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选择第一条。”
这是赵松他们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得出的结论。
凌雨桐眉间掠过一丝惊讶。
紧接着,她就看见从小院的各个方向走出好多……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
他们将脸洗干净,头发也梳的规整,露出或是苍老,或是朝气的面容。但最令他们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的是:他们眼底闪烁着光。
那似乎是前路不再迷茫的坚定,所以尽管星火微微,但却不容忽视。
赵松其实也没想到,当他把两条路摆在同伴面前,他们的选择会那么趋近,那么统一。
凌雨桐轻笑一声,眼神温和地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的选择,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的话落,所有人眼底都浮现炙热的光。
不会失望?
可她承诺的,分明是在她区域内的保护和安排……
几乎是统一的,他们想到了条件里的“暂时不能回家乡”,所以,有朝一日,他们也是能够回到家乡看一看的吗?
他们都在看凌雨桐。
而凌雨桐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她只是眸光沉静地看着他们。
而这份镇静和自然给了他们无限的勇气。
“星月阁主营米面,副业是我和亭越的看诊挑战,在京城知名度不小,自然免不得招来一些小人。”
“我一直没有扩大阁中侍从的数量,就是因为不信任。”
“但对你们,我没有这个顾虑。”
“如有要紧事,联系……”
凌雨桐的视线绕了一圈,落到绿荷身上。
“联系她吧。”
黑衣人是师傅那边找的人,虽然很值得信任,但……她却不想麻烦。
绿荷被她留了下来,她则快速回了阁中,一进门就让松月给准备纸笔。
她几笔写下给倪苍术的邀请。
“递出去。”
帖子送出去后,她就老神在在地收上来了阁中人写下的个人行动轨迹。
当翻到其中一份时,她眉毛挑了挑,能成为武家的夫人,怎会连这点表达能力都没有。
这记录上言辞含糊,时间模糊,事件……甚至还有省略,赵夫人是生怕自己脸上没写“我有嫌疑”这几个大字吧?
不过,除了赵夫人写来的,还有一份也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雨桐嘴唇微抿。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他。
思绪没有沉浸多久,她要等的人就来了。
倪苍术和时牧一齐踏进房间时,身体还没来得及行礼,鼻腔就吸入一股清冽的茶水香气。
“好茶!”
倪苍术的眼顿时亮了。
来时的心绪顿时被压迫到脑门后去,现在的他满脑子满心眼里,都是凌雨桐手中那盏茶。
时牧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跟上。
凌雨桐顶着倪苍术眼巴巴的神情,面带微笑地把茶盏推近。
从他喝茶的模样,就可窥见:倪苍术是个懂茶的人,也是个爱茶的人。
茶盏氤氲的蒸汽熏染得这方茶盘都朦胧了,凌雨桐适时出声,面庞冷静。
“今日邀您来,是有条消息。”
“我不确定有多高的准确度,但这是一个全新的方向,或许,对大人的调查有用。”
“毕竟,新官上任前一天葬身火海,一人身亡,这怎么算,都像是仇杀。民众最多传一些信息,时日久了也就罢了,但目前仍在考官的贵族学子,他们可是……”
倪苍术明白凌雨桐的意思。
一天查不出凶手是谁,一天考官的人就不安宁。
总不能十年寒窗,一朝赐官,第二天要走马上任,人没了……
“说说看。”时牧道。
凌雨桐点头。
她嗓音平缓,说话节奏适中,很快就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眼看着眼前两人的表情都认真起来,她眼神一闪。
“实不相瞒,我们阁中的账本,就是那天拿给两位大人看的那册,于这两日不慎遗失了。”
“说是遗失,但我其实更怀疑,是被有心人拿走了。”
“两位在事出的第一时间就向我递来帖子,其实不仅是因为我擅粉末做药,还有一点,是怀疑我吧?”
倪苍术喉头一紧。
时牧倒是目光如常。
凌雨桐继续道:“这没什么的,换位思考,我也会怀疑我。”
倪苍术抬眼。
“目前,对我们阁中的账本丢失,我还没有头绪,但我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您说,偷走账本的人,和制造火海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呢?”
时牧的眼神陡然凌厉,似在沉思。
“先是对喻南寻动手,后是暴露只有一种药粉能叫其他人昏迷,再引到我这里,现在,账本还丢了。”
“您说,对方是不是就想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呢?”
“若拿走账本的人,随意篡改些词句,然后将消息捅得京城皆知……”
凌雨桐垂眼。
“届时的我和星月阁,就站在风口浪尖了吧?”
“毕竟,星月阁崛起的速度之快,与我这一双手,也脱不了干系。”
她的语调越来越低柔,也越来越能将人带入情景。
倪苍术和时牧都陷入沉默。
他们真的被这个猜测惊到,而思考过后,竟觉得……也许有些道理。
凌雨桐眼尾一挑,目中划过流光。
“我还知道一个消息。”
“不知大人可知这京城有一暗里的组织,叫暗都。”
“喻南寻曾在那里,花重金悬赏了自己的命。谁杀他,暗都追杀谁。”
这话一出,倪仓术是彻底惊了。
他捏着茶杯的手陡然用力,一瞬后忽然惊觉,赶紧松开了手。
“再就是我和大姐、陈大人遇见的危机,一个清楚明白的编号三,是挑衅,也是警告。”
“且,就在前不久,我三哥身边一同考官的友人,被揭露真实身份,是某组织的编号五,现在已经逃匿。”
凌雨桐抬眼。
她的眼眸澄澈而冷静,没有一丝回避。
“我至今不知他们隶属哪个神秘组织,但我能确信的是,他们对祁家,有恶意。”
“为什么?万一也是和暗都一样的交付任务型呢?”
时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可能。”
“执行任务者,不会带有丝毫个人情绪。但编号三不一样,在他的设计里,我们这些人应该跌落悬崖死去。”
“而对喻南寻,他的设计,也许就是葬身火海。”
“至于这猜测准不准,我想,倪大人应该有手段,知道暗都的人行动轨迹吧?”
倪仓术: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时牧眯眼,忍不住笑了。
“凌小姐,还真是聪明。”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将几件事的共同点交错在一起,然后,就会有多方要寻找答案的人,主动为她开路。
一是圣上,为皇后弟弟,也为朝堂官员寻说法。
二是他们,为喻南寻的人命,顺带去查编号三,编号三背后的组织。就连盯梢暗夜,都成了他们的事。
除此之外,恐怕,她没有直接接触的,参与调查的还会有陈秋水的父亲陈尚书,喻南寻的爹喻相。
她只需上下嘴皮子一碰,安坐在星月阁,届时,一切信息都会摆在她面前。
好算计。
顶着时牧的视线,凌雨桐安然若素。
她垂眸喝了一口茶,眼中隐晦的光没一人瞧见。
谁说这次账本丢了是坏事呢?
她先一步给出了最合时宜的猜测,就连“篡改传播不利她的消息”这话都说了,那么,账本上记录的药物支出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别人陷害”。
而喻南寻身死真的和编号三有关系吗?怎么可能呢。
喻南寻,可是她亲自动手解决的。
只有编号三和编号五背后的组织,是她真正想知道的信息。
茶水的蒸汽氤氲眉眼,凌雨桐微微一笑,抬眸看着对面两人。
“那么,大人觉得,我给的消息有诚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