余光想就这样下去,直到自己失去意识。
在他未曾注意到的一个角落,飘过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抬起头,看见少女趴在自己背后,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
余光的头从少女的脸颊穿了过去,但少女丝毫不在意,仍紧紧地抱着他。
“白?不对,是黑。”
余光的头再次低了下去,虽然他和黑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他也不想让黑看见他满是泪痕的脏脸。
不知何时,黑已经站在了他的前方,她轻轻开口道:
“跟着我。”
余光此时仍沉浸在自责的漩涡中,他没有听见黑的话语。
“站起来,好吗?”
黑蹲在余光面前,和他保持一个高度,她注视着余光,再次开口,然后耐心地等待余光的回应。
在黑所散发着的微弱的荧光下,余光看着黑清澈透明的双眼,他仍有些犹豫,但在黑的话语影响下,他艰难地撑起了冰冷的身体,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还能走路么?”黑跟着站了起来,她抬头看着余光,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波澜。
“勉强”余光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长时间的压迫和伤口造成的失血让他大腿有些麻木,但所幸并没有受重伤。
“跟着我。”黑转身朝着巷道外走去,余光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离开了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