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转瞬即到。
肖二百思不得其解,不可思议地看了凌雨桐半天,才道:“不应该啊?”
昨日那位店主可谓是应急处理非常棒了,那会儿又是茶肆人多的时候,这名声可是能传出去很远,但今早一起,他听了一耳朵坊间闲话,竟全是说那粗犷男子的?
“听说了吗?城里来了个外地人,那憨厚的急脾气,好像脑子不好使一样。”
“是啊,去茶肆没常识要掀人桌子,去胭脂铺给花魁买唇纸,能跟人差点打起来,还有那一连串丰功伟绩,这人是个移动的燃炸桶吧?”
凌雨桐弯唇,神情并无意外。
“愿赌服输哦。”
“我要七里香的茶籽,劳烦肖公子跑一趟~”
她语气轻快,听得肖二一阵嘴角抽搐。
他这会儿坐在这,才有心思寻摸早前听见的碎语。
“……”
合着,那粗犷男子离了茶肆,还去了一二三四五数不清个地方,言行举止与在茶肆如出一辙,不仅闹笑话,还费脾气,一天下来,简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独树一帜的他。
凌雨桐撑着头:“想明白了?”
茶肆老板再是名声好,也就在他那块儿喝茶的人知道,这粗犷男子可不一样,她那日观对方神色……外地不懂行是真,但刻意扩大影响,也是真。
“要我说,那位可不是没脑子,保不齐在钓鱼呢。”
虽然,她还没弄懂对方在吊什么鱼。
肖二愣了好大会,才放松了肩背,摊手道:“得,我算是服了你了。”
他无奈至极地看着凌雨桐。
“想必昨日凌姑娘就看出些门道了吧?偏还看着我什么都没看出来,顺势提出赌约,就为了让我去跑一趟腿?”
“那七里香是个什么茶籽?我没在这家目录上见过。”
凌雨桐笑而不语。
无奈,肖二把小二招了来,小二一懵:“客官,您要七里香,咱这儿可没有啊。”
“那虽然不是个名贵品种,但稀有度可是绝了,京城是有,但得找到那石头缝里。有人爱这一口,但供应跟不上,小店也是无奈。”
听后,肖二:“……”
打发走店小二,肖二看着凌雨桐,苦笑一声。
“我就知道,凡是经凌姑娘的口,定不是麻烦就是难办。”
“得嘞,愿赌服输,我会尽全力为姑娘找到七里香的茶籽。”
凌雨桐脸上笑意真挚了些。
“多谢。”
……
来澈瞄了一眼祁宴,又连忙低下头,心中暗暗叫苦。
一大早的,祁宴要去校场,刚看见凌小姐要道声早,就见凌小姐心情颇好地出门了,目不斜视,将只隔着一道植物景观的祁宴忽视了个彻底。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祁宴气压略低的出门,没想到和凌小姐竟是一条路。
再然后……凌小姐下了马车,坐在了茶肆的一个男子对面,身上那股愉悦满足的气息浓厚了些。
不管是似笑非笑,还是浅浅微笑,总之,凌小姐脸上的笑没断过……
祁宴抿直的嘴角就没翘过。
“……”
来澈心说:真不至于!
他以为主子又要告假了,但没想到,主子竟是去了校场。
直到现在,他顶着头顶难得的秋日艳阳天,晒得人都快没了,心中叫苦不迭,但嘴上却是一句插口机会都没有。
“回府。”
直到过午,祁宴开口,来澈如蒙大赦,动作麻利地递了汗巾,小跑着跟在后面。
呼,那股子压抑的劲儿,可算散了些。
祁宴回府的时候,饭桌上正坐着祖母和赵夫人。
雨桐晚他一会儿回来,对他点点头,就坐到了祖母身边去。
饭间不能说话,饭后,赵夫人可是按耐不住了,她殷勤地搀着祁老夫人回屋,进了屋也不走,就坐在一边的矮凳子上给老夫人捶腿,端得是孝顺懂事。
祁老夫人微微阖着眸。
“有话,就说。”
赵夫人笑开:“还是姑母了解我,我啊,也没别的事儿,就是……今日猛地一瞧,咱家雨桐美得就似那天上的仙女儿一样,我看了实在是欢喜得紧。”
她装模作样地垂头:“可惜,雨桐这婚事早早就定给了二公子,偏偏……二公子又出了那样的事,您最关心小辈们,雨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不能……”
祁老夫人的眼沉了下去。
她眯眼瞧了一眼期期艾艾的赵夫人,直接道:“策儿早给雨桐留下过字据,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
赵夫人被老夫人这直愣愣的话堵得一愣。
下意识的,她跟了一句:“哎,这好,幸好。”
要是凌雨桐还跟死了的祁策有关系纠缠,她就不为自家儿子搅和这趟浑水了。
可话一出口,她就咯噔一声,飞速意识到不对,她这个反应……不对。
果然,她一抬眸,姑母的脸黑沉得吓人。
当下来不及把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她快速道:“呀,我就是太担心雨桐了,您瞧啊,之前家里头不宽裕,雨桐出去抛头露面的经营铺子,现在出了事铺子关了,流光和三公子也出息,吃上了官家的俸禄。”
“咱这日子好过了,就得考虑着孩子们的情况呀。”
“雨桐那般美貌,又有本事,您定得为她寻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才能放了心呢。”
赵夫人说完,抬眼瞥一眼姑母的脸色似有缓和,继续道:“她自幼就养在姑母家,您和夫人就是她的父母之命啊,不知姑母可想过这一筹?”
