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正要去拦却被桑榆拉住,她对青时轻轻摇头,转身向我拜礼后拉着青时退下了,顺带掩上了门。
他在我身后站定,抬手拂去身上的落花,眉间染了愁色:“鸢歌,你当真想好了?此行一去,你便再无退路。”
我没应答,自顾自地往脸上涂上胭脂,看着铜镜里的他对他笑:“师兄,你看我今日可美?”
他垂眸,唇角荡出一丝苦笑:“鸢歌一直都美。”
他的声音里总有出尘的清贵之气。
我攸地笑了,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许清涟,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起风了,窗外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许是风声太大了,竟掩过世上所有喧嚣,一时之间,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夫人,马车已在楼外恭候多时,请夫人莫要误了进宫时辰。”
门外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场沉默。
我应着,让她们退出沅芷阁。我将红盖头送入他手中,眼里酸涩得很,泪眼涔涔地看着他笑:“许清涟,送我走吧。”
“鸢歌。”他拉住我的衣袖拥我入怀,下巴轻轻磕在我的肩膀上,颤抖着声音,“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这个拥抱,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还在回味。后来,当着天下都在我手中时,却再也不见一个他,对我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再唤我一声“鸢歌”。
我突然有些动容,心里的酸楚不断翻涌上来。
许清涟,我该怎样告诉你,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们都没可能了。修习鬼术,哪还有来生,等待我的,只有魂飞魄散,这件事,我也是在看到了温华录末页才知晓。
我诓了你那么多誓言,现在全都不作数了。
我用力回抱住他,一滴泪悄然无息地落在他身上。
“许清涟,我们拜堂吧。”我若无其事地擦去眼角的泪痕,对上他粲若星辰的眼,“就在这儿,对着天,对着地,请明月作媒,以清风为礼,我们拜堂吧。”
就当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将红盖头盖在我头上,手执红绸一端,另一端牵引着我,我们并肩跪在窗前,对着天空中的残月。
一拜,集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续姻缘。
二拜,集日月之精华,佑你我平安顺遂。
三拜,相敬如宾结同心,且许情深共白头。
礼成。
以茶代酒,敬天地,敬日月,敬你我。
“许清涟,这是我答应你的婚礼,我还给你了。往后岁月长,你多珍重。”
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外面阳光遍地,照在地面上的坑洼里映射出夺目的光,院子里的花草经风雨的洗礼愈发的苍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的。
汀兰楼外一顶宫轿等候已久,虽说不是红妆十里但排场也不小,迎亲队伍足足占据了半条街,我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萧景荣的影子。
也对,堂堂三殿下娶一青楼女子,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哪还敢奢望他亲自迎接。
我在花娘的搀扶下上了宫轿,进轿的瞬间回首看见许清涟站在汀兰楼门口。
他喜欢着淡色长衣,无论是白色还是烟色,他都能穿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气韵。
他眸中浅浅笑意,好像吸纳了冰雪的清澄和阳光的温煦,温润的看着我,眉眼里好像盛满了星光,嘴唇翕动,缓缓吐出两个字:“等我。”
虽隔得远,但我好歹是习过隔空传音的人,这句话我听得格外清楚。
我诧异,忘了收回目光。花娘觉察到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目光追溯过去,也看到了许清涟,一顿,回头轻声提醒我:“夫人,吉时快到了。”
一声“夫人”迅速把我拉回现实,我收回目光,垂眸坐进轿中,看着绣着鸾凤的轿帘缓缓落下,最终也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我终于止不住泪了。
江无尘,我今日大婚,你怎么连来送我都不肯,你再不来,我可真的要嫁与别人了。
从今以后,一人心有千千结,宫墙相隔,两处沉吟各自知。
这场婚礼原本没这么快来的,若不是长孙曜死了,萧景荣怕我暴露身份急于带我进宫藏匿,我还会在汀兰楼待一段时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儿所有的福报都变成了祸端?
洛府,明月教,锦华山庄,我身上背负的人命越来越多,我必须得咬牙往前走啊,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枉死,我得还他们一个公道,还世人一个公道。我得为江无尘正名,真正能被称为魔道的是那群自以为是的仙教,是自私自利滥杀无辜的朝廷,凭什么江无尘要替他们抗下所有的罪名。
宫轿从皇城西门抬进,七拐八拐进了一道宫门,未惊动宫里一个人。
听说萧景荣为了纳我进门在宣政殿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他生母去求皇后娘娘,陛下才同意的。堂堂皇子娶青楼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再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这不是摆明了扫皇室颜面吗?
宫轿最后在一处别苑停下,萧景荣早已在那里等候,一落轿他便来掀轿帘,我隔着半透明的盖头看见他的手指节骨分明,他握住我的手,一阵凉意从指尖传来,我下意识的一缩,又被他轻松握住,声音异常温柔:“别怕,有本王在。”
周遭的人都掩唇笑了,在外人看来,萧景荣宠我得很,他故意做出一副与我恩爱的假象来,目的就是打消在场之中派来监视他的人的疑虑。
陛下和皇后可精着呢,他们才不会放任萧景荣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接下来的路,难着呢。
可偏偏萧景荣就是这么聪明,瞒过所有人的眼带我入宫。
因是纳妾,便少了许多繁文缛节,只单单向三皇妃敬茶后就结束得差不多了,连天地都不必拜,这点倒甚得我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萧景荣的正室,是个极美的女子。
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
她穿了一身紫牡丹花纹锦长衣,里面是一件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头戴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腕间一对绞丝银镯,手里拿着一面牡丹薄纱团扇,雍容华贵,仪态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