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伏羲和德公公出去的功夫,宋卿卿已经悄悄伸手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冷风灌进,
脖子缩了缩,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但是因为眼前白茫茫从未见过的景象,
还是不舍得把窗户关上,转身进去把几步远软榻上置放的披风披在身上,帽子也戴上,
只露出一张绝美的小脸,就差把自己包裹成一只粽子,纤长的睫毛眨巴,
新奇地看着屋檐廊道外的雪景,只是好景不长,面前就笼下大片的阴影,掺杂着淡淡的龙涎香的,
“伏、伏羲呀。”
宋卿卿心虚的开口,嗓音弱弱地,眼神飘忽,也不敢去看男人的神色,默默低垂下头,脚步悄咪咪往后退,
南宫伏羲削薄的唇线只抿成一条直线,温暖的大掌抚落在小女人,怂怂低垂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无奈轻叹息,
“卿卿竟是这般不听话的?”
宋卿卿只觉得自己要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屁屁,实话实说,她每次被伏羲打屁屁都觉得很丢脸,
然,
没有,
窗户也没有让人关上,金丝楠木座椅上,南宫伏羲挺阔傲岸的身躯,裹着绣娘之手绣出来五爪金龙的披风,
宋卿卿就坐在南宫伏羲大腿上,纤细的背脊后温暖宽阔的怀抱,身上还盖着暖融融的毛毯子,
窗外,也是愈下愈大,尽情飞舞旋转飘零的洁白的一片片雪花,
“夫君,你真好~”
宋卿卿摄人心魄的一张小脸言笑晏晏,侧过头吧唧亲在埋在自己颈窝间,闭眸假寐的南宫伏羲脸上,
“所以卿卿要乖一点,若是受寒,难受的是你自己,知道吗。”
南宫伏羲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摸着娇人儿日渐隆起的肚子,双生子的原因,宋卿卿的肚子,
比寻常人怀一胎的孩子要来得大一些,故而常常会觉得腰酸,柳如烟和那位民间的老大夫华景鹊,
学了一些按摩舒缓的手法,那一日刚好他也在场,便也学了,思绪思索间,大掌已经来到腰后的穴位,轻轻按摩起来,
没过一会儿,
原本还兴致勃勃欣赏雪景的宋卿卿,就觉得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困意席卷而来,睡意朦胧时,
觉得还好的冷意就变得格外地清晰起来,缩了缩脖子,美好浪漫的雪景终究是没能抵过惺忪的困倦,轻扯了扯南宫伏羲的袖口,嗓音泛着惓犹奶猫的温软,
“夫君,困,抱抱。”
南宫伏羲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小女人腰侧移挪到睡穴位置轻抚的手指收回,俊美邪魅的脸庞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磁性悦耳的声音蛊惑,
“好。”
高大伟岸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女人,迈开修长沉稳的步伐往寝宫里间走进,
天真懵懂的小白兔终究是小白兔,怎么能斗得过千年成精满腹算计精明的狐狸王,
…
龙啸宫的小厨房,弥漫起饭菜可口诱人的香味,寝宫内,
宋卿卿因为似有若无而起温热的酥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转醒,入眼是层层落下的床幔,
身旁不见南宫伏羲俊美的脸庞,只见棉被鼓起的大包,迷惘地眨了眨眼睛,
忽地那串吵醒她酥麻的感知愈浓,兀地反应过来什么,尚未带着睡意懵懂的小脸兀地通红,
棉被下睡得暖暖的手,凭借着感觉捏住埋在她绵软处,趁她睡着不耻占她便宜男人俊美的脸庞,
“伏羲!”
“你在干嘛呢!”
什么嘛,哪有这样的啊,而且明明昨晚她才帮他的不是吗,怎么、怎么今天又这样,这才过去多久啊,
见娇人儿醒了,南宫伏羲低低沉沉轻笑一声,念念不舍又磨蹭好一会儿,才食髓知味地出来,
迎上那双嗔怪控诉湿漉漉的小鹿眼,俊美邪魅如斯的脸庞靠近,薄唇怜惜地轻啄娇软的朱红唇瓣,
“寡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看卿卿睡得太沉,想办法再叫醒卿卿,你看,卿卿这不是醒了?”
