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从屋子里拿出了一块绿色的油布,她同大哥打开后,铺在了屋前不平整的土坝上。
大哥让三哥和广娃子,搬出了三件啤酒,并撕开了包装纸。大嫂把塑料袋打开,把那些花生米、怪味胡豆、小麻花、糖果饼干等一并放在地上的油布上。
小屋子里的灯光把土坝照的一片光亮。
“来来来,大家都围坐成一圈。”大哥大着嗓门嘻笑着招呼大伙儿。
大伙儿都扭扭捏捏的围坐在一起。三哥是个猴精的人,他抱过啤酒,给每个男人递了一瓶。
“这两大瓶可乐,是你们女娃儿们的。”三哥是个诙谐的人。他打趣的说着,递了过去。
大嫂接过后,起身进屋里拿了两个瓷盅子,然后满满的倒了两盅,放在了女人们的面前。
男人们纷纷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盖子,由于大力的晃动,都冒出了滢滢的泡泡。
我站起来掏出裤兜内的香烟,给爷们每人散了一支。
其实,这些男男女女,除了大哥大嫂和三哥,其余的我还都不认识。
明亮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的十分鲜明。我扫视一圈,发现他们都很年轻。男的大多数同我的年龄差不多,只有两三个在三十岁开外。
女人们除了大嫂和一个女的稍大外,那三个都显的还有几分的稚气,一看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我弓腰拿起放在地上的啤酒瓶,用大牙撬开盖子后,举手绕了一圈,用平和的语气说:“我远来山上,与大家相识,这是缘分。初来乍到,不懂很多事情,望大家多多关照。
另外,我们几千里出来,都是为求财而来。愿大伙儿在大哥的带领下,团结一心,能得到各自满意的收获。致此,我备了一点小酒,聊表心意,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好运连连!”
说完,我握着啤酒瓶,又朝坐在干燥的大伙儿绕了一圈,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
“干!”
“干!”
大家的情绪被激了起来,纷纷举起酒瓶,欢快地叫着,都用嘴巴贴着瓶嘴,高高的仰着颈项,“咕咚咕咚”的喝着。那绿色的液体,在明亮的灯光下冒着晶莹的气泡。
大家喝着啤酒,用手往嘴里捻着零食,兴高采烈地吹着“壳子”。有两对男人兴致勃勃地划起了拳,
满天的星斗,苍茫的大山,一阵阵从荒野深处吹来的凉风,沁人心脾。
这平顶山真是够大,极目望去挺巍峨宽大的。但它并不像老家的大山那般陡峭雄伟,此山坡度延缓,其间有平展地段,一台一台的延伸向上,俨然是古人修筑的巨大祭祀坛。
整个大山没有参天的树木和茂密的荊棘,只有一抺的青青蒿草和稀疏的權木,以及到处散乱的带着褐色的石块。
大哥承包的矿井在高高山峦的半腰坳上;长满荒草宽大的山沟对面,也矗立着一个高高的井架;半里路的斜坡下,也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采矿场。
大哥把我安顿在他隔壁的小房子里。
这儿的五六间小房子,都是用山上的大小不一的,石头垒成的,顶上横放着木头,用牛毛毡铺着。屋里很是闷热。
我住的小屋里有两张用石头和木板搭成的床,一张摆放在靠里的墙根处,一张在门口的靠墙处。床上都铺有草席子。
里边的床上是同我们去商店,背啤酒的广娃子在睡。我便躺在了门口的小床上。
我拿着脸盆去厨房间,准备打点水洗洗。途经女的房间时,正听得三个女人正在里面嘻笑着说着话。
“听说刚来的小哥哥是王哥的亲弟弟?”一女子说。
“是的。他们共五弟兄,他是最小的。我要叫他幺哥。”一女子答道。
“这女子是谁啊,她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呢?”我满腹狐疑的想着。
“他长的可以哈。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只是头发留的太长了。”一女子又说道。
“不晓得他结婚了没有?”停了半会,一女子轻轻的说。
“你喜欢人家,想跟他耍朋友,明天就去他房门耍,问问他嘛!”这个声音肯定是那个年龄大的女人说的。
她们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我听的脸皮有些发烫,赶紧进了厨房,在一个白色的大塑料桶里,舀了半盆水就匆匆离去了。
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到门处用脸脸里的水冲冲了脚,然后返回屋里,拉开帆布包的拉链,把里面的衣服和裤子拿出来,抖了抖,用木头做的衣架,挂在牵着的一根铁丝上。
躺在床上,不时有阵阵的凉风,从没有门板的房门外吹进来,淌着汗水的身子也清凉了不少。
睡在里面床上的广娃子,一直瞪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
“老广,你一个人就睡一个屋子吗?”我找着话题跟他聊天。
“不是的,幺哥。里面本来睡有三个人的。”广娃子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那,那两个人呢?”我问他。
“一个叫刘安能,四十多岁,是我们老家对河村里的;那个叫何小虎,是我的堂老表,比我大三岁,有二十一岁了。
在二个月前,他俩到井下去上班,在下第二个井,坐矿斗下降时,由于芬女子刚开机器不熟练,她一松手把,挂着钢丝绳的矿斗就迅速坠落,她还没来得及刹手闸,矿斗就重重的碰撞到了地面上。站在矿斗里面的刘安能和小虎子,当时就瘫倒在矿斗里起不来。
大哥带了几个人,把两人从井底里弄上来,老板见伤得很严重,急忙用自己的小车子,把他俩拉进了医院治疗。现在他俩都还住在镇子上的那个医院里。”广娃子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述说。
我听了大吃一惊,忙问:“他俩伤情现在怎样呢?”
“刘安能叔是个大个子,又有些胖,受的伤重些,说是腰椎断了,也许以后要瘫痪了。”
“那你堂表哥呢?他严重吗?”
“他好多了。幸好他个子矮小,只有几十斤重,矿斗落下去时的冲击,使他的腿受了伤。
前几天,我和大哥去医院看他们,能叔儿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见了大哥就哭。大哥就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叫他不要考虑,他会叫老板拿钱好好为他治疗的。
小虎子精神很好,拄着拐杖能够下地了。听医生说小虎子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听着广娃子的述说,我没有再说些什么,叹息了一声,只愣愣的望着门外,高高山峦上夜空中那闪烁的满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