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琤猛然从梦中惊醒,伸手抱住身前的人,好像即将窒息而死之人,徒劳无功地张大嘴巴,呼呼地喘着粗气。
冯拾颐动也不敢动,轻声唤回骆琤的神智,“做噩梦了?”
骆琤的喘息慢慢平息,松开手,看着冯拾颐愣愣地点了下头。
冯拾颐安慰地摸了下他的头,“不怕,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她将上药塞到骆琤手心,又侧身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猎物。
骆琤脸上变了几遍,嘴巴张张合合,还是不敢置信。“你从……多谢。”
反正冯拾颐身上总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骆琤自己解开粗糙绑住伤口的布条,无声地给自己上药包扎,自己够不到的地方才会要冯拾颐帮忙。
冯拾颐在洞口外面点了一堆火,将鸡肉穿在树枝上去烤,烤熟一点便用箭刃割下来一点吃掉。
这山鸡处理不好,又土又腥,不过好歹是熟了还勉强可以拿来果腹。
山洞里一时陷入静默,只有柴火燃烧会发出噼啪地爆炸声。
“多谢。”骆琤蓦地来了一句,他一条条撕下烤熟的鸡肉,似乎在陷在回忆里,眼神不很清明,静了一会儿又沉声道:“我梦到了我阿娘。”
冯拾颐耐心地等待着他继续说,过往的回忆并不快乐,骆琤回想地很痛苦,断断续续,一句一句讲述着当年的故事。
大梁这些年表面看上去威风,但是皇室兄弟内斗,官员结党营私,现在底子也已经腐朽不堪了。
“现如今陛下的一众子嗣中只有太子和五皇子最为出类拔萃,太子胸怀天下宅心仁厚,本是立储的不二人选,奈何五皇子母族势力庞大,根盘错节,明里暗里都在给陛下施加着压力……所以太子始终未被立为储君。”
而现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几位殿下都在暗中蠢蠢欲动,纷纷为自己谋划着一片未来,只不过除了五皇子,其他的人并没有和太子争夺帝位的实力。
骆琤望着噼啪燃烧的火苗,不知不觉自己手上的穿着鸡肉的树枝也被点燃。
“朝中的局势不稳,我阿爹是平西侯,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却也没能避免趟这趟浑水。”
身在朝中,身不由己。冯拾颐了然的点点头,已经知道骆琤选了什么,深知那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危险,骆琤现在都流落到了这样一个小地方都没能躲过追杀。
骆琤有些事情从未和旁人提及过,但是此时一股脑地倒给了冯拾颐,低沉的声音缓缓诉起从前,有一种悠远的感觉:“我效忠于太子殿下,但是明面上是一直在为五皇子做事。”
“我为五皇子做事,得到他的信任,这样便能更方便地掌握他的罪证,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还有许多别的……”骆琤说着顿了段,再张口时嗓音已经嘶哑。
“旁人没有的证据我有,旁人不知道的消息我知道,我以为我做得很好,但五皇子远比我想象的要谨慎。”
实际上五皇子对于他手下的每一个人都很谨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获得他全身心的信任。
他一直在暗中调查骆琤,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然后……便发现了骆琤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
五皇子捕风捉影,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还是果断下了手。
“就在我要将证据呈交的前一夜,我阿娘便被毒害了。”
冯拾颐明知不会有好消息,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口还是空了一下,呼吸都有些困难,“那之后呢?”
骆琤嘴角带起一抹苦笑,“五皇子很有手段,阿娘的意外身亡一下子就打乱了我的动作,不过是一瞬的慌乱,便被他抓住机会栽赃了许多罪责,革职,免官,在府中禁闭自省。”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躲不开甩不掉的追杀。”
那些刺客一直将他追下山崖,误以为他已经身亡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骆琤想到这里眸子暗了暗,他终于回想起了过去,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安然回家。
戴罪之身,‘失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贸然回京只会再度牵连府中老小。
将一切都脱口而出,骆琤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是带在身上多年的枷锁终于脱落,终于能够呼吸新鲜空气了一般。
“对不起,现如今这情况,你都是被我连累了。”
骆琤看见冯拾颐冷着脸,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也感到了冷。
这是意料之中,没人在知道身边的人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后还能混不在意地说说笑笑。
冯拾颐终于在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先是有些愤怒,“事到如今你还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朋友!”
可真不愧是骆田的义子,两人总是莫名其妙就钻进了牛角尖。
冯拾颐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满满的心痛,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骆琤刚刚一瞬间失落的情绪。
“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冯拾颐将之际手上烤好的鸡肉塞进骆琤手里,“快吃,吃完了我们一起逃出去。”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要回京城复仇吗?”
骆琤被冯拾颐的胆量惊到,有些失笑,“这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事情。”笑过之后脸色又渐渐沉下来,看着自己的伤腿拳头逐渐收紧,“我会回去,将先前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冯拾颐又感到心脏闷闷地不舒服,但是自己又找不到缘由,“好,我——”
“吼!”
一声虎啸从远处传来,冯拾颐瞬间住了嘴,塞给骆琤一把上好弓箭的弓弩,“快吃,老虎好像已经走远了,我们到时候趁机逃出去。”
骆琤又塞了几口鸡肉果腹,吃了东西力气恢复不少,幽深的视线转而盯上自己的伤腿。
“唔!”
冯拾颐专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被这一声吓得激灵了一下,转头看骆琤,那人又已经疼得满身冷汗。
“你做什么了!”
骆琤低头摆摆手,将咬在嘴里的手帕拿出来,细心抚平叠起来收好。
“已经没事了。”骆琤又试着动了下腿,右腿还是不灵敏,但是勉强可以移动,撕了衣服在腿上多绑了几根树枝固定,绑死。
“骨头移位了,我将骨头正回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