宋卿卿“……”
不要脸!
用过午膳,南宫伏羲就离开忙国事,临走前当着宋卿卿的面,让龙啸宫的宫人们看好她,尤其不能出屋疯玩,若受了寒,唯他们是问,
宋卿卿“……”
臭不要脸!!
大暴君,霸道又**的大暴君,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娘娘,您快回屋吧,若是受了寒,等皇上回来奴婢的小命就没有了,那样以后奴婢就不能陪在您身边了,还有啊……”
宋卿卿盯着南宫伏羲撑着松鹤油纸伞离开的身影,气呼呼的小眼神幽幽地,小脸更是气鼓鼓,
偏偏这时候半夏还上前来在耳边碎碎念,别提有多糟心了,虽然她知道就算是受寒了,伏羲也不会真的要宫人们的小命的,
但责罚却是肯定是免不了的,还是心塞塞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屋去了,不出去玩就不出去玩嘛,
谁稀罕似的,躲在寝宫里烤着银丝炭,悠哉悠哉吃着瓜果点心看花本子,它不香吗,它不香吗?
“你们父皇实在是太坏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可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开口,低头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
跟两个小家伙抱怨,她是夏时怀上两个小家伙的,这会儿已经入冬了,想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很快呢,
“半夏,你摸摸看,两个小家伙好像能听懂哎,刚刚踢我回应呢,哈哈~”
“真的吗娘娘,那小皇子小公主还真是聪明呢,奴婢摸摸。”
半夏摸上去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很给面子,又动了动,弄得不经人事的小丫头惊奇不已,还真是呢。
慈宁宫,
厅堂内,南宫伏羲单手支撑着下颚,线条分明冷硬凛然,辨认不清喜怒情绪狭长的丹凤眼,
更是无端让人心生畏惧,生出跪地臣服的惶恐念头,手边是宫人尽心竭力,小心翼翼奉上,
尚且氤氲着茶香热气缭绕的茶盏,却始终未曾有要喝的意思,指节分明的手指,
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桌案上,发出的一声声,仿佛都若千斤重石,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皇兄,母后她今早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有心,只是因为舅舅一事在心中压抑许久,太过悲切,皇兄宽宏大量,还信皇兄切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南宫宸坐在下首,到底是抵不住厅堂这样沉寂的压迫,起身,胜雪的白袍宽大的袖口垂落,
如沐春风的声莫名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晦涩,无他,只因母后今早的那句话,让他再开口唤这句皇兄,只觉得难以启齿,
倘若,
真是如自己心中所想,那幼年时因为寄托希望疼爱他而冷落了皇兄的父皇,百年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往后再对皇兄,他又该如何,
“哦?”
“依皇弟的意思,母后今早所说的那些皆是无心之言?”
厅堂的气氛比适才更加凝滞,久居高位九五至尊帝王凛然森寒无形的威压,直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南宫伏羲俊美如九天神袛的面容,突然就笑了,笑容冷戾至极,骇人入骨髓,
“那寡人细数这些年来,母后的无心之言倒还是真不少,无论是在寡人幼年时还是至今,这些无心之言,从未消散过。”
“参、参见太后娘娘。”
厅堂里的宫人们,强压着主位上帝王骇人暴戾气息带来的惊惧,几乎是咬着牙关,给让容嬷嬷搀扶着从屏风出来的太后行礼问安,
南宫伏羲只是余光不咸不淡瞥了一眼,就收回眸光,半点没从主位上挪开的意思,经历早上一出,
太后本就憔悴不堪的面容更加憔悴,南宫宸眉头深锁,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母后待他都是极好的,
这样的好,让他心中再如何,也生不出怪母后的心思,忧心上前,搀扶住太后的手,“母后,您……”
“宸儿,哀家没事。”
