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孔子说的“不占而已矣”的实质内涵与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不占而已矣”是孔子晚年读《周易》读出的心得体会。“不占而已矣”反映了孔子对《周易》一书重要的认识突破。这既涉及到对《周易》一书的性质认识问题,又是关系到社会意识形态里道德建设与传统巫术占卜信仰的辩论关系问题。所以要理解“不占而已矣”这句话要结合前文的两个引用,通篇去分析认识,才能体会到孔子的真意图。孔子通过两个引用,而得出“不占而已矣”目的,是强调人要守恒德,就不会遭受耻辱,若能“恒其德,还用占卜吗?”这就是逻辑关系。人有了道德观念做行动的准则,还用占卜预知吉凶吗?当然没有必要了。心里时常装着为他人奉献的信念,当然就没有必要考虑什么得失了。这不正是“不占而已矣”的真实含义吗?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孔子强调恒德,即道德建设,正是排击巫术占卜的根本法宝与武器。这里的“不占而已矣”不能理解成“有德可占,无德就不要占卜了”的那种错误理解。
“不占而已矣”其意是显而易见的,孔子先引用南人的常言“人而无恒,不可以做巫医”(《辞源》里解释“巫医”是巫师与医师,古指低贱者的职业)。巫与医在先秦时期,是很难分开的职业,巫与医有时是同一的角色。巫与医是为人能占卜预知吉凶及跳神除灾和用动植物治病者。孔子从引用南人说的“人而无恒”,从第二个引用内容来看,其意已知是讲“道德”的含义,而是指“没有恒德”,而不能直译成“人不能守恒”,应是“人若是没有恒德”,才符合句子语意的。那么,孔子第一个引用的内容意思是“南方有句常言,‘做为一个人若没有恒德,是不可以用他做巫医的’”,说明这种职业身份特殊,如同现代的医生,律师,这种职业身份者要遵守职业道德,否则应成为欺骗人的有利条件了。对古代的巫医这种职业身份,人们已早已意识到,要有恒德,即应恒守道德操行,才能做医巫的。孔子把南方人的常言引用来要说明一个事理,这是在教育他的学生弟子们明白社会事理。孔子在引用南人的话后,紧怕不明白,又跟着引用《周易》里的“不恒其德,或承其着羞”,进一步表述要说明的问题,即印证前一个“人而无恒”里的“无恒”,就是指没有恒德,不是让人不知道“无恒”是什么。从“人无恒德”到不可以做巫医,是讲道德问题。又引用《周易》里《恒》篇里内容,这同样是讲道德问题。孔子是道德建设的第一人,是伦理道德政治建设理论的创始人。
孔子要建设的是道德之国(当然,孔子的道德建设是家长式的道德观),这是孔子的政治理念。道德之国建立起来了,自然就不需要什么占卜了。道德即是排击占卜思想的阵地,又是武装人们而排击巫术迷信的思想理论武器。
从引用“南人言”有“恒德”到“巫医”职业角色的说法,再到引用《周易》一书里的“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无疑是表述用道德建设武装人民,又暗示着《周易》一书义理性质问题,最后是顺理成章的点明“不占而已矣”。这是表明孔子晚而好《易》,深思熟虑的心得体会。这“不占而已矣”分明是说“(人有了恒德)不但不去占卜,反而占卜停止了啊!”
孔子的这句话应正确的解读应是:“孔子说:‘南方人有句常言,人若是没有了恒德,就不可以用他做巫医。’这句话说的太对了。‘人要是不能长久保持品德操守,是要承受其耻辱的’。孔子说:‘(人有了恒德),不但不去占卜,反而停止了(占卜这种事情)啊!”
