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葵拉着夏侯纾一路直奔洗星池里的水榭才松开手,然后一边喘气一边四下打量了一番,方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夏侯纾也跟着她的视线环视了一圈,这里四面环水,确实是个说悄悄话的绝佳之处。
“你这般神秘,究竟有何要事要跟我说”夏侯纾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钟青葵认真地说,“你们府上这传话的速度我信不过,所以还是避开人说的好。”
越国公府里的人喜欢背地里传话这事是不争的事实,夏侯纾无法反驳,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又道:“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说吧。”
钟青葵这才言归正传道:“我听我们府里的人说许表姐跟独孤显也从赵王府分出来单过了,他们家新宅与我们家就隔着两个胡同,如今都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找你闲聊一下。”
夏侯纾有些诧异,不仅因为钟青葵带来的消息,还因为她居然为了传个消息亲自跑一趟。那么她的本意究竟是来传话的,还是来看夏侯翊的呢
钟青葵有多八卦她是见识过的,但是越国公府与荣安侯府是姻亲,许若兰作为外甥女,分家搬家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派人来传报一声的。钟青葵完全没必要来这一趟。显然她的目的是后者。
钟青葵显然不知道夏侯纾在想什么,看着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由得惊讶道:“你不会真的还不知道吧”
夏侯纾抛开对钟青葵真实来意的猜测,摇了摇头。
许若兰拉着夫君与赵王府分家的事她确实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里关于她的流言满天飞,所以她很少出门,难得出去一趟还遇上了齐南和褚黎安那两个瘟神,她就更加不想出门了。而且自从符家兄弟来了之后,她每日沉迷于跟他们学习骑马射箭,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心思关注外面的事。也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那个爱瞎操心的姑母夏侯湄,自许若兰回娘家后,也没空出来走动,这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母亲聊天了。
不过钟青葵带来的确实是个好消息,若兰表姐总算是想明白了。
之前她们就讨论过,赵王府开了二房分家这个口子,就会陆续有其他有骨气有胆识的子孙提出分家来。而许若兰最终能够接受独孤显的提议,夫妻俩带着孩子分出来单过,想来她对独孤显还有几分情义在的。
这对他们和两个孩子来说无疑也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她应该去祝贺一番。
“这是好事。”夏侯纾由衷的说,随后看向钟青葵,故意问,“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打算跟我一起去她的新居探望吗”
“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好替许表姐高兴高兴。”钟青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完她顿了顿,看着一脸期待的夏侯纾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劝道:“至于暖新居这事,我看你还是不要亲自去了,礼到了就行。”
她果然是来看夏侯翊的!
夏侯纾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自顾自的叹息道:“也是,就我最近这名声,还是少出去走动的好。”
钟青葵对此深表同情,只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些子虚乌有的闲话很快就会过去的,谁知道下个月他们又会非议谁呢,所以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太放在心上了。”
听完夏侯纾努力挤出一个笑。要说她一点儿也不担心,那是假的。人活一世,名声虽然不及生命重要,但有总是比没有好,她也想爱惜自己的羽毛。但是现下,她确实需要这些流言来替自己挡一挡婚事。只希望过一阵子,那些诋毁中伤自己的流言真能像钟青葵说的那样,被时间冲淡。
“哎呀!我们不说这个了!”钟青葵忽然提高了音量,强行转移话题道,“我再告诉你一个新鲜事吧!”
