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蝉终究与姐姐分手回去了。赵金苹心里又开始空荡荡起来,好在班车马上就在她身边停下来带上她很快就把她送回到了县城,赵金苹来不及烦恼就下了车。
赵金苹将从家里带来的薯条、糕点、新鲜水果分发给几个要好的姐妹吃。这一段时间来,学徒陆续走了二三个,黄彩珍又招来四五个,在人数上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二个。因此,店里没有多余的缝纫机供学徒学,好在黄彩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现在把这些人分成二个班,分日班夜班,自然日班都是那些认真学习想学真本领筛选出来的女孩子,那些不想用心学只想来混日子的都放到夜班上来。黄彩珍对日夜班的教学要求也有所区别开来。你用心学认真学,我也拿出真本领来教,你来点卯,那么我也就没必要认真去对待你。
赵金苹也算是老资历学姐了,黄彩珍看到金苹学的来劲,于是就特地把赵金苹与另外两人一起找去谈了一次心,希望赵金苹她们再刻苦一点,把几个要领深刻领会到,她特别寄希望于金苹身上。赵金苹这阶段裁缝手艺进步神速,黄彩珍心里高兴。黄彩珍是有真才实学的,她已经开办过好几届服装培训班了。可惜,真正能在她那里学去真本领的人还没有一个。这些学徒一蜂窝进来,开始也有几个好苗子的,可惜黄彩珍不管怎么努力,最终还是被那些在店里混日子的那些人给害了。黄彩珍自己也了解过这些学徒,在她前二期培训过的学徒当中,真正出去独树一帜开店的只有二个人,而且这二个人开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开不下去了。虽然个中原因很多,但最主要一点归纳在一起,还是学艺不精,思想保守,又很难结合实际情况。这样的技术,这样的工艺,这样的不够灵活运用与时俱进的开放创新,换谁也只能亏损下去。因此,有人就觉得她黄彩珍工艺不精,办学习班只是为了一味赚钱,缺乏工匠精神。黄彩珍百口难辩,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好苗子,能给她扬眉吐气的机会,黄彩珍是又悲又喜。悲的是这数年来自己所付出的心血白白流失,没有很好地竖起自己的这面旗帜来,喜的是终于雨过天晴,自己的眼前终于出现了好苗子,自己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只要在自己的服装店里出了好苗子,也堵住了那些冷言冷语人的嘴。黄彩珍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但她也有尊严和傲骨,她也轻易不言失败。
黄彩珍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各种布料来让金苹和另外二个徒弟开始学制成衣。她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布条搅混在一起,让金苹她们自己分拣,找出这些布料的成色优点组成最佳搭配,什么布有什么特点,适合做什么衣服,做给什么年龄阶段的人穿,她们的属性是什么,通过不断地组合、分类、又归纳使她们真正懂得它们的属性优劣。通过了这一关还不行,她们还要跟她分批去考察织布厂、织染厂、批发市尝成衣车间等方方面面。
赵金苹现在基本上自己已经掌握了制衣的要领,倘若自己有资金,自己开店应该也能应付过去。但黄彩珍还不敢放手让赵金苹出去,黄彩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学徒,她需要用时间来让赵金苹消化自己的技艺的细枝末节。赵金苹虽然现在已经在彩珍服装店开始接管一些业务和指导初学者的初级教学任务。但自己毕竟还只是一只雏鸟,翅膀羽毛还没有丰满,特别是针对西装的面料概念要领还有些模糊不清,这是她的软肋,还需要通过不断实践来加强。业务水平更是她的弱项,赵金苹平时话语不多,性格腼腆,不喜欢待人接物。这样的性格导致她一个致命伤,那就是无法与客户进行有效交流沟通。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不但在短时间无法解决掉,相反有可能由于缺乏沟通渠道而导致沟通失败或者使客户丧失耐心从而增加沟通成本。有效或者高效的沟通技巧几乎是零成本的却反而令顾客心服口服,从而依赖于你。一个优秀的职员事先不仅懂得顾客的需求,更需懂得顾客的心理,是顾客的良师益友而不是顾客提心吊胆提防的对象。当顾客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你再想挽回这位顾客无异于天方夜谭,你为什么不能提前把自己的内功修炼好,临时抱佛脚肯定是最坏的表现。
晚上,赵金苹仔细分析师傅的话,觉得句句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她开始失眠,以前自己以为学门技艺将来可以养家糊口没有问题就可以了。现在才感受到过去的无知与肤浅,她以为自己学手艺就像读书一样,只要认得字用点功就行了,没必要过得这么艰难苦痛,自己应该对自己宽容一点,做人仁慈一点,只要自己不犯错误不懒惰不占别人的小便宜就算过得去了。现在看来,过去的一些思想一些观念都是不足取的,这使她越想越后怕,她觉得她需要找到解决这些矛盾的金钥匙。
