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公府。
淮筱绫正在房内调香,天气已经入了冬,书房还有孩子们的卧室都需要放上养气的香,再加上徐玉英也入了府,她这个当婆婆的也要送上一些手调的香。
十四静候一旁,她是淮筱绫的使女,同时也是调香高手,只是她知道夫人调香时不喜欢被人打扰,这才默默等待着。
淮筱绫放上从南方送来的花瓣后,这才嗅了嗅觉得味道好了不少,这才心情尚佳的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夫人,二殿下求见1十四双手抱在胸前低声细语。闻言淮筱绫冷笑一声:“怎么?当时发脾气的时候痛快了,现在又想起来找我了?”
十四依然没有说话,淮筱绫闻着昨日送到的沉香,缓缓说道:“十四,你说为什么我要常常调香呢?”
“自然是因为香不可久存1十四轻声说道,淮筱绫点了点头,把一瓶味道不佳的瓷瓶扔在地上:“调香时心乱了,就不能用了。”
“十四明白1十四眨了眨眼睛立刻了然,这才低着头来到会客厅,此时二皇子淮念安正苦着脸等着淮筱绫。
“二殿下,夫人着了风寒,恐怕近日不能见客1十四低着头说道,淮念安撑着头,他怎么不知道淮筱绫这是心里有气。
“十四姑娘,你还是继续通禀姑姑,万不能让表弟闹起来啊1淮念安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
“夫人说过,调香时心乱了那瓶香就浪费了,有些事既然做过了,也就该有他的代价在,谁也拦不祝”十四添上了后半句。
随后不等淮念安再怎么努力,兀自离开了。淮念安叹了口气,算了自己也不努力了,他们这些神仙打架,自己还是靠边站吧。
南宫昌坐在书房里与东宫子正在下棋,淮筱绫走了过来,东宫子识趣的离开,淮筱绫这才看着他那被南宫昌杀得丢盔卸甲的棋局。
她一手把棋局扰乱,南宫昌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念安那孩子念亲情,其实见见也无妨。”
“他的那个母妃总觉得念情就能得到那人的青睐,可是皇家里念情之人只能做个闲散王爷。”淮筱绫带着些许少女的娇蛮。
显然平日里被南宫昌宠坏了,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家媳妇受了气气成这样,南宫昌给她倒了杯清茶:“既然两个孩子都有气,让他们兀自出了。”
“你就不怕事情闹大了?那人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1淮筱绫看到他依旧这般纵容,提醒着他。
“他小心眼,我就大度了?”南宫昌回道,淮筱绫看到他这样,这才拔了拔他的胡须,撇着嘴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胡子,还不剃掉?”
“嗯?前几天不是剃过了吗?”南宫昌一照镜子这才发现胡须又冒了出来,只好在淮筱绫的威逼之下剃掉胡须。
另一边的池白远就没那么高兴了,他的脸色一直很难看,要不是怕南宫宿闹出事情来,他怎么都要回中书一趟痛骂那些尸位素餐的文官。
日头越来越晚,一行人马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池白远赶忙振作精神站了起来。坐在马车里的淮云浅看到远处的池白远,说道:“有意思,这还没有进城,池相就在外面等着了,看来他们都怕你大哥闹出事来。”
“既然那么怕,当时为什么还要做那些没有意义的意气之举?”南宫星翻了翻白眼,这些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南宫宿看到池白远,佯装没有看见,直到池白远无奈喊道:“世子一路鞍马劳顿,且歇息片刻如何?”
