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一名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的青年僧人走进了走马馆。
从韩彪出去到笃竹过来,也就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束先生,不知你找小僧有何事?”
笃竹恭敬地朝束观合什为礼。
“今天观里来了一位客人,他的情况有些古怪……”
束观指了指依然躺在椅子上熟睡的章浩天,然后开始介绍起章浩天做的那个怪梦。
“你觉得他这种是属于什么情况?”
说完之后,束观盯着笃竹问道。
笃竹的脸上也是一脸震惊,他走到了章浩天的身前,伸出一指点在了章浩天的额头上。
接着笃竹闭上了眼睛。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左右的时间,青年僧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中依然还残留着些许惊讶,但是那种惊讶已经淡了一些,却是多了一些了然之色。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束观道
“原来此人是一个双魂之人。”
“什么是双魂之人?”
束观扬了扬眉讶声问道。
“一个是前世之魂,一个是今生之魂。”
“在以前的天庭时代,由地府掌管世间生灵的轮回转世,轮回之前,地府会彻底洗掉一个人前世的记忆,除了修行者,普通人都会忘却自己的前世。”
“但是到了如今,天庭已倾,地府也已不在,阴间之中已无轮回,普通凡灵无法轮回,都拥挤在冥界中。”
“但是修行者却还是能够转世的,并且在经过轮回之井的时候,不少人都能保留一部分前世的记忆,这样的人在如今世间其实并不少。”
笃竹解释道
“此人就是这种情况,他的前世是一名修行者,这一世轮回重生成了一个普通人,保留了前世的一些记忆,唯一有些特别的事,他的前世之魂和今世之魂并没有融合在一起,这种情况倒是极为少见。”
“而两个灵魂在他的体内同时存在,束先生你以入梦术进入的,不过是此人今世的灵魂,自然看不到他前世的记忆。”
“其实他另外的一个魂魄,也不能说是完整的魂魄,只不过是前世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记忆而已,这段记忆在他进入沉睡状态,今世之魂休眠之时,会经常浮现在他的脑中,成为了那个怪梦。”
“至于他这几天连续做那个怪梦,自然是因为此地乃是他前世生活之地,又在三日去了他前世死去的那个村子,那段记忆却是变得更加活跃,所以才会让他连日来做那个怪梦。”
束观看着认真跟他解释的笃竹,心中再度感觉到了心相寺传承的不简单,因为像这些事情他这位善已观弟子都不知道。
然后只见笃竹抬手合掌,低头嘴唇翕动之间,似乎念了几句经文。
下一刻,在章浩天到的头顶之处,竟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虚影。
那是一位面容惨白,十五岁模样的少年。
惨白少年神情浑噩,脸上还带着某种怯懦,惊慌和痛心之色。
他的漂浮在空中,目光茫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束观和笃竹两个人。
“这就是此人另外的那个魂魄,不过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不过是一缕记忆所化得残魂,所以没有一个魂魄的意识,它并不能看见我们,也感知不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只是保留着它临死前那一刻的状态。”
束观沉默地看着那个虚魂。
章浩的怪梦之谜,随着笃竹的到来,真相终于算是彻底揭开了。
对于他们修行者来说,当这件事的真相揭开之后,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但是如果和章浩天这一世的身份结合起来,却也难免让人心生奇妙之感。
一个是向以雄健豪迈之名闻名的立国伟人,堪称一代人杰,这个时代大华最著名的人物,也深刻影响了大华的历史进程。
谁能想得到,他的前世居然是一个隐秘而邪恶的修行宗门中的少门主,一个性格怯懦,最终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的少年。
这只能叹轮回转世之事的神妙了。
当然,不管章浩天前世是怎么样的人,都无法否定这一是他是一位豪杰君子,是一位品性高洁的人的事实。
对于普通人来说,前世并不会影响今生,如果不是这一段残存的前世的记忆,百年之前那位血煞门的少门主,和这一世的章浩天,本质上是完全独立的两个生命。
束观缓缓抬起了头,看着笃竹问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个残魂离开这个老人的身体。”
笃竹点了点头道
“我可以超渡了它,只是超渡之后,这缕残魂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抬目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束观。
然后束观又沉默了一会。
束观转眼看向了漂浮在空中的那个少年。
……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因为达不到父亲的期望,就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这是至惨的人伦悲事,所以他的魂魄才会有如此深的执念,经历了轮回依然无法忘却。
“将他超渡了吧。”