赵金苹思想单纯,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善良而又本分。那些过分的想法会令她寝食难安,这时她才希望自己是一个坚强一点的人。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个男子身,她做过很多梦,自己果真身披盔甲,头戴钢盔,一手执长矛,一手拿金盾,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她甚至梦到自己嘴上长出长长的胡子,一只手捋起胡子正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自己醒来却又觉得十分好笑恼怒,她猜不透自己为什么经常会做这些无聊的梦,做过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梦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否则,岂不是闹起了笑话。连自己都无法捉摸透的梦境的意思难道还要拿出来示众的吗,她可没有如此勇气。
彩珍服装店今天正是吉星高照。赵金苹刚刚把店面门打开,自己连洗刷功夫都还没来得及做,门口就站着几位客户嚷嚷着要为自己做新衣服。赵金苹笑盈盈把他们引进店里,黄彩珍不可能这么早来店里。因此,接待工作只能由赵金苹个人来完成。好在这样的事,赵金苹已经接待过二次了,也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这是一户人家的三位顾客,却把老、中、少三代都凑齐了,而且是一男二女。男的看上去不会小于七十岁了,一脸的沧桑,满脸的络腮胡子,胡子和头发又乱又白,更有些脏,分明是没有准备就出门来到这里的。女的四十多岁左右,穿一件天蓝色上衣,这样颜色的衣服在她这个年龄段也是很少穿出来的,裤子是黑色的,脚上穿一双方口船形布鞋,青色袜子,身段消瘦干瘪。小女孩十来岁样子拖一支鼻涕,二条深红色的痕迹出现在鼻涕经过的地方,头发黄黄的,明显营养不良,她外衣也很脏,面前有一块面料已经油光发亮了。赵金苹把小女孩拉进来时,这小女孩畏惧地依附在女人的身边不肯独自出来。
问清楚了三人需要做什么衣服后,赵金苹就推荐起店里的布料来,布料定下来了,接下来赵金苹拿出皮尺开始测量他们的身子。老人说:“我们全家大清早过你店来,这生意也讲究个开门红,你给我个痛快,我们农村穷苦人,能省一个是一个,姑娘你一定要给我们优惠点。”
赵金苹笑着对老人说:“大爷,您放心,我报给您的这个价格是我们全城最低的价格了,几乎没有什么利润的了。再说,你们一大早等在我们店外面,给我们来个开门红,我们肯定心里高兴,这个优惠已经早就送给您了。”
女的接话茬说:“姑娘,其他我们也不提要求了,我们只有一个请求,我们是急用,你能不能今天上午就给我们做好,我们晚上就要赶上喜宴的。”
这使赵金苹十分为难,不答应吗怕生意黄了,答应了吗万一今天做不出来,失了信接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看把这三人急成这样子,拒绝真是于心不忍。但客户已经说出来了,自己没有应急的能力,但不能当面拒绝,只好说:“大姐,我知道您很急,我也替您急,但上午就要取走衣服恐怕有点困难,这样吧,我尽量按你们的要求去做,但上午肯定是来不及交货的,下午保证能给你们满意。”
老人说,你们这里有十多台机子,做三套衣服一上午都来不及,我可不信,我最迟中午就要过来取,你没有把握就不要接单,我生意作成给你,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赵金苹本想解释一下原因,可老人就是不肯退让,这是她一时无法下单,万一完成不了被师傅责怪可怎么办。这三个人布料又要好价格又要最便宜,收货又特别急,完全不考虑店方的感受。她再三思考,左右为难,这时她最渴望自己的师傅能立即出现在眼前。
三人的尺寸都量好记录下来了,布料也让三人挑选好了,可是就这件事被卡了壳子。怎么办?怎么办?赵金苹在心里一直在问自己:难道这点小事自己都办不成吗,你如果以后自己开店,也是这么拖拖拉拉吗,顾客是上帝,但真的遇上了顾客,自己就把不是困难的困难摆出来,赵金苹你什么意思啊?你思想斗争什么,人家一定很急才天没亮等在你门口。答应他们吧,大不了被师傅骂,这点委屈看来只有自己受了,受点委屈总比失去生意强。师傅不是说了么,每一天第一笔生意就算亏本也要做,毕竟是开门红,利市。
老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发脾气道:“你能不能做主,给我个痛快,不行,我马上换其他店去做。”
不能犹豫下去了,再不能犹豫下去了,答应他们吧。
“那行吧,大爷、大姐,我答应你们了。”
三人走出门口还一个劲地嘱咐她说:“你一定不能失信于我们埃”
赵金苹送走爷三俩,拿出布匹铺到案台上,她拿记录本对照数据开始量布裁剪,店里陆续有学员进来,看赵金苹正在裁剪,就全都围拢过来看。学员李淑芳说:学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裁布匹,我心里在想,我什么时候有能力自己一个人可以干这活了,我也就出师了。金苹说:“淑芳,你比我晚来这么多天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任何人都会有第一次,要不你也与我一起来裁剪吧。”
李淑芳连忙摇手道:“不,不,苹苹姐,我还不敢呢,万一裁错了,我可赔不起。”
赵金苹笑着说:“来吧,别担心这个,再说了,你就算裁坏了布匹,还有学姐我不是,学姐替你顶着,师傅要赔钱,我替你出好了。”
李淑芳说:“学姐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敢动手了,万一真的这样多难为情。”
金苹拉过淑芳的手,把剪刀递给她:“来吧,按我纸上的尺寸裁下去,错了我赔。”
李淑芳不干也不行了,周围的学妹都一起起哄:“学姐,裁吧,怕什么。”
李淑芳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苹苹姐,裁坏了我自己赔。”
赵金苹说:“好,苹姐相信你,干吧。”
李淑芳一咬牙,低头拿尺子量好尺寸,沿着尺子画上粉笔,然后‘咔嚓、咔嚓’就剪开来。围观的学妹们为了鼓励她,于是就使劲地鼓起了掌。
师傅黄彩珍走进来,笑着对这些爱徒说:“什么喜事让你们这么高兴,是谁找到男朋友了吗?”
