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御膳房一大早就送来热腾腾的饺子和汤圆,还有炖得乳白的羊肉汤,
膳厅里,
“娘娘,好喝吗?”
半夏殷切地询问,娘娘禁止近几日胃口又不好了,她瞧娘娘刚刚喝第一口羊肉汤时,
眼睛亮了一下,猜想着大概娘娘是喜欢喝的,果不其然,
宋卿卿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半夏,加了姜和许多药材炖的羊汤,
一口接着一口,喝进胃里只觉得胃里暖融融的,全身上下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宋卿卿小脸都变得有些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地诱人可口,
“卿卿。”
南宫伏羲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映入眼帘的是,青瓷汤勺里躺着一颗胖乎乎的汤圆,
一想到过分甜腻腻的汤圆味,宋卿卿就觉得不喜欢,在自家夫君期待的目光下,果断地摇头,
“不了夫君,你自己吃吧,我喝羊肉汤就行,哦,不对,是两个小家伙想喝,不是臣妾想喝。”
说完,连汤匙也不要了,就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嘴巴抿着小碗边沿,开始小口小口喝羊汤,
很快,一小碗的暖胃暖心的羊肉汤就见底,宋卿卿嫌弃地戳戳羊肉,
夹起一块塞进南宫伏羲嘴里,而后又一股脑地,把小碗里的的羊肉,
全部倒进南宫伏羲的手边的那碗羊肉汤,把羊肉堆得满满当当,
才抬起一张绝美的小脸,盈盈水眸眨巴,眼神格外真挚,
“夫君,肉你吃哦,吃了对身体好,你看,臣妾是多么地心疼你。”
南宫伏羲好笑地把嘴里的那块羊肉吃下去,才伸手捏住小女人胖不少的脸颊,
“好,谢卿卿,嗯?”
“嗯呐。”
膳厅里其乐融融之际,忽地德公公领着芍药,没有进来,就在膳厅门口站着通禀,
“皇上,皇后娘娘。”
南宫伏羲和宋卿卿同时转头看去,跃然眼前就是芍药一张冻得微微发紫,磕得还泛红的额头,
宋卿卿咽下嘴里的羊肉汤,有些迷茫,这、是谁来着?
“何事?”
南宫伏羲眯起微冷的凤眸,俊美如神袛的脸庞,仿若在这一刻蒙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偏偏又凉入人骨髓,
德公公自自知帝王对此不悦,尤为不想看见贵妃娘娘宫中的人,毕竟贵妃娘娘也是流着赵家的血,
但他这人老了,心就容易软这丫头在宫门口砰砰磕头,又是跪那么久的,就为了见一面皇上,
“皇上,我们家娘娘趁我们不注意,欲上吊寻短见,好在被我们发现的及时,现在娘娘已经醒了,
娘娘说她想见皇上您一面,有些话想问您,皇上,求求您,求求您就过去见见我们家娘娘吧。”
芍药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膝盖和大寒天里龙啸宫的玉石地相触碰,发出清晰入耳的一声,
宋卿卿听着都疼,咕咚咕咚又喝好几口半夏刚给盛的羊肉汤压惊,指尖捏住自家夫君的袖口扯了扯,
“伏羲,你就去呗?”
昔日在朝堂中身居高位,权势地位如日中天的丞相一家,已经灰飞烟灭,
没有娘家当靠山贵妃,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况他听闻臣弟,跟司淼自从成亲以来,
夫妻恩爱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贵妃也算是彻底失去了机会,
说实在的,无论是在原书里,还是在她穿越书后,贵妃始终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当然,可怜人是在她没有伤害伏羲的前提之下,不然再可怜,她也觉得她是个恶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的私心是伏羲。
“不去。”
南宫伏羲眼里的冰冷,亦如雪山之巅,上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不顾芍药惨白的脸色,薄唇轻掀一字一句,
“寡人想也许是你听错了,你们家主子想见的不应该是寡人,而是宸王吧。”
此话一出,别说是在场不明情况的宫人们了,就连宋卿卿也震惊地抬起小脸,十分错愕,
伏羲他、竟然知道?
“行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最好安分守己一点,她姓赵,流着赵家奸佞臣子的血,
寡人饶她一命,就已经是寡人的仁慈,皇宫处处无不是寡人的人,
你们这几年做过什么,往赵家府邸通过几封书信,内容是什么,寡人通通知晓。”
如当头一盆冷水,把芍药浇得从头寒到脚,
慈宁宫内,
烧着炭火,南宫宸朝身旁座位上的司淼眼神交汇,夫妻两人便心领神会,
司淼招了招手,跟进宫的贴身丫鬟就上前,司淼从座位上站起来,掀开红木食盒,
前后端出一碗饺子和一碗汤圆,这是她在府邸里时,亲手下厨做的,
夫妻两人各端着一碗,来到坐在主位,面容憔悴失了往日华光的太后面前,
“母后,今日是冬至,这是淼儿亲手给您做的汤圆和饺子,您往年,不是最喜欢吃这甜儿馅的汤圆了吗,您尝尝?”