这才是意义完整的表述,也是孔子好《易》而得出的真实心得体会。道德彰显了,占卜也就停止了。
通过《论语》一书里反映的孔子关于《周易》的两例重要资料文献的解读,已清楚的看到孔子对《周易》一书的认识观,即与同时代的史巫不同,也高出当时一般学者的认识水平,也是在当时认识《周易》最前沿,最理性,最进步的思想学说。
《论语》里的两例涉及到对《周易》一书的看法内容,即前后没有矛盾冲突,而表述的思想又是一致的。正是反映了孔子晚而喜《易》的真实写照与真实读《易》(《周易》即春秋文本《周易》)的心得体会。可这涉及《周易》一书的两例子“子曰”,既没有引起后人的重视,又被后儒者所歪曲了孔子对《周易》的说法。而把《易传》罩在孔子头上,而《系辞传》对《周易》亦筮亦理的说法,变成了孔子的言论,从此遮敝了历史上那位真孔子,把孔子变成了后封建社会里的统治需要而塑造成偶象圣人的孔子。从此也庶蔽了《周易》一书的真实思想,把《周易》变成三位一体“圣人”作的《易》经内容,并成为后封建帝王专政里的意识文化上的活水源头。
而当今的时代里,大多学者因受传统的影响,对《周易》一书的认识也就不假思索的人云亦云为“占筮”之书,因此也就忽视《论语》里孔子言《易》(《周易》)的说法,并且还错误的理解孔子那些言论,真是在理解古典书籍里的话时,一旦“差之毫厘”,则便“谬之千里”了。
因地上资料涉及孔子对《周易》一书的看法,唯独《论语》一书里的两则。通过《论语》一书里两例子“子曰”的分析,已知在孔子的眼里《周易》就是讲义理的,虽然孔子没有直说《周易》是什么性质的书,但无疑孔子眼里的《周易》就是义理之书。
好在二千多年后,几十年前考古发现了地下资料,涉及到孔子对《周易》一书的重要言论,也证实了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里的那些说法不虚;也证实了现代人对《论语》里孔子论《易》(《周易》)没有正确的理解。
1973年在长沙马王堆考古出土了帛书《周易》与《易传》。帛书《易传》与今本《易传》里篇目,篇幅有所不同。帛书《易传》里没有《彖》、《象》、《文言》传。而今本《易传》里没有帛书《易传》里的《二三子问》、《衷》、《要》、《昭力》、《穆和》这些篇名和其中的一些内容,而有些内容却出现在今本《系辞》里。这些不见今本《易传》内容是秦汉之际《易传》的佚文。
帛书《易传》里的《二三子问》记录了孔子和学生的问答;《衷》文里的内容一部分出现到今本《系辞》下里;《要》记载了孔子“老而好易”和回答学生提出关于《周易》一书性质提问;《昭力》、《穆和》记载了昭力,穆和等人向“子”问《易》的内容。
帛书里有《系辞》,但没有今本里的“大衍之数”,也没有今本里“系辞下”里的一些内容,但今本“系辞”下里所没有的内容出现在帛书《要》文里。
在出土的帛书《易传·要》篇里记述了孔子老而好《易》,而学生子贡对孔子老而好《易》的行为提出质疑,由此产生了对《周易》一书性质看法的一场辩论。子贡是孔子的一个重要弟子,在《论语》一书里也出现过不少子贡与孔子的对话。
我们且看帛书《要》文是如何记述孔子老而好《易》及与学生质疑其好《易》时的辩答。
帛书《要》里有这样一段话:“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橐。子赣(贡)曰:夫子它日教此弟子曰:‘悳(德)行亡者,神灵之趋。知(智)谋远者卜筮之蘩(繁)。’赐以此为然矣。以此言取之,赐緡行之为之为也。夫子何以老而好之乎?夫子曰:‘君子言以榘方也。前祥而至者,弗祥而巧也。察其要者,不诡其德。《尚书》多疏矣,《周易》未失也,且有古之遗言焉。予非安其用也。’[子贡曰]:‘如是,则君子已重过矣。赐闻诸夫子曰:‘逊正而行义,则人不惑矣。夫子今不安其用而乐其辞,则是用倚于人也,而可乎?’子曰:‘校哉,赐!吾告汝《易》之道,良[筮而善占],此百姓之道[也,非]《易》也。夫《易》刚者使知惧,柔者使知刚,愚人为而不妄,渐人为而去诈。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虑,纣乃无道,文王作,讳而避咎,然后《易》始兴也。予乐其知之,[非文王]之自[作《易》],予何[知]其事纣乎?’子贡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当,唯周梁山之占也,亦必从其多者而已矣。’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又仁[守]者而义行之耳。赞而不达于数,则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则其为之史。史巫之筮,乡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从《易》乎?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涂而殊归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义焉求吉,故巫卜筮其后乎?”(见廖明春《帛书周易论集》第389页)
《要》文里的这段话,可是反映孔子对《周易》晚而好《易》而产生的突破性的认识上最珍贵文献资料。再一次印证了《论语》里记述孔子对《周易》性质看法的一致性。只是《论语》没有反映的如此详细及观点分明。孔子旗帜鲜明的表述了自己对《周易》学习及性质的看法,是与史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