小学妹娟子说:“师傅,那有谁找到男朋友敢这么张扬啊,是苹苹姐鼓励淑芳姐裁布匹哩,淑芳姐开始不敢裁,怕裁坏了师傅责怪,是苹苹姐说,裁坏的布匹算她的,淑芳姐才敢放胆裁起来。”
黄彩珍笑着责怪金苹说:“我想你也不是胆大妄为的人,怎么今天敢做这么大的主,万一把师傅的布匹裁坏了,你怎么赔我?”
赵金苹红着脸说:“师傅,我怎敢自作主张,是因为我早上接了一笔单子,上午就要交货,没办法才自己动手的。”
黄彩珍轻轻拍着金苹的肩膀赞许道:“金苹,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能替师傅接下生意,师傅难道还会错怪你吗,以后你们只管大胆地实践就是,即使有错也没关系,损失由师傅来承担。”
金苹将早上接生意的过程大致情况与师傅说了一下,黄彩珍依照赵金苹的数据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觉得也没有什么纰漏,就对金苹说:“这笔业务全部都由你来完成,师傅只在旁边做指导。金苹你已经开始成长起来了,师傅很是高兴。”
不到二个小时,这三人又出现在店铺门口。老大爷未进门就开始嚷嚷道:“衣服做好了没有?都老半天了,你们自己承诺了的,可不能失信。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全家都这么多年没有做过新的衣服了,你们可得别欺负乡下人埃”
黄彩珍已经微笑着出现在门口迎接:“大爷、老姐,你们都别急,上午我们保证给你们做好,让你们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去。”
穿天蓝色上衣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黄彩珍说:“妹子,我爸这人平时有点急性子,请你见谅。”说完就低下头去。
黄彩珍把三人引进店子里面来,拖鼻涕小女孩一直躲在女子身后不肯出来。黄彩珍让娟子拿一把饼干过来送给小女孩吃。小女孩看了看女子一眼,不敢伸手来接,黄彩珍弯下身子轻声对小女孩说:“孩子,你是怕妈妈不让你吃吗,别怕,这是阿姨送给你的,妈妈不会责怪你的。”女子对小女孩说:“你拿着吧,快谢谢阿姨。”小女孩接过去,就把饼干送嘴里去,也来不及谢阿姨了。
黄彩珍又令徒儿倒过开水送过来,自己也坐在他们旁边谈话,一点也不嫌弃这二个乡下人。老大爷这时也不说话儿了。
黄彩珍笑着问女子道:“大姐,你们今天全家肯赏光光临小店,是应该有什么重大喜事吧?”
女子难为情地奴奴嘴,瞧了瞧老人欲言又止。老大爷这时反而对女子点头说:“我心急说不好话,我看着这妹子是贴心人,你就直说了吧。”
女子说:“好妹子,我们家条件差,他是我公公,”她停顿了一会先喝一口水咽下去,才抬起头对黄彩珍继续说:“她是我侄女。”
这一说,黄彩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了,她以为这小女孩铁定是这个女子的孩子,没想到还是一个侄女。黄彩珍问她:“你既然带你侄女过来,为什么不带自己的孩子来?”
女子垂下眉毛伤心地轻声说:“我孩子没了。”声音轻的只她自己能听得到。黄彩珍不想再问下去了,因为她无意之中已经碰触到人家的伤痛处。她站起身子,对他们歉意地说:“对不起,你们再坐一会儿,我要失陪了。你们的衣服马上就会好的,等下你们先试穿一下,需要什么修改的地方我会修改到令你们满意为止的。”
黄彩珍把娟子叫到一个边上,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娟子于是笑着就走出店门去。不一会儿娟子回来,走到师傅跟前轻轻地点了点头。黄彩珍就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老大爷身边对他们说:“大爷、大姐,刚才差点给忘了,这几天我们店同隔壁一个店搞联谊促销活动,有几个福利名额要送给顾客,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你们运气好,偏巧最后一天还赶得上。刚才我员工去问了一下,是这样的,我这里还有五个名额可以去隔壁理发店免费理发,我给你们三个,你们自己去隔壁把这个名额消费了好吗。”
女子睁大眼睛摇头道:“我们不需要,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黄彩珍耐心地对女子说:“姐,您放心,这个福利是不用顾客出一分钱的,你们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大事等着你们去办吗,不是我说您,您看您这样出门心急火燎的,连个梳妆打扮都没来得及就到我这里来了,一定是怕耽误时间赶不上,现在反正你们等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时间。我说么,今天你们有喜事,我们这里恰好又有活动,这都撞在一起了,岂不是喜上加喜,赶紧过去吧,别给我把这名额给浪费了,不理白不理的哩。”
女子还在犹豫,大爷已经站起来说:“你别再推托了,这是人家好意,走吧,我们也真给将头修理修理了。”
黄彩珍让娟子去带路,大爷问理发店的人有没有这回事?理发店的人说:“确实是有这个互动活动的,但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们能在最后赶得上了,这真是运气。”
三人在隔壁理了发,老大爷刮了胡子看起来已经精神了许多。回来的时候老大爷态度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对黄彩珍他们总是喜笑颜开起来。黄彩珍趁此就邀请他们中午一起在店里吃饭。经三人同意后,黄彩珍就安排徒弟们把一张大红圆桌支了起来。就吩咐娟子去饭店炒来几个硬菜,有红烧大肠、葱香肉片、清蒸鲤鱼、酸菜鱼片、黄瓜炒蛋、肉沫茄子、香芋蒸粉丝等七八道菜肴。小女孩乐坏了,爬起来伸手就抢肉吃被老大爷一巴掌拍到屁股上疼得龇牙咧嘴啼哭起来。黄彩珍哄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别哭,爷爷打你爷爷心里也难受,你过阿姨这边吃,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她把小女孩抱过去,女子又过来把小女孩接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对小女孩说:“小冬呀,大妈的话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呀?上桌子吃饭是不能爬起来的,更不能用手去抓,还有你只能吃摆在自己前面的菜,知道不?”小女孩听话地点着头。黄彩珍说:“姐,在我这里没有这许多规矩的,只要孩子喜欢,爱吃什么都由着她来吧,”边说边把一块肉夹到小女孩碗里来。
吃过饭,三人试穿衣服。老大爷的衣服勉勉强强可以穿进去,女子和她侄女的衣服都小了一个尺寸,怎么也穿不进去,这让赵金苹心慌张了起来。老大爷也一个劲地责怪赵金苹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但他尽量克制着没有发作起来。女子很为难,衣服制成了,却穿不上去,能不急死人么。
黄彩珍二话没说,重新把三人的身子丈量一遍,安慰三人道:“大爷、姐你们别急,我马上给你们重新做一套。”女子不安道:“妹子,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了?”
