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小普昏昏沉沉地恢复了意识,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眸满是细小的血丝。
我有些心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我硬邦邦地说。
他没回应,只是蜷起身子把头埋进了双膝之间,小声地抽泣着。
我又一次沉默了。
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阵门外的喧嚣很快就打破了我的不知所措。
房门被粗暴地打开,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是鹰钩鼻!他来做什么?是找我报复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手中暗暗攥紧了一道攻击性法术。
“做什么?”
“别这么紧张。”鹰钩鼻奸诈地笑道,“我来是想和你做个稳赚不赔的交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怒视着他,手心里的力量蓄势待发。
“不重要。”老头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更显丑陋,“重要的是这个交易的内容一定会让你很感兴趣。”他笑嘻嘻地一抬手,一个盖着遮布的盒子被送了进来。
鹰钩鼻掀开盖布,密密麻麻的金锭整齐地排放在盒子里,金灿灿的一片。
“这里面有九块金锭和九十九枚金币,每块金锭可以兑换成一百个金币,足够你在龙都肆意吃喝玩乐十几年都不用愁的了。”鹰钩鼻勾起嘴角,笑着盖回遮布。
我从女人的木屋里仅找到三四枚金币就足以支付一个月的正常开销,很难想象这么多金锭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什么样的财富。
“所以你要和我交易什么?”
我不傻,其实心中早有了答案。还能交易什么?我和鹰钩鼻唯一的交集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把小普搞到手呢?
当时他和灰斗篷差点杀掉小普,今日又花大价钱想要从我手里把他买走,这让我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若是仅仅因为小普偷走竭日草而想要杀掉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要知道用手段暗杀掉一个昏睡中的小孩子可比从我这儿买回去杀掉简单划算得多,完全没有必要花费时间精力打探我的行踪,再耗费巨资舔着脸过来和我进行所谓的交易。
这背后不可能没有另外的目的!
鹰钩鼻朝我身后努努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觉得呢?”
我回头瞥向小普,他显然是看到了鹰钩鼻,死死地抱住了枕头,惊恐地颤抖着。
“为什么?”我警惕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这么多。”鹰钩鼻翕动着鼻翼,狡猾地说,“这孩子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鹰钩鼻的笑容僵硬了,“这笔交易于你于我都是好事,他对你而言就是个累赘,倒不如把他卖给我。再者......”鹰钩鼻的语气带有了一股威胁的意味,“你使用的法术是官方明令禁止的黑暗力量,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不管怎样,你应该不希望这个消息被传播出去吧?”他斜乜起眼角,压低了声音奸笑着说。
“你在要挟我吗?”
“是又怎么样呢?”
鹰钩鼻踱进来,我没有阻止他。
老头说的没错,虽然我很厌恶他,但是我寻找影坼的事情是不能为人所知的。我不理解为什么人族将黑暗力量视为禁忌,可一旦这个消息被传出去,我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逝虚尚被困在地牢之中,诸多疑团还未解决,此时过于引人注目并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我对于人族杂七杂八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初入人世,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若是身边带个累赘,拖慢我的行程不说,看这架势,以后甚至还有连累我的可能。
我帮到这也应该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毕竟这孩子和我无亲无故......鹰钩鼻带他回去说不定也不是一件坏事呢,若是要他死,早就成功了无数次了,那些有的没的目的与我何干呢?
我努力不回头看小普,心中自我安慰道。
之前在医馆没能狠下心,现在的形势明摆着于我不利,鹰钩鼻和灰斗篷的背景我一无所知,又何必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招惹他们,让自己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呢?
“你要是再来找我麻烦,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是自然,今天的事情是绝对保密的。”鹰钩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心一横,拿起桌上的木盒,闭上眼睛,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门。
房间里传来了老头嚣张得意的笑声,我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了客栈。
我手提着装满金子的木盒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对大街小巷的繁华闹市心不在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失魂落魄地游荡了大半天,我最终居然回到了客栈的门口。
客房房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死寂,被子凌乱地在床上散着,床单被揪出了一道道波动的褶皱,点燃的烛台也被打翻在桌面上,淌了一地的蜡油。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小普在鹰钩鼻手中奋力挣扎的场面。
别去想他,别去想他!他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我拖着身子躺到床上,心想道,明天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现在或许睡一觉会好些吧?
枕头湿湿的,被子上覆盖着淡淡的奶香味,星星点点的,但又是如此的浓郁。
一闭上眼,那张稚嫩的小脸就映在我的眼前。我睁圆眼睛望着房梁,直到外面的声音都渐渐地归于沉静,我才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些许睡意。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梦?
朦胧中小普赤裸着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周围的地面上闪烁着血红色的符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把柱子笼在中央。法阵边缘的血纹依次点亮,一股扭曲的张力顺着亮光挤压了进去。密集的符文传递着赤红的血光,像是一条流动的血河。
随着血光的接近,法阵边缘的虚空处响起了一轮轮狰狞的笑声。
小普绝望地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但他似乎没看到我,眼眸中的水光随即就黯淡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的腮边滑落。
红光纷杳而至,狰狞的笑声在空间内回响着,仿佛是一只凶残邪恶的猛兽,瞬间就将他弱小的身躯吞噬了进去。
笑声越来越得意,也越来越猖狂,带着一种所向披靡的无所顾忌。
血色的法阵符咒变幻着,随着一片烟花般光点的炸裂,最终在地面上陆续隐去。
原先绑住小家伙的柱子那里只留下了一滩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