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
英国公府这位小公爷张之极,不过是昨天才放出的消息,今天,居然就从这近百里之外的沂城县城,赶到了泉子村来见李元景哇。
便是薛大善人,此时又怎敢再有半分怠慢?
忙急急招呼李元景,赶紧去迎接张之极。
李元景这时也真有点懵了。
这些贵公子,都是这么豪横的么,说来就来?
可他问过他李元景的意思了么?
但事情已经发生,并且明面上肯定是对自己有益居多,李元景怎会失了礼数?
忙也急急收拾,先去见张之极。
但这个空隙,李元景却也没有忘了观察薛大善人和东爷。
很快便是发现!
薛大善人已经稳下来,真的是稳如老狗一般,反倒是东爷明显惴惴不安,藏着心事。
…
李元景一行人来到北门这边,顿时有点被惊着了。
只见——
足有二百多号鲜衣怒马的精骑,已经开始陆续从北门进入到泉子村里面,那些精锐战马不断喷吐的响鼻,真的是近在眼前。
而不远处。
一个身材挺拔,头戴上好鹿皮帽,披着鲜红色披风的青年,正在老村长和十几名精锐亲兵的护卫下,饶有兴趣的查看着北门这边的工程。
薛大善人还是很机灵的,赶忙对李元景低低说道:
“元景老弟,那位,想来便是小公爷张之极了哇……”
李元景这时自也反应过来,忙快步上前来,深深一揖到底道:
“学生李元景,见过小公爷……”
“嗯?”
小公爷张之极楞了一下,忙是转身来看向李元景,上下打量。
转而便不由哈哈大笑着亲热的把李元景扶起来道:
“您便是李先生吧。小弟可真是久仰李先生您大名久矣啊。”
“特别是您那句‘人生如之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真的是让小弟五体投地的佩服哇。”
“另外,还有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真的是让小弟如觅知音那!”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先生也!”
随着张之极此言一出,周围人群傻眼了。
特别是薛大善人和东爷,更是低眉顺目的一动都不敢动,恍如动一下,就会遭到天打雷劈一般。
旁边的老村长,却是直欣慰的老泪横流。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啊,元景这后生必然是个有出息的!
然而……
就算是他,又怎能想到,李元景竟然会有出息到这个程度,能让传说中英国公府的小公爷,都一口一个小弟自称着哇。
看着眼前‘脑残粉’一般的张之极,李元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
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深深明白,像是张之极这样的角色,怎么可能是脑残呢?
他此时不过才刚刚在沂城县这边站住脚,甚至都不算站稳脚跟,却是第一时间过来拜会自己,里面深意,怕绝不是自己此时可以乱揣测的。
忙恭敬笑道:
“小公爷真是折煞学生了,区区涂鸦之作,让小公爷您见笑了。”
“哈哈哈。”
张之极哈哈大笑:
“李先生您不必拘谨,我其实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了。今日能得见李先生您本尊,真是了了小弟生平一撞大心事哇。”
随着张之极这种真诚的热情,李元景也有点被他感染,不再那么拘谨。
很快。
两人便是相谈甚欢,李元景也忙邀请张之极到他的寒舍一叙,毕竟外面风雪太大了。
张之极也不客气,笑嘻嘻点了点头,便招呼他麾下的精骑就地扎营,不得扰民。
李元景一个机灵。
这种天气在外面扎营,饶是这些精骑装备都不错,都带着大帐,但又怎么可能睡舒服了?
冻出毛病来怕也是正常。
忙笑道:
“小公爷,我泉子村虽是没有多余房舍,但是前几天失火,有几乎人家被烧毁,现在都暂时借助在亲戚家。另,周围还有几栋无人居住的老宅。”
“小公爷若不嫌弃,可让将士们在这几地暂住。我会让老村长给大家提供足够取暖的柴火。“
说着。
李元景对老村长使了个眼色。
老村长也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连连陪着笑点头。
张之极一时不由对李元景刮目相看。
本来。
这泉子村的外城墙,就已经让张之极对李元景的印象很好了,李元景这种心胸气魄,他都是做不到,只是现在形势未明,他不说出来而已。
谁曾想……
李元景居然这么细心的,连他麾下将士的宿营问题都考虑到了。
忙拱手笑道:
“李先生细致,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有老村长在这边安排这些大兵哥,李元景直接引领着张之极和他的二十几号亲卫,赶往自己的宅子。
其实。
别看张之极麾下的二百多号大兵人数很多。
可,李元景家那边的建筑,就算都是土胚,有点寒酸了,但若要仔细安排,挤一挤,多半还是能挤下这些大兵哥的。
但是!
李元景深深记得一条铁律:
‘兵者,凶器也!’
哪怕张之极此时表现的很不错,可李元景家那边,毕竟女眷很多,他又怎会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来到李元景这边安顿下,玉娘和陈春燕、大丫她们早就准备好了新的丰盛酒菜。
几杯酒下肚,张之极的心情不由更好,大笑道:
“李先生,早就听闻您大名多时,今日终于能得见您,小弟真是痛快,痛快啊。只是不知,李先生您最近是否有新作,哪怕不是诗作,对联也行啊……”
看着张之极略有憨厚的模样,李元景不由一笑:
“小公爷,学生本来无甚灵感,但今日得见小公爷与您麾下精锐,倒真有了些想法。若小公爷您不见笑,学生便写来请小公爷指教!”
“善!”
“大善!”
“哈哈哈……”
张之极等的就是李元景这句话,不由哈哈大笑,忙道:
“李先生,您请。”
李元景对外面招呼一声,张坤和柱子便是将笔墨纸砚都拿了过来。
待磨好墨,铺好纸,李元景凝神静气,并未思虑多久,便是龙飞凤舞的用瘦金体写下了一句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小公爷,您见笑了。”
“这并不算是对联,却也不算是一首诗,真算起来,应该算是一首词吧。但是究竟要怎样填好这首词,学生怕还要多思虑些时日。”
写完后,看到张之极直接懵了,李元景嘴角边止不住勾起一抹微微弧度,忙恭敬拱手对张之极道。
“额?”
张之极这时才反应过来,眼睛里那种炙热,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止不住剧烈呼吸着拍手赞道:
“李先生,好诗,不对,好词,好词哇!”
“我张之极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解气,如此让人荡气回肠之词啊!这简直说到我心坎里了哇……”
张之极脸色已经一片潮红,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明显很想说些什么,一时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李元景看到他这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愈发沉稳。
所谓‘投其所好’!
这其实并不是个贬义词,而是相当关键的核心词!
是区分普通人与真正强者之间的一个相当关键的核心要素!
主要这个词,用后世的语言来解释,就会让人好理解了。
就是:
‘你要目标精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知道得到自己想要的,该怎么去做!’
眼前的张之极,身份血脉何等高贵?
绝对是整个大乾的第一等!
他此时来这鸟不拉屎的齐州腹地,纵然是有着他的目标,但多半还是历练为主。
而身为这等顶尖武职的勋贵子弟,区区齐州腹地,区区流民军,又算个球子的啊!
真正的男儿!
那自然是得到辽东战场上,跟鞑子好好拼一拼,用异族的首级,来证明自己的荣耀了!
李元景此时引用的这两句岳武穆的诗,说是直接挠痒痒挠到了张之极的心坎里也不为过。
“先生大才,请受小弟一拜!”
这时。
张之极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对李元景深深一揖到底,真的是晚辈对长辈那种恭敬道:
“不知先生,可否割爱,将这幅字让与小弟。小弟此时虽携带银两不多,但也愿出千两白银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