黄彩珍斩钉截铁说:“肯定来得及,不过我们也需要立即行动了,否则,还真的来不及了。”
黄彩珍一边自己动手量尺寸,一边让其他徒弟一起动手,让她们依照自己粉笔所画上的地方裁剪下来,又让赵金苹立即去拷边机上去拷边。黄彩珍又自己动手把一片片裁剪下来的布匹拿到缝纫机上去,自己坐下来踩着车子,布匹在她灵巧手脚启动下即刻成衣。
黄彩珍把衣服做完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她马上让三人试穿,这一次三人穿上去就满心欢天喜地,也不再脱下来,说马上就得赶路了,因为真的怕时间来不及了。黄彩珍只收了他们一半的工钱,也没说原因,叫了一辆人力车把他们送走。
送走三人,黄彩珍把大家集中在一起开讨论会来分析这次失败的原因。黄彩珍让徒弟自己先找原因。她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脸上挂着微笑。这反让赵金苹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赵金苹不知道自己差错出在什么环节,她是一丝不苟依照教学的内容来量体裁衣的,怎么会穿不进去呢。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开,却没有找出真正的原因来。
黄彩珍最终把原因找到,并告诉大家以后一定要记住,放样时必须要考虑拷边占去的那么几厘米宽度。赵金苹非常自责,这么低级的错误是绝对不允许下次再犯的。她对师傅说,这次教训非常深刻,她希望师傅把此次的损失记在自己这里。黄彩珍说:“苹苹,你还年轻,以后需要走的路非常遥远,师傅这点损失能够承受得起,更何况今天在师傅没在的情况下你独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差错,但也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你要解放思想,大胆作为就是。师傅怎么好意思再批评你呢。”一番话说得赵金苹热泪直流,新潮彭拜起来。
黄彩珍今天的表现被所有徒弟都看在眼里。大家对自己师傅的崇敬更进了一层。赵金苹再次失眠了,黄彩珍今天待人处事给赵金苹上了深刻的一课。师傅的形象无疑是高大的,她很佩服师傅的智慧谋略,换她肯定想不出这样一招,特别是骗这三人理发这件事上,如果师傅直白地劝说他们去理发,肯定会伤了这二人的自尊,这件事肯定会搞得非常尴尬。师傅想出一个与隔壁理发店联动活动的方法就轻轻松松地不失顾客面子把这么尴尬的事妥妥解决了,而且解决得不露一丝痕迹。
水镜嫂这几天又开始在村里活跃起来,对于她来说,每一年村子里谁家女孩子的成长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虽然这些财富不一定最终落到她手里,但至少水镜嫂在为此而努力。有些人家女孩子对她的热忱嗤之以鼻,但水镜嫂不以为然。水镜嫂眼界开阔,不会为一点细小的事儿记在心里。有些女孩已经开始走上自由恋爱这条道路上来,对于‘媒妁之言’避而不谈,敬而远之;对于水镜嫂串家走巷不以为然,她们觉得水镜嫂们的存在破坏了自由恋爱的土壤,使神圣的恋爱空间蒙上阴影和尘埃。可水镜嫂却不这么认为,自由恋爱虽然有他的土壤,但‘婚姻大事,明媒正娶’是老祖宗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你怎么说推翻就推翻了呢?那些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木讷愚笨的人难道就一辈子都不用讨老婆了吗?水镜嫂不但不觉得自己有存在空间和必要,而且认为自己功德无量。
现在的她也在打赵金苹的主意,虽然早几年自己暗中把赵金苹的男友用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计偷走,把赵金苹成功换成自己的女儿赵春梅内心内疚过一阵子。但时过境迁,那件事早已淡漠下来了。她又觉得赵金苹有极大的可操作空间,那是因为水镜嫂认为侄女赵金苹性格温和随意且不善言语而又善良,这样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乖乖女,比较孝顺听话,父母的训令不敢违抗,现在只要把男方物色好,再把女孩的父母搞定几乎就大功告成了。以赵金苹的品相才貌、文化水平、待人接物说来,在农村已经是鹤立鸡群了。因此,综合考虑,最困难的是必须首先要物色好门当户对的男子。水镜嫂的这块‘牌子’是响亮的。水镜嫂人品也是高尚的,她没必要自己去砸自己的牌子。在这方面,她也是慎之又慎的,这也是水镜嫂能够叱咤家乡几十年不衰的原因所在。
女儿给她提供了一条线索:她们单位有个跑销售的业务员家庭条件不赖,父母都是正式工人,他虽然目前还只是个合同工,可马上就要转正了,文件已经下来,表格也都交上去了,正等人事部门审批。
母亲问女儿这男孩的个人情况,说家庭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要看重本人的基本情况,比如思想品德、文化程度、兴趣爱好、家庭经济,兄弟姐妹多少,孝顺不孝顺以及自己的职业技能等等。
赵春梅笑着说:“妈,你做媒就做媒好了,难道还要保证别人有没有生儿育女能力啦、会不会生下男孩子来传宗接代啦,你当时把我卖出去,我也没听到过你对你女婿提那么多苛刻的条件?”