南宫伏羲此番来,并不是来看眼前这一幕母子情深的,冷寒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光,看一眼德公公,
德公公会意,手中拂尘一扫,不过几息,就带着厅堂里的所有宫人退下,且一直出了慈宁宫,确保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自己临出去前,也是从宽大袖口中拿出一张早已经泛枯黄,陈年的信封无声恭敬地递给南宫伏羲,
就连一直在旁无言的司淼,也让德公公请了出去,厅堂里,只剩下南宫伏羲,南宫宸和太后三人,
“皇兄,你这是何意……”
南宫伏羲通身的冷沉实在是太过骇人,南宫宸下意识地用身躯,挡在太后面前,护住太后,
“不必这么紧张。”
南宫伏羲削薄冷冽的唇轻启,深渊望不见底的黑眸里,看着南宫宸最后一丝温度消失殆尽,
从主位上站起,一步一步来到母子两人面前,伸手,那一封陈年泛黄的信封就交到南宫宸面前,
入眼,是极为醒目的两个字,
休书。
南宫宸温润如玉的脸庞,眼眸骤然紧缩,为这两字,更因为,这两字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父皇的字迹……
父皇对他给予厚望,自小他的字迹便是父皇一笔一划教的,没人能比他更熟悉父皇的字迹,
太后身躯亦是狠狠一震,颤抖着推开南宫宸,接过南宫伏羲递过来的信封,指尖都在不可遏制地发颤,
休书,
为何会写有一封休书,这休书,又意味着什么,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她、甚至是不敢去想,
“今早母后的话,寡人尚字字在耳,既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有些真相不说开也罢,相信母后和皇弟,心中都应该有数。”
‘皇弟’二字,南宫伏羲咬字极重,登基至今,大渊天下尽归于南宫皇室,归于他南宫伏羲之手,
想知道的事,往往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来得更容易,只看他愿意与否,本已经足够肮脏,不想再去深究,
偏偏,
有些事就像是天意,避无可避,冬至冬至,他的卿卿心善,赖着他软磨硬泡近三月,才让他心软,
无可奈何地答应同她一起,提着暖身子的羊肉汤要来探望,怎料,倒是听到早就该知道的,
如今回想,还是不够果断,如若不然,今早也不会惹得他的卿卿那般伤心难过地哭鼻子,
“这封休书,是父皇临终时亲手交给寡人,让寡人寻个最恰当的时机再交给您,让您出宫给您一直以来想要的自由自在,
母后,您恨父皇恨了一辈子,可曾想过,父皇知道您做过的所有事,却在驾崩之际,依旧念着给您留有颜面。”
“寡人一直想不明白,您恨父皇什么呢,您嫁给父皇,并不是父皇逼迫,只是外祖、只是你们赵家想要的从龙之功,家族兴盛。”
“而您,您们赵家,从我南宫皇室得到了想要的,却还贪心地想要满足自己的私心,处处、
将父皇的颜面、将我南宫皇室的颜面,踩在你、踩在你们赵家脚下。”
南宫伏羲忽地冷笑一声,狭长漆黑森冷的凤眸,直直逼进太后的眼里,薄唇轻掀,字字诛心,
“您该庆幸,您遇上的是对您痴心一辈子的父皇,若是寡人的正妻,寡人的皇后做出这样的事,寡人定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太后让南宫伏羲这样的仇恨厌恶痛绝的眼神,深深地震慑控制不住地往后倒退几步,如鲠在喉,无力反驳,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伏羲这孩子看得眼神皆是毫无感情,似在看一个陌路人,而今日,
这样的眼神,才是伏羲这孩子心底最深处,对她这个母后最真切的情绪,亦如当初幼年时,
伏羲撞见之后第二日再面见她,抬头看她那一眼的情绪,一般无二,半分不差,深恶痛绝的、厌恶,
“时过境迁,你赵家也皆由寡人之手除之,母后便拿着这封休书搬出慈宁宫吧,
放心,这既是父皇驾崩之际,都要给您留的颜面,那寡人,当然也会给您和臣弟留有颜面,
今日之事,休书之事,不会再有人知晓,母后与寡人不睦,又倍受赵家打击,搬去臣弟宫中休养住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说罢,
南宫伏羲余光再看母子二人一眼,都嫌吝啬,高大伟岸玄色五爪金龙龙袍的身形,迈步决然离开,
“或许,你终究不是我儿,你只是,借我的肚子,生出来这大渊天下的皇罢了。”
南宫伏羲的脚步行至门槛时,背后传来太后的这一声,道不尽的,哀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