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不可能。”
凌雨桐半分没意外,她微微笑着,眼里流淌着自然的华光,倒有几分温柔。
祁宴一默。
这一瞬,他竟不知自己要接些什么话才好。
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
他轻咳一声,刚要随意讲件事情,就见她猛地一拍手,抬眸看天色:“呀,到时间了!”
“祁宴,我不跟你说了,那苗儿该浇水了,我先走啦。”
祁宴扭头,都没来得及张口,她就不见了影子。
太阳暖暖的,秋季本不是万物生芽的季节,但对他们要培育的苗儿来说,却仿佛没有这个限制。
凌雨桐端着小小一个土盆,露出真心的笑容。
细碎的水珠均匀地洒在叶子上,鲜嫩,具有生命力。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心道,只要能把这苗儿培育成功,哪怕明年还是大旱庄稼难长,土地里也不会光秃秃一片了。
只要能成功。
轻微的脚步声将她从思绪中放出来,她扭头就笑:“松月,这几日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我不在府上,你就帮我为它浇水,一次也不能落下,嗯?”
松月脆生生地答:“是!”
凌雨桐放下土盆,眸光有些恍惚。
她拉了松月坐下,不放心地为对方诊脉。
当日酒疯子那一刀戳过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松月会为她挡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日,松月都能下地走路,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虚弱,但她还是心里揪着疼。
特别是看见松月毫无阴霾的、信任她的眼神。
“小姐,我好多了,真的。”
松月对情绪感知敏锐,轻轻拉住了凌雨桐的手,含笑道。
见凌雨桐还是不说话,一双清灵的眸子认真地看她。她心思一转,笑着伸出手做了个捏针的手势。
“小姐您瞧,我这一双手洁白无瑕,一点伤口都没有。我最擅长的就是绣活儿,当初圣上暗中把我们召集起来,便是因为我这一手好绣活儿,有太多在各个不起眼的领域有绝强天赋的人,都在当时的我们之中,后来话经过培养,我专精绣工,现在已快要练到出神入化。”
“只要这双手是完好的,我就有吃饭的本事,能立得住。小姐别担忧啦~”
凌雨桐怔住了。
松月也始料未及,她以为这样会宽慰到小姐……
下一瞬,她的手被凌雨桐握得紧了些。
“你刚刚说什么?”
“啊?”
松月:“我说,小姐别担忧啦?”
凌雨桐摇头:“不是,往前两句。”
“我的绣活儿……”
“再前一句。”凌雨桐眼里带了焦急神色,有什么一闪而过的思绪,她要抓住它!
松月眨眨眼,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有太多在各个不起眼的领域有绝强天赋的……”
凌雨桐眼睛一亮:“就是这句!”
她脑海中循环着这句话,口中也喃喃:“不起眼的领域……有绝强天赋,这不就是那天的粗犷男子吗?”
“怪不得我觉得他在钓鱼,他就是在钓鱼!”
“他故意把事情闹大,要引有些人主动接近他,然后……”
“加入那个组织!”
松月有点愣神地对上凌雨桐猛地抬起的眼睛。
女子的眼瞳闪闪发亮,像是漂亮的猫儿,终于抓住了美味的鱼,洞悉了鱼儿的逃生路线!
凌雨桐笑出声,拉着松月的手。
“谢谢你,松月,你启发了我。”
“我又有新的计划了。”
酒疯子是妥妥最近都出不了大理寺,他已经被那个组织放弃,随时都有被灭口的风险。钱袋子老奸巨猾,大理寺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收押他,但对方隐匿功夫太强,她叫人跟了几天,就找不到对方人影了,甚至……还收到了对方留的纸条。
一串铜钱和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别跟啦。
打发孩童似的,带着调笑和漫不经心,但更多……却是对实力的自信。
两条线都断了,现在有个明显钓鱼的人如此大张旗鼓活跃在明处,可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只要盯住那个粗犷男子,她就可以顺藤摸瓜到神秘的暗夜分支的踪迹。
凌雨桐勾唇,快速吩咐下去,就要去找祁宴。
可没想到,祁宴刚刚出府了。
此刻,青石瓦巷,天空簌簌下起小雨,祁宴确认了一下面前的门,抬手敲了两下。退后半步的位置,墨白静默着撑伞。
这是吕清烈的家。
祁宴垂眸,他上一次来,还是父亲仍在的时候,那时……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个胡子拉碴的淡漠脸庞,祁宴一愣,险些没认出来这是吕清烈。
对面看见他也是一愣。
不过,吕清烈只微微皱眉,就让开了身子,随口问:“四公子怎么来了?”
祁宴挑眉:“太久没有你的消息,来看看。”
吕清烈一哂,不作回应,只道:“我这儿简陋,随便坐。”
说罢,他率先转身,走在了前面。
祁宴眯了眯眼,遮掩了眸中的深邃和叹息。
吕清烈是他父亲身边的独狼,只追随他父亲一人,只听他父亲的话,如今父亲去了,若不是对方相信父亲的死因另有隐情,也许,此刻他就已经看不见活着的吕清烈了。
这次见面,对方浑身笼罩着郁郁的气息,看起来无比颓废,但望着对方的背影,那刻在骨子里的将士仪态却没有分毫忘却。
热血要被唤醒。
他今日来,就是要做这件事。
……
吕清烈淡漠的眸颤了颤,流露出痛苦的情绪。
“将军……”
祁宴道:“我二哥的死因也有蹊跷,或许与父亲的死……殊途同归。我已经有了些眉目,但乱作一团。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北疆验证。”
吕清烈抬头:“我与你同去。”
祁宴看着他:“那么,在此之前你要做的是……回归副将一职。”
吕清烈唇抿得紧了些。
他狠狠闭了下眼:“我知道了。”
从吕清烈的家中出来,祁宴抬眸静静地望着落雨,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久。
而后,回府便去了祠堂。
父亲和二哥的牌位就在上面,他奉了新香,深深磕了一个头,良久没起。
世间阴阳两隔常见,是死生规律,非人力可以逆转。
但若是人为,那便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寻回一个公道,为亲人报仇雪恨。
他早已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