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抱一下我就原谅你
“太子府林晚柒作对,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苏临川将骂渣男的词句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张纸“这个张昭然与你什么血海深仇吗?值得你在太傅的诗会上这样骂他?”
朝泠只觉得苏临川的词句写得不够浅白,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像提笔在上面写上,“张昭然你个渣男,在老家已经娶亲还好意思接近楚文冰,就你也配。”
“毕竟是楚太傅的诗会,差不多得了。”苏临川有些看不下去。
朝泠一边在词句中挑选,一边凶神恶煞道“若是他要娶你的姐姐,你也愿意?”
苏临川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姐姐,况且楚姑娘也不是你的姐姐。你就对人家下死手,要是你的亲姐姐,你还不提刀砍死他?”
另一边的客席,已经炸开了锅。张昭然脸胀的通红,听着朝泠词语中一句句地骂她。
“太子府林晚柒作对,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
“哼。”听着朝泠声声泣血的控诉,九黎竟是笑出了声,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只恨没有给她找些好词。
她呈上的这些,句句都像是在控诉情郎。
而在控诉情郎的词前,都会有书童通传,大声地念出太子府三个大字。
九黎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他府上的人公然在太傅的诗会上控诉情郎。他纤细的手指扶额浅笑,众人注视下笑得开心。
“张侍郎见笑。”九黎起身对着周围的客人拱手,作势要离席。
张昭然本欲回礼,见着书童托着新卷上台。
“太子府林晚柒........”
书童看着上面一袭的字迹,觉察出不对,那大红的笔墨,不是新对的对子,而是一张生辰贴。
上面赫然,写着的是胶州张家次子,张昭然。
新科状元郎的生辰贴,怎么会在太子府林晚柒的手中?
张昭然的脸顿时白的吓人,他手脚冰凉只觉不对。
就听着屏风后面的人徐徐道“胶州陈氏,陈舟,托我将这生辰贴还给张侍郎,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一时间,张昭然曾在胶州定亲的事情在席间炸开了锅。在老家定亲本来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情,可张昭然将与楚太傅府中嫡小姐楚文冰订亲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座京城。
无人不赞叹一句天作之合,又无人背后不羡慕张昭然方入世就攀上楚太傅这棵大树。
现在,这对天作良缘的原配,找上了门,将生辰贴还给了张昭然。
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昭然怒视着屏风之后那倩影,那人正歪头挑衅似地看着他,鄙夷的眼神几乎就要冲破那扇屏风。
“林将军,未知貌,何故害我?”
或许,喧闹中这句话旁人听不清,可朝泠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道“因我知晓,你就不是楚文冰的天作之合。”
她从屏风后站起身,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走到屏风前的男席中“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侍郎,我提醒过你的。”
***
宴席下,太子府的马车照例在门前接朝泠回去。
九黎靠在车辕上,长腿一前一后撑着长袍,夕阳洒在他柔顺的长发上,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段阴影,他承袭了漠北公主硬朗的五官,英气逼人。
可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他双手环抱,蹙眉等待着。
朝泠磨磨唧唧地出来,她一眼看出事情不妙,她用一纸生辰贴几乎毁了楚文冰与张昭然的婚事。
这时间点选得又急又狠,闹得人尽皆知没有任何余地。
可偏在楚太傅的诗会上,偏是苏九黎的恩师。
她沁着脑袋,略过九黎迅速钻进车里。九黎也跟着进来,车内拥挤,甚至不够九黎伸开腿。他将长腿一架,仍保持着防御的姿势。
“没什么要和我说?”
“你早该猜到了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自己都听不清。
“你这么看不得楚文冰嫁人?”
“我......”朝泠直起身子,想要显得自己有些气势,“只是看不得楚文冰所嫁非人?”
“你觉得楚文冰与我合适?”九黎腕间拿出一支玉簪,“上次是我的玉佩,这次是她的玉簪。林朝朝,你就这么想让我和她扯上瓜葛?”
“哎呀,楚姐姐刚才还在找,原来在殿下着,我这就帮殿下还回去。”朝泠抬手要去拿簪子。
九黎机敏地躲开,“假了。”
朝泠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循循善诱“楚姐姐有什么不好?太傅之女,若是得了簪子,旁人巴不得立刻去太傅府上,殿下金尊玉贵,和楚姐姐不也是天作之合。”
“林朝朝。”九黎打断她“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她这样谄媚还是诱导他拿着虎符争夺皇位,这一次又是向自己推销楚文冰,她的巧舌如簧好像就从来没有用到过正地方上。
“你知道这世间有个词叫两情相悦吗?”九黎道。
朝泠心道“当然,若不是出了岔子,现在你早就和她两情相悦了,我这不是正努力着,着什么急?”