“休息了这么多天够了,池相有何话直言便可。”南宫宿没有下马,态度也比之前见面相隔甚远。
显然他知道池白远默认了那道荒唐的诏书,既然你认同,那我与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世侄,这些事急不来,毕竟案卷刚撤,现在就加封徐丫头,陛下的脸面也过不去1池白远靠近南宫宿说了实情。
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毕竟新朝伊始,徐赟就是叛臣贼子,这些事情都已经公布朝野,百姓们不说相不相信,但是皇室已经定了罪名这是逃不掉的。
虽然刑部的案卷拿了去,但是这件事难免还是有人会记得,如果现在为徐丫头加封,陛下初登大宝时的诏书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陛下先是定徐家为叛臣,后来又加封徐玉英,这算什么事?陛下是要脸面的,他绝对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脸面,陛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加封徐玉英,而且如果徐赟回复清白,势必要把责任推给另一个人身上,这才能体现出他的英明神武。
可是给谁呢?给晋王?不可能,那是当朝皇上的亲兄弟,如果亲兄弟造反,那么对他的圣明更是一种折辱。
池白远看得很清楚,陛下不肯给徐玉英加封,自然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他也知道还有更深处的打算。
南宫家一家四爵位太过显眼了,就算南宫昌曾有重造山河的大功,然而在陛下眼中,他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趁这个机会打压南宫家的气焰,或许也是一次意外之喜。池白远明白,南宫昌明白,淮筱绫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可是南宫星和南宫宿不答应,他们从不顾及什么大局,所谓大局都是冠冕堂皇的从别人的盘子中把食物放到自己的盘子上。
“池相,你可还记得立国之时的约定?”南宫宿反问着他,池白远尴尬一笑,说道:“今非昔比了,当时的约定放到今日自然要折中一些。”
“池相的意思是,我们南宫家从此脱离景国?是也不是?”南宫宿却丝毫不收敛,反而用着更大的帽子反扣了过来。
池白远赶忙摇头,解释道:“世侄说的什么话,我与公爷交好,怎么会这么想?”
“既然如此,池相就靠边站,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轮不到外人置喙1南宫宿冷冷说道,晾下池白远便骑马离开。
池白远犹豫了片刻,罢了,此事他也不管了,今日十里亭相告为臣为友他都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由他去闹吧。
南宫星等人到府前时已是入夜,淮云浅一进城就回了自己的府邸,徐玉英在路上受了寒气,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一直躺在马车里休息。
众人刚进府就看到了淮筱绫,她摸了摸徐玉英的额头,说道:“你父亲在你的院子里等着,让他给玉英看看玻”
“娘,我没事。”徐玉英踉踉跄跄的睁开眼睛,本想给淮筱绫行礼,然而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有心就好了,你是我南宫家的媳妇,有什么事还有我跟你爹为你们撑腰。”淮筱绫搀着她,只是这话却又仿佛另有所指。
南宫宿深深吸了口气,把徐玉英交给淮筱绫料理以后,他看向南宫星,只听南宫星说道:“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一定尽全力帮忙1
南宫宿这才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南宫星眨着眼睛:“这能行吗?”
“照做就行,别的有我1南宫宿揉了揉她的头,南宫星这才噘着嘴回了藏凤院。
南宫宿远远看着那座巍峨的宫城,既然你先给我来了下马威,那我也不必给你留任何情面。
他坐在书房内写着一封奏章,奏章里历陈这一次西北之行的收获,字里行间中带着徐玉英的功劳。
只是奏章的最后他这样写道:昔人云:圣人无常心,以天下之心为心。天子无私心,当以臣民之心为心,晓民以礼,劝课农桑。
然圣天子居于天子之位,痛斥察错之人,宁可一错再错,绝不可污清明些许。古来圣贤皆有错时,圣人之所以为圣人,皆有醒悟改错之时。
前任殷鉴不远,然圣天子却不以为鉴。臣下历陈弊害,却被佞人污其清白,岂不为他人耻笑耶?
朝野上下殷切频频,世子当以大局为重,圣天子此言,宿铭感在心。然圣天子却以大局维其清明,恕臣下不敢苟同。
为人者,守信为先;为君者,赏罚分明;为师者,以己度人。今陛下为师不能,为君不足,为人可乎?
民意汹汹,臣下心如明镜;时局如何,臣下更无需你来教!望陛下思忖利弊,好自为之。
深夜,这封奏章上呈到皇帝的书案前,皇帝震怒不已,尤其是南宫宿最后几句话,什么叫做不需朕来教?什么叫做好自为之?
“池相,陛下急召1池白远想到值班太监苍白的脸色,匆匆来到上书房,只是刚推开门就看到皇帝正摔着一个花瓶。
如此失态之举也是池白远平生仅见,知道他看到南宫宿上呈的奏章,这才明白为何陛下会如此失态。
“池相,今夜急召你来,只为一事。”皇帝面色极为冰冷,他心中杀意十足。
池白远跪在地上,恭声说道:“陛下请说1
“朕要以大不敬的罪名处置南宫宿,你意下如何?”皇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只是这话说出,偌大的书房安静了许久,二人谁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