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些根底,要在这大汉朝廷里当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儒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太中大夫、秩俸比一千石,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当然,这也和他本人会看眼色、办事利落加上总能把握住最关键的时间点,屡屡成功迎合上官心意脱不开关系。
不过升官手段归升官手段,这人在公务上还是无可指摘的。
用刘辩的话说,这人就属于那种“有能力,但只有一点点”的大臣。
不过每个能身居高位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李儒擅长抓住时机这个特长就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事实上,身为“掌故问应对,为皇帝谋事”的太中大夫,替皇帝提出建议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只是如今三公九卿尽皆在列,并不是他一个小官发言的合适场合。
不过他还是坚决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因为在李儒看来,自己的提议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对皇帝来说,他肯定是不愿意处罚忠臣,寒了忠臣之心的。
所以外放为官,既是一种保护,也是对忠于皇帝势力的一种培养,算是件好事。
对董卓来说,刚入朝堂需要杀一儆百,又不能手段过激。
所以外放偏远战乱之地,对这些惯于养尊处优的京官既是一种威慑,又释放了一丝丝善意,留了余地。
对他自己呢?
既卖好了皇帝,给皇帝留脸,又向新来的朝廷重臣递了投名状,堪称神来之笔。
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对于小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否则他一定会以头抢地,大呼冤枉。
或者聪明些,干脆辞官不做,直接浪迹天涯好了。
……
当听到程平口中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刘辩的双眼就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事实上他不是没想过先把这家伙揪出来千刀万剐再说。
不过一是太忙,二是不好不教而诛,这才放了他一条狗命。
前阵子内外变乱,这家伙也算有定力,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不曾想现在跳了出来,还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一把。
否则刘辩还真不知道怎么合情合理的把孔融发配出去,做他的北海国相。
现在好了,大功告成。
“我还真要感谢你啊!”
为了掩饰杀意,刘辩尽力不去看那人,心里却已经翻开了小本本,将这货记上一笔。
……
当日朝会就这样在出头鸟折戟沉沙之后草草收场了。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董卓这“新贵”只是可堪结交,但在何进那边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不会选择押宝在新人身上。
两虎相争,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不过对于中下层官员来说,这突然出现的新山头,却十分令他们心动。
两日后,新任太尉府。
作为新太尉的临时官邸,选在外郭城着实有些让人不解。
不过东昌街距离耗门不远,隔着一道宫墙就是朝廷所设的太尉府,选在这里,过几天搬过去也要容易许多。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有道理归有道理,这种举动在住惯了宫城的京官们看来,还是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的举动。
贵足不踏贱地,但并不妨碍投机者趋之若鹜。
此时的东昌街人流如织、车马盈门,一整条大街被挤得满满当当,直朝宫城大门方向延伸而去。
正堂之内,董卓正高居首座,享受会客之间难得的闲暇。
没多一会儿,董璜满头大汗自外院跑了进来。
“叔父,下一个是廷尉左监宋大人……”
话说到一半,见董卓伸手拦着,便住了口。
“看这汗淋淋的样子,你先稍坐片刻,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去吧。”
董卓说着,把面前茶壶推了推,示意侄子坐下,这才又问道:
“今日还有多少人要见?我听门外车马之声不绝,看样子人来的不少,你可支应的过来?”
一番问话讲罢,董璜那边一碗茶水也干了个精光,这才抹抹嘴兴奋道:
“陛下英明,已有安排,早派了几个门房过来帮着处置。侄儿只要盘清楚底细,再报给叔父听就好,没甚么大事。”
说到小皇帝,董璜眼里有光。
那眼神分明是他之前看着自己这个叔父时才有的,董卓心中五味杂陈,颇有种“孩子大了”的萧瑟之感。
“有这个机会多多历练也好,这些人多少也是个人脉,你要小心应对。”
董卓面色郑重嘱咐,董璜恭敬聆听教诲。
过了半刻,董璜这边休息妥当便告辞出去,只留下董卓听着院外车马之声恍然出神。
“连这一点消息都不肯放过吗?”
想到小皇帝派来“帮忙”那两个精明能干的“门房”,董卓心下感叹。
这次洛阳一行,自家侄子若能从那小子身上学个几分本事,或许也就不虚此行了。
……
“阿嚏——”
马车里,正在翻看手上书信的刘辩打了个大大喷嚏。
“陛……夫君,可是受凉了?八月天风大,这几天更是一日数变,小心在意身体。”
坐在身旁帮助刘辩整理书信的唐姬连忙放下手中物事,从行李中翻找出一件袍子,披在刘辩肩上。
董卓的突然上位搅得洛阳鸡犬不宁,刘辩这个始作俑者却是不在京中,反而正疾驰在一条驿道之上。
宫中那一场大乱,将苍蝇老鼠清理个八九不离十,刘辩这大汉皇帝也终于有了第一批信得过的班底,否则他也不敢只带十来人轻车简从出行。
如今趁着董卓引走了大半目光,他也终于有机会出来一趟。
这次出行自然是不能大张旗鼓的,也要一番布置。
皇帝御驾自西门而出,明面上是去西大营探视大将军何进。
实际上御辇里坐着的却是吓到半死的程平,刘辩这边则由黑虎驾着车,带着唐颖和十名用心挑选的羽林卫出了东门,一路朝陈留方向去了。
洛阳和陈留之间的皇庄,之前已拨给曹操。
如今屯田已有半年,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他这次微服私访,就是准备去屯田之所看上一看,顺便见一见久未露面的曹孟德。
思绪一收,刘辩接过那大号外袍披了,然后伸臂一展,将另一处袍角搭在了唐颖肩头。
车外北风呼啸,车内却渐渐有了早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