见她不回答,九黎料想她也不大懂,只当她是知道张昭然定亲后慌不择路,于是问“为何非要是我?”
“因为殿下是臣在这皇城中唯一可信之人。”朝泠说完这话,恨不得给自己鼓掌。逻辑清晰完整,让人无法反驳。
她清楚这话九黎喜欢听。
却忘了,于九黎耳中那是一句情话。
他神色缓和了许多,凑近不解地打量着朝泠。车内空间狭小,他的鼻息扫在她的面上,泛着丝丝的冷意,竟有些醉人。
朝泠鼻息凝神,只觉得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九黎忽然笑了一下,他靠在车边上,对着朝泠伸出手道“过来抱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说完不等朝泠反应过来,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将朝泠揽到身边,她清晰地听见,他笑道“你算盘打错了,楚文冰不打算和张昭然退亲。”
***
今天,张昭然在诗会上丢尽了脸面,同窗都觉得那会是他人生中最晦暗的一天。
他是新科状元郎,文采斐然,风光霁月。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样的场面若论凄凉,在他的人生中都排不上号。
他的生辰贴只有草草的几个字,胶州张家次子张昭然,若是在乡里后面还有一句话,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三次乡试不中的傻子,一飞冲天的状元郎。
张昭然年幼与陈家订婚,互换庚帖。三次乡试落榜后,陈家派人来退亲,彼时张母病重,见陈家退亲,急火攻心,撒手人寰。
陈家也毁亲,将女儿嫁入商贾。他至此背井离乡,踏上慢慢求学之路。
后来他成了状元,衣锦还乡那日,恰逢父亲娶妻,将他迎入大堂,为后母颂诗。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个不必今日出丑更值得铭记一生呢?
张昭然虽看不上朝泠,却也不由得感慨,若年少退亲时,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或许母亲也不会郁郁而终吧。
他踏着太学的长阶,背对朝阳站着。
忽然听见身后,急急的脚步声。楚文冰提着书箱,急匆匆地跑过。张昭然自然闪开去路,却见楚文冰在他面前站定。
她淡褐色的眼瞳瞥向别处,又转回来,像又满腔之言无处抒发。
张昭然静静地等着她喘匀了气,行礼道“楚小姐。”
“张昭然?”楚文冰缓过神来,“祖父让我亲自同你说,不必挂怀,他都是知道的。”
“多谢。”张昭然点头。
“后面的话,是我要说得。”楚文冰道“所托非人而已,总好过,阴阳两隔。”
***
太子府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张昭然是奸佞之人吗?”九黎问朝泠。
朝泠一时间无意作答,她将前些日子读的书册扔进藤箱。“你相信宿命吗?”
九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宿命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真是有些好笑。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和大司命讨论宿命
“九黎,如若命已天定,你还要参与着霍乱沉浮,做无畏的挣扎吗?”
“那你呢?”九黎反问“若是你心爱的,想要的,就因为知道了结局就要拱手让人吗?”
朝泠看出他在胡搅蛮缠,好像他知道有关她的行动越多,就越想要探究其背后的缘由。她将藤箱盖上,搬到门外,见铃铛躲在屋檐下,听着二人吵架不敢进去。
“苏九黎,你别在这里和我找茬。就算是没有生辰贴一事,他们也不是良缘。”
她叉腰站在屋外,起手给了他一个送客的手势。。
铃铛快步地挪到朝泠脚边,拉了拉她的衣摆,小声道“贵人作弊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朝泠顺势蹲下来,有些疑惑“九黎暗示楚太傅出题,也算作弊啊。”
“不是这个,是您雇三殿下写词的事情被太子殿下发现了。”铃铛又往外面挪了挪“我去给您拿箱子的时候,看到程宇要了您写得书卷,回禀太子殿下,说是三殿下的笔迹。殿下他气的书都撕了,现在应该就是在找您的茬。”
朝泠头皮一紧,被人拎着领子拽了起来。
“你们以为本宫听不到吗?”九黎冷漠道“我倒要看看,三弟帮你干这种剪人姻缘线的事情,还怎么面对楚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