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她开了个头,就没法继续往下说。
心里在一瞬间掠过太多情绪,比如,谁说按揉一下就能对手指发麻有作用了?
又比如,明明刚被敲了爆栗的是他,他反倒第一反应关心起来,她手疼不疼?
啧。
她有些无措地被他握着,一时间竟是沉默如鸡,刚刚无比坚定的“不管他怎么好好解释认错,她都不会轻易原谅他”的想法,现在一点影子都找不见了。
“还疼吗?”他认真地问。
凌雨桐:“……”
她其实,刚刚并没有认真体会来着。
但此时的气氛已经完全没了刚刚的紧绷,她也难撑着一张冷脸,就模糊着应了声,当作是回应了。
祁宴轻笑了声。
笑意酥酥的,莫名叫人耳热。
凌雨桐有点着恼,不满地抬眸:“你笑什么?还有没有点认错的态度了?一点儿都不端正。”
祁宴立即收了嘴角的弧度,抬眼看她:“好。”
答应着不笑,但他看向她的眼神还是有浅浅的笑意弥漫,配着他这样一张脸,着实叫人……看了就难以移开视线。
凌雨桐偏过头去,但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
“你不要使美人计。”
她直接这样道。
祁宴愣了一瞬,而后哑然,一时没忍住又笑出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他垂头看了她的手,刚刚还有的一点浅红色痕迹已经慢慢变淡,这会儿几乎都看不见了,他抬眸认真道:“也许,我的解释会有点长,天色有点暗了,不如,我们找个防风的亭子,我慢慢讲与你听?”
凌雨桐:“行。”
祁宴唇角微勾:“我看那里不错。”
他指的,正是两人共同培育苗苗的小院子。
凌雨桐瞥他一眼:“行。”
祁宴如常笑了笑,认真地看她。解释其实不长,但是他有私心,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就算是一会儿也好。
坐下的时候,凌雨桐才看见他眼下浓厚的青黑。担忧的情绪瞬间笼上心头,她抿唇一顿:“你,这三天都没有休息吗?”
不然,眼下青黑怎会这般严重。
祁宴道:“确实休息的时间比较少。”
他的时间都用来赶进度了,难有闲暇。
可每一次空下来的,短暂的闲暇,他都会用来想她。
他不禁笑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态就有些变了。也许很早,又或许是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她就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以近乎强横的姿态,霸占了他心里的一席之地。
小院的四处几乎不怎么透风,这是苗苗特有的生长环境,可是放在现在,莫名的,好像呼吸的距离都紧凑了许多。
恰好,这时他说完了他心里的考虑,转头看她。
他的眼神那么认真,无半句虚言。
凌雨桐发现,自己竟一时只能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或许换作是她,她也会如此吧?
与他对视了相当久的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是他先吸了一口气,叹着笑出来。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明天就不舍得走了。”
凌雨桐抿唇。
以京城这边最快的收整队伍速度,他和安南侯会在明日一早的时候,离开京城,直赴北疆。
这是在大理寺的时候,她就知道的结果。
现在经他的口被再次告知,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很难放松。因为,到了战场,就不论什么安危与否了。
她有一瞬甚至想问:北疆的战事竟这么快就又要戒备起来了吗?
不能……不去吗?
头发被轻轻揉了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你能不能……”
她话一出口,就知失言,当下就低下了头,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装鸵鸟,装个彻底!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下头后,他的眼眸深沉了些。
深邃的眼神里是毫不收敛的温和,他低低叹了声,终究还是顺遂心中所愿,靠过去拥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轻,轻到,只需要凌雨桐一伸手,就能推开他。
但她没有。
她怔愣住了。
然后,祁宴的怀抱逐渐收紧。
仿佛前一秒那轻轻的拥抱是个请求,是把钥匙,她如果有拒绝的意思,他就不会再继续,可她没有,所以……
她现在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凌雨桐眨眨眼:“你……”
“嘘。”
他轻轻的话音随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的身体,以及耳膜。
仰头能够看见渐渐黑沉的天空,暗色的天幕上没有什么星星,但她却觉得,天空是闪亮的。
他似是疲惫,在紧紧相拥中,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还又嫌不够贴近,将她朝怀里带了带。
她的耳尖悄悄红了,也许,祁宴也是会疲惫,会想要寻求一些安全感的对吗?
