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两天阳光明媚,院子里两棵巨大的桂花树上开了桂花,丝丝香气沁人心脾。
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坐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霉了,这时阳光晒在身上丝丝暖意透过厚衣服紧紧的包裹着全身。
沈文静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上,思索了一会指着一团白云对我说,你看那云像不像一头骆驼?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乍一看还真有点像,不过云朵很快就被风吹散,如豆腐花一般。
我玩笑说,像豆花!
她微微一笑,看着我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不明所以的问,什么问题?
她说,老婆?孩子?
这事都过去半个月,没想到她心里还惦记着,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耿耿于怀,但这事也没什么丢人的。
故事很长也很短,最后的结果是她给我总结了一个字,傻!
我没有否认,因为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志峰,子乐都这样认为。
或许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这事的对与错,但我知道这些事如烙铁般在我心上烫了个伤疤,一碰就疼,一碰就会流血。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闭着眼,享受着暖意绵绵的阳光。
养了半个月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手还是不太方便,但至少基本的问题能够自己解决。
尽管全身不在那般疼痛,但偶尔也会因为突然的疼痛而惊醒。
医院的条件很好,相应的设施都很齐全,但我知道越是好的环境价格一定不便宜,每天一早准时送到的单子,想到囊中的羞涩,于是忍不住问一旁的沈文静现在花了多少钱。
她眯着眼答,不太清楚,我没太注意!
我追问说,交押金了?
她说,五万!
我吃了一惊,那么多?
她睁开眼,一脸不解的问,多吗?
我苦笑,多!
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钱是小事,只要你能活过来,花多少钱都值。
我说,钱我只能以后慢慢还你,我现在口袋干净的只剩下两块布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塞了一颗给我,说,再说吧!
看着她从容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她那辆车,车子贵不贵我不知道,但那些漂亮而又炫酷的改装就应该花了不少钱,还有同她一起的这段时间,大部分的开销都是她出的,这个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她花钱时的神态,从容,淡定,无所谓,不在乎……
我这样想着,心中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我忽然很想问问她是干什么的,没有经济在后面支撑,是无法支撑这烧钱的爱好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只好作罢!
过年这天,医院只有零星的人进进出出,跟平时人满为患的场面相比,显得有些凄凉。
尽管如此,楼上楼下张灯结彩,随处可见的中国红依旧衬托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沈文静一早就不见了踪迹,不知道是买东西去了,还是干嘛去了,可能是她出去的时候叮嘱过护士,时不时的会有护士进来查看询问。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一身喜庆而又貌美的女生走进房间,仔细一看才认出是沈文静,平时她都是一身骑士装,扎着头发,今天却不同,红色外衣,白色围巾,配上一双高跟鞋,一个精致的手提包,一头柔顺的长发,淡淡的妆容,知性而又漂亮。
她见我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把手提包放在桌上,坐到床边的凳子问,怎么样?还不错吧!漂不漂亮?
我微笑着说,漂亮!
她说,那你追我吧!
我说,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她问,为什么!
我指了指一支打着石膏,一支缠绕着胶带的腿说,你看我这样别说追了,动都动不了!
她看了看我的腿,大笑,笑容如窗外的阳光,让人看着很舒坦也很有……很有食欲,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啃上一口。
她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那我追你吧!
我说,不行!
她问,为什么?
我说,我还没跑就被你追上了,那我不是很吃亏!
她搂住我的脖子,呼吸声越来越近,身上淡淡的香味让我心跳加速。
我怕按耐不住自己啃上她一口,于是侧了下脸,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端着药水盘子的护士,她正悠闲的看着热闹,显然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我对沈文静说,护士来了!
沈文静根本不理会,在我的脸上狠狠的啃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去。
护士见我一脸茫然,忍不住笑起来,敲了敲门,走进来对两人说,该换药了!