水镜嫂说:“你懂什么,每个人性格条件都是不同的,妈妈给你找了个这么优秀的乘龙快婿,你怎么还有话说,要知道,他本来是不属于你的。”
女儿阴笑了起来说:“我还不是被你卖出去了,我知道一方面你是为了女儿好,但另一方面,你敢不承认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水镜嫂生气地说:“都说儿子没良心得多,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这样看来,我女儿还真是个例外,心寒呐。”
赵春就梅笑着说:“人家都说我妈肚皮量大,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啊,女儿说笑你还这么认真起来。”
水镜嫂这才转怒为喜道:“你多大的人了,还没有个分寸,连母亲大人也敢耍?”
赵春梅笑着说:“你活得多累啊,整天东奔西跑也不知休息休息,女儿想让你开心开心,你还那么一本正经。”
接下来女儿就告诉母亲这个男孩子的大致情况。水镜嫂思忖了一会儿说:“先作备用留着吧,在我心中还不是十分满意的。”女儿就不再与母亲纠缠,告辞回家去了。
水镜嫂皮包里始终预备着一本笔记本,里面厚厚地记录下许许多多的地址名字和男、女孩子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少数是本村的,大多数是外村的。很多打钩或者涂蹋掉的地方都是已经办成婚姻或者没介绍成功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的对象了;那些男孩或者女孩子的名字上圈上红色圆圈标志的名字肯定是她有用而还没有用起来的。水镜嫂采集这些对象肯定是经过一番心血的,本村的信息采集起来比较容易一些,除了早已知根知底外,最主要的是赵双喜是管理本村名册账目的,村里的成员底子都掌握在他手上。水镜嫂需要调取资料是唾手可得。至于别村的信息,水镜嫂虽然有强大的信息来源渠道,也不可能保证做得百分之百准确,但也已经掌握得相当不错了。
我们必须承认水镜嫂的敬业精神和她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水镜嫂本也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但她却坚持虚心学习的态度是难能可贵的。她皮包里除了常备的笔记本、纸张、水笔等外,还带着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这本老旧的新华字典已经在她的皮包里‘生活’了几十年,她对字典里许多字记忆犹新,因为她经常用到它们,就像老朋友一样熟视无睹。因此,作为一个半文盲的中年女人,能有如此的毅力学习是不多见的。水镜嫂不是漫无目的的人,这一切的付出也给了她丰厚的回报。老实说,水镜嫂这样的人,如果生长在城市,生长在一个有文化基础背景的家庭里,或许她早已成龙化凤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了。可惜水镜嫂时至今日也无非就是一个走街串巷替人家说亲做媒跑跑腿的媒婆而已。这样的落差也是无可奈何的,谈不上悲喜,一个人的命运与社会生存环境息息相关,这是一个不争的残酷的事实。
赵潇亭现在早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但这几年大家一直都说他没有再怎么老下去。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能够做到这么一点,岁月不饶人在他身上早已失去了效应,别人所有的猜测都是徒劳无力的。许瑞荣这几年却渐渐地在变化着,有加速变老的趋势。也许许瑞荣整天心事重重、心力交瘁,这也许是一种可能的。他是赵家的女婿,虽然生活在岳父母家,而且岳父母待他也确实不算薄,但他却无法高兴起来,妻子赵金芳与他有名无分,夫妻关系形同虚设。这几年妻子也开始年老色衰起来,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她也开始变得老实起来。或许赵金芳伤害许瑞荣太深,以至于让许瑞荣心灰意冷,他们也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儿子已经渐渐长大,现在对自己母亲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母亲过去的那些不检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灌输到她儿子的耳朵里去。这是一个十分致命的伤害,是永远无法修复的。赵金芳已经为自己平时种下的罪恶开始收割苦果,而如此的因果关系又可以足够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
赵金苹在彩珍服装店足足呆了二年时间,是唯一一位坚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服装店的黄彩珍高足。黄彩珍现在已经停止了招收学徒的活动,因此,店铺开始有点冷清起来。对于赵金苹,黄彩珍是十分爱惜和关照的,她一直希望赵金苹留守在彩珍服装店里做她的帮手。她现在已经十分信任赵金苹的手艺技术水平了,即使最难的西装系列她也放手让她来做。赵金苹在彩珍服装店二年时间里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是唯一没有与男孩子单独出去约会过的女孩子。她的性格其实并不是那么内向,这几年来她一直不向那些男孩子敞开心扉也并非没有人伤害到她,风言冷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去会使她伤心欲绝,伤痕累累的正处在慢慢修复当中。追求她的男孩子在没有得到她的青睐后反过来就会对她出言不逊,甚至恶意中伤,无端猜忌,而这些猜忌都是毫无根据无中生有的,是偏离她本意的最恶劣行为。
