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小院门开了,保卫科的齐科长和厂办秦主任走进来。齐科长腰里别着一把五四手枪,故意露出枪套。老彭见到二人,如灾难遇救星,带着哭腔说:“秦主任,齐科长,你们可来了。”说着拉着两个人的手不放。其实看到徐明五一群人拿着铁锹锄头吵吵嚷嚷来的时候,早有人跑到保卫科找到齐科长,又给秦主任打了电话,秦主任还没下班,两人一起来到现场。秦主任迈着八字步,拍拍徐明五的肩膀:“明五,你是要搞武装暴动啊,还拉起队伍了。”徐明五是徐庄村的特派员,凡是和厂里打交道的事情,都由徐明五出面交涉,自然和秦主任烂熟。徐明五瞬间变得愁眉苦脸地抱怨道:“秦主任,我们都是最讲道理的人,有啥说啥。你看看,我们社员看菜园,被厂里的孩子打了,人也动不了,工也出不成。我们来一是要看病,二是要吃饭,要求不高,你是厂办主任,你给我们主持公道吧。”秦主任说:“你们这么多人,又是拿锄头又是拿铁锹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叫私闯民宅,是犯法行为。”徐明五不屑的说:“我就是个社员,是个农民,不懂什么叫犯法,我就知道你们工人的孩子打人犯法,你先说怎么赔我们钱,怎么看病。”秦主任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也要了解调查,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们人先回去,明天上班你们派两个代表来厂里,咱们再商量看怎么解决,这抢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想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样好吧。”徐明五说:“我们人被你们打了就白打了?人都打伤了。”“人呢?”“人还躺在屋里呢,头疼腿疼浑身疼,你看咋办?”秦主任进屋看到盖着绣花被子的村中虎,睁眼和自己对视着,惊讶转怒道:“让他赶紧起来,有病先去卫生所看病去,你这样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啊。再这样胡来让县公安局来抓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打砸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是不是想去蹲几天?”齐科长瞪着眼睛道:“你们这不是骚扰,是犯法。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们保卫科要抓人了,让你们闹事的到县拘留所蹲几天。”徐明五挥动着手臂:“你少吓唬人,你没有权利抓我们。”筢子挺身挡住徐明五:“要蹲我去,村里离不开老徐。”秦主任指着筢子:“你跟着起什么哄?你再掺和茶炉不让你烧了。”见筢子缩回头不再说话,又对徐明五说:“这样,你先把人带到卫生所看病,医药费我们给你报销,就说是我说的。明天你们派三个人到厂里,咱们协商解决,这样行了吧。”徐明五一改过去求秦主任办事的唯唯诺诺,发飙道:“钱咋赔,现在咋办,这些都不说,把我们糊弄走就完了?现在要说清楚。不说清不走”。秦主任说:“先要调查清楚,你说的只是一面之词,我们还要调查了解。”徐明五依旧不走。并鼓动他人:“不解决问题我们坚决不走。想这样糊弄我们,骗小孩去吧。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少来这一套。”秦主任无奈问道:“你先说怎么个赔法,我们再商量。”徐明五伸出一个手指比划道:“赔一百块钱,我们没有多要。人被打的不能出工了,要赔误工费;二是把伤看好,厂医院看不了,我们要求去县医院。还有我们这些护理人员,你们要管吃管住,不能白来。”齐科长怒目道:“你们这是讹诈,不是来说理的。”秦主任忙伸手拦住齐科长,对着嘴角泛着白沫的徐明五:“我说明五,咱们要摆事实讲道理。我给你算算账。你们生产队一个工三毛钱,你就是天天出工,一天不缺,一个月才九块钱。再说,上学的孩子,也不会打的多严重,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徐明五脖子一拧,爆出青筋:“我也不和你讲太多的道理,就是一百块钱,少一分也不行。反正你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今天我们就不走了。”受了鼓动的几个人也锄头敲地附庸道:“我们不走了。”秦主任看到自己和齐科长被围在中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村中虎,牛眼圆睁,透着虎气。看一时解决不了问题,和齐科长对视一下,拍着徐明五的肩膀说:“明五,我看这样,我们现在就回厂里商量,很快就会给你答复。你们可不能做出违法的事啊。”徐明五见事情如愿进展,同村人投来仰慕的目光,越发霸气:“你们不赔钱,我们不走。”