夜幕降临,天上的那轮明月格外的明亮,只不过月光依旧有些发白,看久了让人有些莫名的伤感。
院子的亭子里,灯光有些发黄,与外面凄白的月光分割成一条线,宣示着自己对于这块地盘的主权。
沈文静把从外面打包的饭盒一个接一个打开,摆满了整个桌子,有汤,烧烤,炒菜,饺子,还有一瓶红酒,很丰盛,也很诱人。
她给我倒了小半杯酒,递过来对我说,虽然是过年,不过还是要少喝一点。
两人边吃边聊,有时她会给我讲笑话,有时我给她说段子,有时她会聊些心事,有时我也会说些自己的故事给她听。
一路走下来,她能喝酒我是知道的,所以那瓶酒倒了一点给我之后,她全喝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意犹未尽,于是又叫外卖买了一瓶。
我见她拿着开酒器又要开酒,赶忙劝她少喝点,毕竟她喝多了,我可就麻烦了。
她把酒装进盒子,然后开始收拾桌上的饭盒,清理干净后,她热情洋溢的邀请我陪她去一个地方。
我莫名的问她去哪,她没说,只是推着我回了住院部,然后乘电梯去了顶楼,她把我推到楼梯口,自己小跑着去把楼顶的门打开。
我好奇问她哪儿来的钥匙,她笑笑说,我找保洁的大姐借的。
她走下来背对着我蹲着说,你不方便,我背你上去吧。
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背影,我打趣说,你确定背的动我?
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上来吧!
我伸出双手抱着她的脖子,重心慢慢的往前靠,我很意外,她是人瘦力气倒是不小,一把背起我就往楼上走。越往上走她的脚步也开始沉重起来,不禁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母亲背着我翻过山头去隔壁村打针的情形,母亲的脚步也是如此的沉重。
往事如云,心中一阵酸涩,第一个背我的女人已经被时光催的双鬓发白,皱纹满面,被岁月侵蚀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貌美如花,正值青春,多年后或许也会像母亲那样,岁月的无情,确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的。
微风徐徐,带着丝丝凉意迎面而来,她紧了紧衣服问,你冷吗?
我看了看她说,还好,你要是冷的话就去加件衣服。
她摇了摇头,不去了,麻烦!
我笑着说,我看你就是懒。
她哈哈大笑,吃的太饱,不想动了。
我开玩笑说,我看是酒喝多了吧!
她冷哼一声,自顾自的望着天空沉默着……
她发着呆,想着自己的心事,紧锁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随风而动的长发,时而飘荡,时而低落,或许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许久,她松开眉头,长出了口气,转过头对我说,你说人这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
对于生命科学的问题,我实在答不上来,因为自己现在本身没有活明白。
为什么呢?为了理想?梦想?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上有老下有小?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还是为了厨房里的那油盐酱醋?还是为了所谓的名和利?
我无奈的对她说,对于生命科学,我是实在不太懂,我现在自己活的就是一个乱七八糟,所以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了,所以,也就没法给你解释了!
她无奈说,好吧,我自己在琢磨琢磨!
我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想着再过两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年了,心中既期待又有些迷茫,回首今年,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还欠了一屁股债,明年或许大概就只能赚钱还债的一条路了,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文静用手推了推我说,你不许学我!
我满头疑惑,学你什么?
她用手指在我的眉心揉了揉,好奇问,快告诉我你在想什么,看你这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我苦笑,没什么,感慨一下而已!
她一只手勾搭在我的肩膀说,行了,我们都得刹车了,大过年的别那么消极嘛!
我说,还不是你影响的!
她一脸无辜,我错了还不行嘛!
凌晨十二点,伴随着一阵密集而又尖锐的呼啸声,烟花在空中炸开,把这座小县城装饰的五颜六色,炫彩夺目。
沈文静砰的一声打开了瓶盖,没有酒杯就直接对着瓶子吹了起来。
我在一旁吃惊不已,今天晚上不是喝那么多,还喝啊,准备今天不醉不归了?
沈文静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大口,放下手中的酒瓶,擦了擦嘴角的酒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她都这么说了,我实在有点不忍去扫她的兴,只好对她说,虽然是红酒,但还是少喝点吧,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你弄下去。
她哈哈大笑,放心吧,绝不为难你。
在如经历过打仗般的一番烟火轰炸后,慢慢的,四周开始安静下来。
沈文静的绝不为难真把我给难住了,刚才没太在意,她居然把一瓶酒都喝没了,此时正睡梦沉沉的趴在我的轮椅上睡着。
我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片子这不是折腾嘛,说好有分寸的,结果还是喝多了。
天台的风,有点钻心的冷,我担心她就这么睡着着凉,于是轻轻地推了推她,轻轻的呼唤,文静,文静……
她没醒,依旧沉沉的睡着,我把批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搭在了她的身上,夜,已经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