这二年时间里,赵春梅已经生下一个女儿,现在也学会走路了。赵春梅自从怀孕开始就没有上班,现在离开工厂也有一年时间了,丈夫还算待她不薄,夫妻很是恩爱,小家庭处处充满欢声笑语。丈夫每天下班回家就哄着女儿玩,有时伏在地上让小女儿当‘马’骑,小女儿嘴巴又甜甜的,一句稚声雅气的‘爸爸’就令金苗根心酥手软起来。抱着宝贝女儿就来一通‘热吻’。
赵春梅偶尔也会进城去彩珍服装店找赵金苹叙叙旧,两人相处尽欢。赵金苹尤其喜欢赵春梅的小女儿,每次抱在手里就不肯还给赵春梅。赵春梅每次找赵金苹都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金苹说:“金苹呀!瞧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还不去找个对象来,你瞧你姐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了。”开始赵金苹不愿意表达什么,这次赵金苹却笑着说:“是啊!我也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可一直没有人看上我的呀,没有主顾我怎么嫁人,我找谁去拜堂成亲呀。”春梅说:“这个嘛,好说,你如果自己真的找不到白马王子,那么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妈,保管你称心如意,怎么样?”金苹说:“好呀,好呀!我都求之不得呢,婶婶这眼光我是心服口服的,那就有劳她老人家的了。”春梅严肃地说:“金苹,姐说这话是认真的,如果你是开玩笑你就现在同我直说,免得到时候大家难为情。”金苹听了,几乎笑得弯下身子道:“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没开玩笑呀。”春梅说:“既如此,那我就同我妈说去了,你就等着做你高贵的公主吧。”
赵春苹一到家,第二天起早就去找母亲去把赵金苹的话对母亲说了。水镜嫂对女儿说,我就等着她这句话,既然金苹是这样一个态度,那就好办了,我早就为她物色好一个对象了,今天我自己找她去,先同金苹吱一声,让双方约定好一个时间先见上一面。春梅说,要不要你先同她父母打声招呼,毕竟她父母的意见我们不能不考虑进去。水镜嫂对女儿说,暂时不能同金苹父母去说这件事呀,你想啊,万一金苹父母提前知道我在给她物色对象,他们如果没意见倒好,如果他们不愿意我这样做,找一个借口就把这事给搅黄了,再想去做思想工作岂不是就费劲得很了,既然赵金苹自己有这样的意思,也省了我们很多的心思。
赵春梅觉得母亲这话有理,就不再提其他建议。水镜嫂对女儿提供的信息十分满意,当天就开始行动起来。水镜嫂去黄京村先找到村子里黄发树的家,把女方了解的基本情况对黄家的人说了。黄家的人于是就满心欢喜地留下水镜嫂吃午饭,黄家烧了许多美味佳肴来招待她,并叫来本村一个当干部的体面亲戚作陪。水镜嫂说,事情还只是走出了第一步,成与不成现在还很难说,我过来只是先透个信息漏个底,最好让小黄约好时间见过一面后,若留下好印象才能有成效。黄发树夫妇说,那是自然,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么,接下来如何发展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吃过午饭,水镜嫂没有停留,她说她现在需要找女方去约定一个时间,只要女方本人同意,她就马上让人带信过来。
水镜嫂风尘仆仆,从黄家出来干脆就直奔县城彩珍服装店来。
水镜嫂前来找赵金苹,使赵金苹吃惊不少,知道赵春梅一回去就把昨天的事当成一件大事来严肃对待了。事已如此,金苹也不得不同水镜嫂周旋下去,刚刚昨天的事,金苹她总不能矢口否认。水镜嫂从赵金苹这里获得准确信息,于是信心倍增起来,心里暗暗窃喜,赵金苹的性格她还是把脉得很准很牢固。水镜嫂早年因为搅黄了赵金苹的婚姻大事也曾经很内疚过,一直想替她找个好夫家为自己赎罪,但又不好当面表露出来,现在想来,赵金苹没有记仇,心胸还是很开阔;赵金苹依然还信任自己。这使得水镜嫂有些得意,不管怎么说,赵金苹都还是过去的赵金苹,水镜嫂觉得对待赵金苹这个侄女的婚姻还是需要十分上心才行,只有替赵金苹找到一个相当满意的人家,才能对得起赵金苹本人。
赵金苹年纪也不小了,谈婚论嫁也何尝不可。因此,对今天婶婶的到来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推脱隐瞒的。金苹对水镜嫂说:“我的好婶婶,没想到您对侄女的婚姻大事还这么牵挂,比我父母还在意,我可得先谢谢您老人家了。您刚才说到的那户人家,听起来也还挺好的。”她思忖了一会儿对水镜嫂说:“这样吧,婶婶,我只有这个星期天可以向师傅请假,我同意首先与黄家的男孩子见一下面,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好一下子答应下来。再说,如果双方都满意,还是先告知父母一下,这样的事情,虽然主动权在于我本人,但父母养育我这么大也不容易,有些事情至少也应该让父母知道是不是?”