至于为什么对方的寻求安全感对象不是大姐,而是她,她下意识避开了这个问题,并帮对方找好了理由。
或许,是因为他和她的接触比较多吧?就最近而言。
他希望时间停顿在此刻。
没有一日不在莫名躁动的心,于此刻彻底安宁了下来。
他缓缓松开了她。
“明日就走了,我会安全回来。”
“这句话,绝不食言。”
凌雨桐握紧了手:“这一次没有做不到的机会,你听见没有。”
祁宴笑:“好。”
……
两人到底没有夜话到天明。
次日清晨,凌雨桐很早便睡不着了,她打开了窗户,准备出门,却发现,祖母还有母亲她们已经从门口回来了。
她的表情有点空白,只记得自己问了一句。
“他,已经走了?”
是祖母回答了她的问题。
“嗯,走得很早,这会儿想必已经出城几里了。”
祁韵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个家伙真是,我就说你起来看见他早走了要不高兴,他还偏要那样做,说是想让你睡个好觉……”
“嗯。”
苍茫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微微低头,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大姐,他这一走,三哥在朝中的压力少不得会大些,还有武流光,大姐没事的话,多关注一下他们两个。”
“我觉得这次之后,圣上怕是不顺气,会……”
“好。”
祁韵点头,眼里也浮现思索神色。
凌雨桐抿唇:“有些话,我不太好问三哥,他跟着杜太傅,杜太傅严厉,而佟太傅却对武公子很好,不说那些弯弯绕绕,单是明面上的……”
“若有同为官的人,见风使舵,嘴碎去三哥那里说些什么,三哥嘴上不说,心里也定是苦闷的。”
祁韵明白了。
她笑了笑:“好。”
祁老夫人也道:“雨桐想得全面,韵儿是长姐,确实该多问一下情况,只有武宣夫妇一家一天住在我们府上,他们的儿子,我们就也要慰问。”
“是,祖母。”
她柔声应下。
可还没等她的慰问付诸实践,赵夫人就扭着腰找了过来。
她的表情大概含着三分的喜悦,五分的炫耀,还有两分,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潇洒。
“姑母哎!”
她浅笑着唤道,语气亲亲热热的。
凌雨桐眼皮子一跳,一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头。
“怎么了,这么高兴呢。”祁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瞧她一眼。
赵夫人捂着嘴笑:“这不是流光进了官途,有了点儿本事了嘛,前儿他还跟我说了,佟太傅体恤他都为了官还住在老破小的房子里,刚好有认识的人,就帮着找了个房子。”
“流光说呀,那房子可大了,他一个人住冷清,就……”
她抬眼瞟着祁家几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祁老夫人:“哦,让你们夫妇俩搬过去是吧?”
“可以,管家啊,看着点儿,等武公子派的人来了,领他们到我侄儿侄妇平时住的屋房。”
赵夫人眨眨眼,就这?
她有点没愣过神来,她可是要走了啊!都要离开这儿了,姑母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真没有。
对上姑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顿了顿,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祁韵拉着凌雨桐,没多给赵夫人一个眼神。
“雨桐,你上次跟我说的……”
……
“这子,落在这里就是赢,落在这里就是输,为什么?”
佟太傅捋了捋胡子,脸上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武流光顿了一下,回道:“以困为攻是输,以守为攻是赢……”
他眼睫一颤,迅速低头:“多谢太傅指教,晚辈受益良多。”
佟太傅爽朗一笑:“好!”
武流光却是出了一身冷汗,但他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反而笑得和顺。
继上次逼他站队,公然在大堂之上给祁泽楷挖坑,现在,佟太傅是彻底在他面前露了对祁家的不满。
困是将祁家女眷锁在京城不得出,守是内涵祁宴跟随安南侯去北疆提前准备驭敌。
现在祁宴鞭长莫及,但无疑,这是能处理祁宴最好的时间。
他心里发寒,却意外的,对“对祁家人动手”没有排斥的感觉。
这时,佟太傅像是随意提起一般,问:“听说令堂搬到新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