刚出院门,秦主任对齐科长说:“老齐,咱们先去办公室,李厂长可能没走。咱俩来老彭家,厂长知道。你赶紧到保卫科,派几个人到老彭家,维持秩序,以防事态恶化,矛盾升级。多去几个人,要从气势上压倒他们。”老齐道:“这好办,到办公室我打电话通知好了,有人值班,让他们召集人。如果来不及就让潘霞在大喇叭里广播通知,这样快。”秦主任制止道:“不要广播。广播虽然快,也走漏了风声,让对方有了戒备。”
到了办公楼,李厂长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两人推门进去,见李厂长坐在办公桌前闭目思索什么。听到响声,没等对方说话,睁开眼道:“我在等你们呢。情况怎么样,人打的严重吗?”秦主任道:“应该没什么大事。一只眼睛用纱布包着,躺在老彭家的床上,还盖着老彭家的绣花被子。”厂长道:“这徐明五啊,秉性完全暴露出来了。”齐科长愤懑道:“这家伙平时无理搅三分,有理不饶人。一帮人拿着铁锹锄头,在屋里转来转去。我真想拿铐子把徐明五这小子铐起来,太猖狂了。厂里的职工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连起码的安全和人格都没了。”李厂长慢语道:“做事不能冲动。要搞好工农关系,安定团结还是要讲的。你们是厂里的保卫科,虽然你们也是正规编制,有正规的警号,但是你们不能处理厂外的治安事件,他们犯法,只有地方公安管辖处理,我们没有这个权力。关于踢球,看菜园抢球的事情,学校的姜校长跟我说过,还专门写了一份材料,我当时也没重视这个事情,结果真出了问题。”然后话锋一转:“徐明五提的什么要求?”秦主任把徐明五要赔一百块钱,要去县城看病,以及来的人要管吃喝,不答应不走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厂长沉吟片刻说:“关于看病,先到厂卫生所检查看看,看看伤情是否严重,再决定去不去县医院。关于赔偿问题,谈谈你们两个的看法。”齐科长说道:“不能惯着他们的坏毛病,一分钱也不能赔,有了开头,以后会得寸进尺,堵不住的窟窿。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来打砸抢这一套。就凭私闯民宅这一条,就可以治他们的罪。”李厂长摆摆手:“打了人该赔还是要赔的,一码归一码,看赔多少合理。刚才我说了,周围村民违法行为,我们没有执法权,归地方派出所管。”齐科长点头道:“是的是的。要不是您时时刻刻的提醒我们,我当时就想带几个人去,把徐明五铐起来。”秦主任说:“人打的不严重。我看了,这个人也不是善茬,人称村中一虎。徐明五提出要一百块钱,是讹人,狮子大开口,当时我也给他算了一笔账,他们一天工分三毛钱,一个月全勤只有九块钱,他要一百块钱,快顶他一年的工钱。不能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不合理的要求不能答应。我觉得最多给他五十,但是很难协商成功。徐明五说了,少一分都不行,就在老彭家不走了。老彭现在是欲哭无泪,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齐科长说:“要不就找他们生产队的队长,让队长出面,徐明五不好说了吧。”李厂长摇着头:“在徐庄村,徐明五很有煽动性,队长反而没有号召力。他虽然不是干部,却行使着村干部的权利,之所以不让他当干部,就是他可以胡来瞎闹,不讲原则,出了事情是他个人行为,和生产队没有关系。这是一种伎俩。但是村里有什么事情,要和厂里打交道,都是徐明五出头露面,队长我还从来没见过。”秦主任突然醒悟道:“李厂长一说打交道,我想起一件事,上个月徐明五找厂里,说村里电压低,磨房的机器开不起来,还经常停电,想借用厂里的电路,接到村里。当时我还让电工去村里看了情况,说要换一个变压器,他们的变压器容量太小,这事还没和徐明五说。我看就用这件事和徐明五谈判,他要继续无理取闹,就不给安装,权衡利弊得失,让他自己考虑。”李厂长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你们抓紧和他们谈判,让老彭全家赶紧的恢复正常生活。现在已经快八点了。钱还是要赔的,就按刚才说的,五十行了。如果有变化再说。”
经过协商,徐明五虽然心里不愿意,考虑到全村的用电大事,还是很不情愿的撤离了老彭家。赔村中虎的五十块钱,由老石和老段两家各出一半,此事得到了结。对于嘉运和段颂的行为,家长也没有过多的指责,一是上高中了,又有离家出走的先例,再者事出有因,也不能都怪孩子。回顾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大人心里也有想法,又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发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过了几天,厂里派了几个工人,在围墙上安装了几根角铁,加高了两米,又买了几张足球门网,敷衍的挂在角铁上,形成一道加高的防护网,问题得到了暂时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