水镜嫂说,这个自然,父母这一关是迟早都要过的,但你现在同意与黄家男孩见面的事,我还是觉得先不告知你父母为好。婶婶今天很高兴,婶婶会安排好具体地点,让你们高高兴兴见上一面。你个人满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那时候再同父母讲不迟。你等婶婶的好消息就是,水镜嫂心满意足地走了。黄彩珍走过来问赵金苹刚才你婶婶过来谈什么事这么高兴?赵金苹不想让师傅太早知道这事,就说是家里的一点私事,黄彩珍就不好多问,但心里还是有些疑云在的。既然赵金苹连师傅也不愿意告诉,估计也就是男女方面上的事情,师傅最贴心,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
赵金苹其实对水镜嫂今天来找她内心是反感的,但出于基本礼貌,赵金苹对水镜嫂说出有违自己心思的话,水镜嫂却当了真。过一天,水镜嫂就过来把约会的地址告诉了赵金苹,出于对赵金苹的考虑,水镜嫂做通黄家人的工作,把约会地址安排在县城的一个离彩珍服装店很近的一个茶座里。黄家孩子提前先去预订一个包厢。那天下午赵春梅与母亲一大早就过县城来,他们先约赵金苹吃饭。赵金苹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赵金苹提前向师傅请了一天假,赵金苹还与赵春梅母女一起逛了好几条街,赵春梅带赵金苹还在一家精品时装店买了一套时装,经过打扮,赵金苹更加出落得有模有样了,赵春梅母女一个劲地夸奖她是个大美女。赵金苹也对今天自己穿戴上这样的好时装十分满意。黄家男孩子其实也早早来到了县城,在赵春梅母女的偷偷指点下,站在彩珍服装店对面远远地看见过赵金苹。只是,黄家男孩子是个近视眼,虽然戴着眼镜,但也只看了个轮廓,又不敢靠得太近了看。因此,对赵金苹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但赵金苹的身材轮廓还是令他称心如意的。
水镜嫂把黄家男孩子介绍给赵金苹后就与赵春梅两人走出茶室到大街上去瞎逛。赵春梅心里没落实下来,一个劲地问母亲:“我说妈,你猜一下他们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我的心里怎么总是吊着落不下来了呢?”
水镜嫂瞧着女儿的焦急劲,没好气地说:“你激动什么呀,又不是你相亲,成功不成功我也不知道,要看黄姓男孩的临场表现如何了,如果他像你现在的这样表现,那么,八成这事就要凉凉的了。”
赵春梅对母亲说:“既然黄家孩子这么没有能力,你还把金苹介绍给他,你难道成心害我妹妹不成?”水镜嫂看女儿心里急,就更想逗一逗她了,就赶忙说:“金苹又不是你亲妹妹,她嫁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妈做个媒也不容易的,哪有每次都万无一失的,再说了,只有金苹嫁得比你差,你心里才有满足成就感,难道你还希望金苹超过你才高兴?”
春梅说:“妈,你太自私了,我不是债怪你一定要替金苹找个无可挑剔的十全十美的郎君,但至少也必须是称心如意的,你不能只顾自己收钱就是。”
水镜嫂有点生气了:“春梅,不许你这样说你母亲的不是,你母亲做媒也是有原则的,你母亲收取介绍费不是只看着钱财,你母亲的招牌是你母亲几十年用诚心和心血打造出来的,不信,你可以学母亲的样子做一年试试看?”
春梅嘴硬道:“那是以前,现在这行业很快就没有市场了,你让我接你这班,打死我也不稀罕。”
水镜嫂气不打一处来:“你懂什么呀,这样的市场将来只会是越来越红火你信不信,你妈还准备到县城开一家专门的婚姻介绍所呢?”
春梅见母亲不像是随随便便说说而已。马上警惕地说:“妈,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在农村小打小闹还可以,若真有这种想法,女儿是不支持的,我敢肯定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水镜嫂说:“我要做什么事情,难道还需要你这里通过吗,真好笑,你父亲也一样的,她是无权干涉的。”
赵春梅见母亲越说越激动,赶紧见好就收道:“不同你讨论这个事情了,我孩子还托付给我婆婆一整天了呢,我得早点回去才是。现在,咱们母女好好再逛一回街,指不定以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水镜嫂听出女儿是在借坡下驴,也赶紧转换话题说:“也是的,女儿,晚上在县城逛一趟也不容易,咱们母女本是开开心心来逛街的,又不是到这里来吵架的,走赶紧多逛一些地方才是。”
这边赵金苹与黄家男孩两人正襟危坐在茶座包厢里。刚才两人各自向对方介绍了自己,赵金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腼腆的男孩子叫黄志雄,二十四岁,高中学历,现在在镇里学机电维修技术。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嫁人哥哥娶了嫂子,父亲是杀猪的,母亲在镇上开饭店。黄志雄给赵金苹初步的印象只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戴近视眼镜,皮肤不算白净,但也不那么黝黑,中规中矩的样子。上身穿着黄色夹克这在赵金苹看来有些不伦不类,至少在赵金苹眼里,这样的衣着搭配是不相称的;还不如穿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西装来得老诚大气,但赵金苹不会在此说三道四,更不会取笑黄志雄什么。黄志雄介绍完自己,就无话可说了,为了不至于太僵化太冷场,赵金苹也只把自己的简单的情况作了介绍,只把自己的名字通报了一下,连自己排行老几,家庭成员都没有说出来。不过赵金苹想,自己的家庭成员不用自己介绍,水镜嫂应该也早介绍给对方的了。黄志雄人虽然二十四岁了,却也没有恋爱经验,自己心里也从来没有过心仪的女孩子。这样一来,其实与赵金苹是半斤对八两。赵金苹心里觉得好玩,一个大男孩,长这么大都没有触碰过女孩子的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赵金苹自己不也是一本正经的女孩子嘛,自己不也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阅历吗?