作为儿子,南宫宸很是忧心,自从舅舅一家让皇兄下令株去九族,母后意志便一日比一日消沉,
秋后问斩后,母后更是常常因此失神,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母后年岁本就高了,再不注重身子,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不,哀家不吃,哀家不吃。”
太后推开两人端过来的碗,好在两人都有功夫在身,及时闪躲开,否则非得摔落一地不可,
“宸儿,你说说,你说说你皇兄怎么能那么地心狠,他为什么就是能那么的心狠,兄长他再如何,那也是他舅舅呀,那是他亲舅舅呀,他怎么就能那么地心狠?!”
太后仿佛一瞬间苍老十几岁,接连来的重重打击,更是让鬓发的银丝愈发多,满鬓发白也不为过,
她想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他宝贝护着那个女人,不是前三个月就有喜了吗,既如此,既如此,
为何就不能,就不能借机大赦天下,饶过兄长一命,就算不饶过兄长,饶过家中老小也好的,
为何、为何要如此地残忍、冷血,为何!
他们赵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南宫皇室啊!
“母后,皇兄他……”
南宫宸试图说些什么,安抚住母后的情绪,却是被太后尖声厉喝打断,从座位上站起来,
挥手把南宫宸手里的汤圆扫落,素白华服下整个人都在颤抖,双目通红,
“皇兄,你还叫他皇兄!宸儿,不、你不能再叫他皇兄,你不能,你心性纯良仁厚,你不能叫他皇兄,以后都不要再叫了?
听母后的话,以后我们也别和他走近了啊,听母后的,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他就是那阎罗殿里爬上来的阎罗,阎罗,索命的阎罗,弑杀,残暴,无情无义,他就连流的血都是冷的啊宸儿,都是冷的,你知道吗宸儿。”
太后声泪俱下,模样几近疯癫,紧紧抓住南宫宸的手,看着南宫宸温润如玉的脸庞,又笑了,流着泪笑的,
“宸儿,听母后的话,啊,以后我们都别和他走近,我们离他远远的,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以后也别喊他皇兄了,别喊了,他本就不是你皇兄,他本就不是,你们就不是一路人。”
南宫宸眼眸兀地紧缩,胜雪白衣宽大袖口下,修长分明的手指悄声无息收紧,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慈宁宫里因为太后的情绪突然失控,容嬷嬷和宫人们乱成一团,心里急得不行,忙着跟宸王和宸王妃安抚太后,
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此刻的慈宁宫走廊出去的庭院里,格外寂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伺候在外的宫人,死死压低着头,咬紧牙关,因为庭院里帝王周身的寒凉吓得双腿微微打着颤,
“伏羲。”
宋卿卿轻轻晃了晃,和南宫伏羲十指相扣的手,见男人没什么反应,轻咬下朱红的唇瓣,
眼眶有些发红,走到南宫伏羲面前,环抱住披风下的精壮有力的腰身,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夫君,别难过,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是疯子,也不是阎罗,
你的血是暖的我知道,呐,你看,你的怀抱就是温暖的,很温暖,我和两个小家伙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所以,不用难过,他们有的、我们也有,他们是一家子,我们、也是一家子啊,所以,不用羡慕,也不要难过。”
说到最后,宋卿卿披风下纤薄的肩膀已经在微微颤抖,温软的嗓音也染上哽咽难受的哭腔,
她的这些话在说给伏羲听,又何尝不是在说给自己听,在原来没有她穿进来的书里,她又何尝不是伏羲的缩影,
爸妈早早离婚,小小的她是无助地,什么也做不了,爸妈离婚的时候,她知道,她是累赘,
后来爸妈又重新各自组建自己的家庭,她也知道,她又变成了一个多余的,到哪边都讨人嫌的,
她恨过,怎么可能不恨呢,因为两人的离婚,她从小学到初中毕业,都一直遭受周围亲人老师同学,
甚至是陌生人,或怜悯、或嘲笑、或议论的对象,她就是个小可怜虫,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有默默承受,谁也不能说,曾经一度地自卑孤僻,可谁也没关心过她,
小小的她甚至想过从高楼跳下去,是不是就好了,一切都好了,她有时候真的恨不得……
可是她做不到,她是恨的,可她又觉得,可能、爸妈就是不合适在一起,他们、也有自己的人生,
他们为自己而活没有错,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而活的,没有错啊,
也许,她就是个错误,从出生就是,所以她就是伏羲的缩影,伏羲也有她的影子,像他们这样的人,
是做不了好人的,最后都是要惨死的,所以,为什么她在原书里,那么喜欢大暴君,最后还要边哭边写死大暴君,
但现在,不一样,她有他,她的伏羲,也有她,他们还有他们的两个,再过几月就能降临到这世间,唤他们父皇母后的可爱宝宝,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