没等祁老夫人说话,她就抢道:“哎呀,其实,我倒觉得,雨桐的年龄与我家流光也是相仿的,若是能够给我家流光做平妻,也是美事一桩……”
“您说对吧,姑母?”
赵夫人小心地瞥着姑母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心里头更加有谱。
看吧,不就是个养女,被皇后看重有本事又如何,还不是要当了她儿的平妻,为她儿的官途添砖加瓦?
还没等她嘴角浮现出笑意,就猛地一抖,方才没反应的姑母腾地站起来,把她吓得一趔趄,直接从小矮凳子上摔了下来。
“放肆!”
姑母的嗓音含着浓浓的火气,叫人不寒而栗。
赵夫人懵了。
这……刚刚还好好的。
“平妻?你可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祁老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如寒潭,锁着赵夫人时,像是看一个死人。
赵夫人登时就惧了。
“不不,是我说错了,正妻,正妻!”
“二人年纪相仿,我也只是提一嘴,流光的人品您定知道,这知根知底,我也是真心喜欢雨桐,想叫她……”
“而且我们流光前途多光明啊,雨桐到底不是您的亲孙女,您待她再好,日后女子也是要出门的,选个好郎君多重要呀……”
孔嬷嬷快速走到祁老夫人身边,叫老夫人坐下。
气氛死寂得很,赵夫人心里头害怕,不甘不愿地改口正妻后,就一直在说武流光的好。
祁老夫人冷笑。
赵氏那点儿心思,她看得轻轻楚楚。
别说武流光多好,就是好成了仙人,有赵氏这么个母亲,她就一万个不同意。
还平妻,呸!
气闷都堵到胸口,她黑着一张脸,抬手就把屋里的茶盏扫落,方向正冲着赵氏。
赵氏吓得躲也不敢,硬生生受了,心里生了怨气。
“出去!”
“”雨桐身上是没流着祁家的血,但她就是祁家人,容不得一句轻慢!“
“往后再敢把你那龌龊心思舞到我面前,就别怪我不顾姑侄情分。”
“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凌雨桐眼皮子一跳,就看见赵夫人被狼狈地从祖母房间撵了出来。
她一皱眉,就要去看祖母,却被孔嬷嬷拦住了。
孔嬷嬷对她摇头,示意没事,现在别去。
祁宴落后一步,探究的目光在赵夫人身上一扫而过,拉住了凌雨桐。
“听祖母的。”
凌雨桐抿唇,这才作罢。
孔嬷嬷没有管赵夫人的意思,回头就关了门。
赵夫人“哎哟”地痛呼,看见貌若天仙的凌雨桐和祁宴站在一块,竟是无比登对,心头那股子怨气更深了。
他们家流光除了有点比不上祁宴,在京城这些个公子哥里头,哪个不如了。
姑母怎就老顽固似的,怎么着,一个胜似亲孙女的养孙女,还想攀上高门大户做正妻不成?
真真是被情绪迷了眼。
不等凌雨桐和祁宴问,她就抬手:“既然孔嬷嬷都不让你们见姑母了,想必姑母也不想叫你们知道,别问我。”
“啧。”
她半是埋怨地扶着腰,一扭一扭地走了。
凌雨桐&祁宴:“……”
他们本就没打算问。
用膳的地方离祖母房间这么近,祖母又呵斥地大声,他们也听了个囫囵。
许是赵夫人动了歪心思,要么想重拾铺子,要么……就是想给她安亲事。
凌雨桐眼神冷了冷,这个赵夫人,才几日就又飘了起来。
看来,武流光最近官途很顺啊。
庭院就剩他们两个人,祁宴默了默,与凌雨桐不同,他习武,耳力更好,将能听见的隐约词汇凑在一起,他能肯定,赵夫人刚刚是向祖母提了雨桐的婚事,更甚,也许说了人选。
可能让赵夫人说的人选又有几个?
他皱着眉,心头很是不爽利。
“武流光由佟太傅带着,最近受了些赏。三哥那边,杜太傅严厉,已批了三哥几回。”
他将最近的朝中事宜透了些给凌雨桐知道,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罢了,也许她没听清呢,就别给她添堵了。
凌雨桐点头:“怪不得呢。”
“还真是……啧。”
她甩甩头,本来也不在意赵夫人,这会看着祁宴,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情绪低沉。
眨眨眼,她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别介意啦,刚刚我听到了些,左右赵夫人能惹怒祖母的,又关于我的事儿,除了铺子就是婚事了。”
“铺子那边我已经做了打算,在咱们跟卜子先生的研究彻底完成前,就先不开了。娘娘那边也随时需要我,我就算能溜,也就是这两个月,等娘娘月份大了,我恐怕要长居宫中。”
“至于婚事……”
祁宴忍不住屏息。
凌雨桐扯唇,言语也带了低沉。
“我现在没工夫想这些事情,也不想考虑。”
祁宴唇抿得紧了些。
她的眼眸微垂,瞳孔朝下看,那是一个在回忆的面部神态。
她的不想考虑,是否是因为二哥去了,她的心也随之……
心口像是有把钝刀,他被割得难挨,细密又慢悠悠的疼叫他无法忽视。
直到……
“发什么愣?难不成,你现在就开始考虑婚事了?”
他猛地回神,对上凌雨桐凑近的大眼睛,忍不住屏住呼吸,摇头。
只用了半秒他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