两人长时间这样喝着杯子里的茶,赵金苹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了,她已忘记自己要的是红茶还是绿茶,反正杯子里的茶水淡淡地没有一点味道。赵金苹想,我是女孩子,第一次接触黄志雄不可能太主动,这样会给人家一个‘飘’的印象。女孩子么就应该矜持一点,不能让男孩子看出来自己主动,仿佛自己对这次的接触会面是那么迫不期待。
黄志雄恰恰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与女孩子初次见面,自己应该多留时间让女孩子多说一点,那样才能显得男孩子的宽宏大度,既然自己性格上有些内向,那么就更应该把自己收敛一点为好。
黄志雄已经把茶水喝到第五杯了,肚子开始涨鼓起来,他不敢过分盯着赵金苹看,他觉得这样肆意地盯人家看是很不礼貌的,他必须大度一些、做到坐怀不乱。但眼前的姑娘太优美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仔细认真观察一下。他对赵金苹印象太深刻了,赵姑娘声音太好听了,虽然不能长时间盯着她看,但美女近在咫尺,不仔细观察也说不过去。赵金苹穿着打扮非常时髦,她穿着今天刚买回来的时装,衣服没有一点驺痕,这是她看上去很自信和高贵,加上她肤色白净,鼻梁挺拔,眼睫又毛长长的,眼睛像两颗横着的水葡萄,眼白又少,眼睛又大,脸上也至少化过淡淡的妆,她的秀发披在肩上耳朵细小,牙齿整齐洁白,穿一双黑色中高跟皮鞋,裤子颜色一时难以摸清又加上是晚上,不好捉摸就随她吧。他一时茶喝多了,再这么忍下去就要出洋相了。他不好意思地对赵金苹说:“赵小姐,我得去洗手间一下,您先坐一会儿。”赵金苹点了下头说:“你去吧,没什么的。”
黄志雄像得到赦免令似的立即起步,这个心急的动作被赵金苹感觉到了,黄志雄挺不好意思的。好在赵金苹并没在意,假装低头喝茶蒙过去了。黄志雄很快回来,双手湿漉漉的正往自己衣服上去擦,赵金苹递过去一张纸巾。黄志雄接过来谢了,黄志雄还没有入座,就对赵金苹说:“赵小姐,咱们出去吃点别的东西吧,不能光喝清茶呀。”
赵金苹笑着说:“我们刚刚在外面吃了饭,那里还吃得下,这样吧,小黄,咱们也别喝茶了,把账结了,你如果有事,晚上咱们就先聊到这里行不行?”
黄志雄怔了怔,马上回过神来说:“我没事的,赵小姐还有其他事情吗?”赵金苹点了下头觉得不妥又重新摇了摇头。
黄志雄说:“时间还早,赵小姐,咱们就出去走走吧?”
赵金苹说,好啊,不过,小黄,咱们往什么地方走下去?
黄志雄说:“赵小姐,县城我有些陌生,我还是听赵小姐的吩咐好?”赵金苹说:“我虽然在城里呆了好几年,平时却也很少出来逛,这样吧,咱们随便走动走动,不寻求目的怎么样?”黄志雄说:“好啊,我也有这种想法的。”
黄志雄结完账,赵金苹站在门口等着他。志雄出来了,刚好对面赵春梅母女逛街回来,于是就一起出去走。赵春梅故意把母亲衣角拉了拉落下后面一步道:“看来这两人还是有点意思的。”水镜嫂白了女儿一眼说:“就你能看得出来,你妈早就估摸着能成。”
赵金苹慢下脚步来等着母女俩。水镜嫂说:“苹苹,你们只管自己走,刚才我与你姐路走多了,脚底磨起了水泡,怕是走不动了,跟着你们就行。”
赵金苹说:“既然你们走不动了,那么我们更应该等你们一下了。”就干脆站住等她们,母女只得走快一点跟上来。
黄志雄虽然与赵金苹喝了半夜的茶水,但相对这三人,还是与水镜嫂最熟识,是需要照顾到这个恩人,再说赵小姐也发话要等他们母女俩了,就也回过头来说:“阿姨,您还走得动吗,如果走不动了,咱们就去别的地方坐一坐,吃点什么?”
水镜嫂摆摆手说:“年轻人,别管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爱怎么玩都可以,若只管我一个老太婆,把你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时间挤兑了,我老太婆就是罪过了。”
赵金苹捧着水镜嫂的胳膊说:“婶婶的身体要紧,我们有的是机会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