听到有新鲜事,夏侯纾立马来了兴致。
然而钟青葵说得却是钟绿芙的事。
“母亲找了五六个官媒了,听说是有了不错的人选,听说是羽林军程望将军家的五公子,叫程坚,虽然不是嫡长子,但胜在机智过人,如今已经是从六品的羽林军长史了,未来可期。为此母亲还请了父亲去商议。看样子,父亲也很满意,这门婚事应该很快就能定下来了。”钟青葵眉飞色舞道,“不过三姐姐知道后,并没有很高兴,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发脾气和闹腾,只是回去后趴在床上哭了起来,我劝了好久才劝好。”
“其实我挺不能理解三姐姐的。我们姐妹几个虽然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任何人,对三姐姐尤其尽心。可她总是不满意,还觉得母亲偏心。”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气不过也会想,母亲是我的亲娘,她偏心我一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就像朱姨娘更疼爱她一样,其他几个姨娘也都更特爱自己的女儿。可是我又怕三姐姐听了会难过,所以我也一直顺着她、让着她、护着她,有什么好东西也分给她。以至于年初她跟你闹的那一次,我也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你欺负了她,所以才帮着她说话。但她的婚事就不一样了,我就算心里明白,也不好说什么,更不敢说。”
夏侯纾对钟绿芙的婚事其实没什么兴趣,甚至提到这个人她都有些反感,而且她自己也满头满脑的包,更不想费神去关心其他。然而看到钟青葵为此而苦恼,她免不了要安慰几句:“说到底,这是三表姐的事情,可她自己都不愿意坦诚布公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最后期待落空了,却又怪别人不尽心,从来不说自己的责任。你和舅母这么维护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再自讨没趣。”
钟青葵抿着嘴,没说话。
夏侯纾心里明白,不管她怎么劝,钟青葵和恭王妃都不会真的对钟绿芙的事放手不管,所以她也不打算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故意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你们几个从小就对我二哥有非分之想,一个个都想着要给我当嫂嫂。可是长辈们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这事儿,没门!而且我看二哥对大家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这种事,怎么也得两情相悦吧所以你们以后谁都别想了!因为想了也是白想!”
钟青葵伸手掐了她一把,委屈巴巴道:“你真是小气!京城里那么多女子想给你当嫂嫂,你不去管她们,却盯着我们几个自己人!”
夏侯纾哼哼道:“外面的人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能不能做我的嫂嫂我也不知道,终归还是得看二哥自己的想法。可你们是自己人,大家都是姐妹,才得提前把话说明白了,免得你们一个个都跟三表姐一样一厢情愿,闹得家宅不宁。”
钟青葵仰着脸,目光看向天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着说:“我承认我喜欢二表哥,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喜欢。我是真的把他当哥哥的!”
你把夏侯翊当哥哥,为何看到他还要一脸娇羞的样子
夏侯纾一脸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真心话。”钟青葵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眼神里还有丝丝忧伤,“其实以前我最羡慕纯表姐和你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亲哥哥,有什么事都有哥哥帮忙。可我们却没有。如果我大哥还在的话,父亲就不会纳那么多门妾室,母亲也不必伤怀,更不会为了子嗣问题操碎了心,我也不会羡慕你们了。”
钟青葵原先也是有两个兄长的,一个是与她一母同胞的钟玄黎,一个是谢姨娘所生的钟蓝江。只不过两个都不幸夭折了。而钟瓒求子心切,无形中伤害了恭王妃,冷落了女儿,也辜负了那些对他一腔真情的妾室。
作为舅舅,夏侯纾对钟瓒没什么意见,可作为丈夫和父亲,他确实不称职。夏侯纾很能理解钟青葵的这种遗憾,便说:“青葵,我也失去了一个兄长,甚至,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听到这话,钟青葵突然就热泪盈眶,伸手紧紧抓住夏侯纾的手,愧疚道:“对不起,纾表姐,我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夏侯纾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湿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故作大方道:“你不用觉得抱歉,我们是姐妹,我们失去的,都是至亲之人。我的兄长原本也是你的兄长,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二哥哥,谁要是敢乱说什么,我第一个替你反驳回去!”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去帮钟青葵擦眼泪,嗔道:“傻青葵,你我年龄相差不大,所以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孩子来看待,可你毕竟还小,不要想那么多,忧虑多了会老得很快的!”
钟青葵听完最后一句,眼泪瞬间像被关了阀门一样止住了。她赶紧甩开夏侯纾的手,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惊慌道:“真的吗思虑过度真的会变老吗那我现在是不是比你还老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夏侯纾感觉胸口气血上涌,可看着钟青葵那张焦急又天真的脸,却又只能硬憋着,完全不想再跟她说话。神
钟青葵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继续问:“纾表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夏侯纾努力维持着礼貌,咬牙道:“我怕我会忍不住要骂你呀!”
钟青葵一脸无辜,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惹到她了,
夏侯纾已经不想再看到她那张无辜而漂亮的脸蛋了,赶紧推着她往大门口方向走,边走边叮嘱道:“你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舅母肯定很担心,所以你赶紧回家吧!最近我跟二哥都挺忙的,你没事少来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