沉默了一会之后,束观如此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些至深的折磨,该让他解脱就解脱吧。
笃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轻声诵念经文。
飘浮在空中的少年,身影变得越来越淡,然后像是被橡皮擦去的虚线一般,消失在了空中。
只是在消失之前,束观和笃竹两人,都隐约看见了那少年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是对着他们两人笑的。
下一刻,空中蓦然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章浩天做了多年的那个怪梦,在束观和笃竹的眼前缓缓呈现,最终当那柄奇特的小刀刺进少年胸口的时候,所有的画面终于消散。
两人无言地看完了那少年死去的过程,各沉默了一会。
然后束观转过了头,对笃竹点了点了头道
“多谢。”
笃竹合什弯腰为礼。
“那小僧就告辞了。”
束观笑了笑,这青年僧人对自己还是过于客气,看来以后应该多叫他来帮忙做事,才能互相增进感情。
然后笃竹离去了。
束观来到了章浩天的身体前,揭下了那张安神符,伸手在章浩天的面前轻轻拂了一下。
章浩天“啊”地一声苏醒了过来。
小憩了这么个把小时之后,这位老人的精神看去好了很多。
“束小先生,真是抱歉,我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章浩天带着歉意对束观说了一句。
“章老先生,你这几天少眠忧心,这样对颇为伤神,多休息一下是好事。”
章浩天缓缓站了起来,本来正准备说话,只是突然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诧异之色,接着神情古怪地对束观说道
“束小先生,我刚才没有做那个梦!而本来这几天,只要我一闭眼,那个梦就会出现。”
束观笑了起来,对章浩天道
“章老先生,以后你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章浩天身躯一震,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我的走马馆就在这里,章老先生若是不信,等过几天看看,若是还做那个怪梦,尽可让人把我这家算命馆给关了。”
章浩天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接着如果朝着束观拱了拱手道
“章浩天多谢束先生。”
束观倒是怔了一下,不解地笑道
“章老先生你不再等过几天,等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再做那个梦,然后再言谢吗?”
章浩天神情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束小先生你对我做了什么,但我……好像已经记不起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梦了。”
“所以我觉得可能以后真的不会再做那个梦了。”
……
束观陪着章浩天来到了多伦巷的巷口。
见到两人出来,杜文强和申城市长吴锡城都连忙从杜文强那台奢华的轿车上迎了下来。
“章老,怎么样?”
吴锡城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
章浩天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接着他转过身,神情郑重地对束观道
“老夫这一生,大半时间都是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从年轻时候起就拎着脑袋拼杀,所以只相信世间事,事在人为,对于算命看相风水之事,从来不甚相信。”
“但是今日,却终于相信这天下真有高人。”
“束先生,你是为真正的高人,今日之事,老夫不胜感激。”
在章浩天的身后,杜文强闻言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同时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听章老此时所言,那件困扰着他夜不能寐的难事,已经被束行云先生解决了。
虽然他知道束先生是为仙人,但是带着章浩天来这里之前,他的心中总归还有些忐忑,万一束先生无法解决章老的事情,那他这次在章浩天身上的投资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束先生果然厉害,没有让自己失望,而这次只要能够获得章老的好感,那自己在政界也能大展拳脚一番了。
至于他身边的吴锡城,则是因为章浩天刚才的那一番话,神情变得大为震撼。
因为作为章浩天曾经的贴身秘书,他再了解这位老人不过了。
章老是性子质朴之人,向来很少会夸人,更不会做一些浮夸的虚言。
他现在如此夸这位年轻的算命先生,只能说是章老真的被这位年轻人的本事所折服了。
吴锡城深深地望了那个这段时间在申城声名鹊起的青年算命先生一眼。
对面那年轻人,吴锡城今日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只觉寻常,但是此时只见那年轻人随意地站在哪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对章老的赞誉,也没有什么过度激动欣喜之色,一副不卑不亢之态,看去还真的有那么一些高人风范。
吴锡城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而这个时候,杜文强已经拿出了一张银票恭敬地朝束观双手奉上。
“束先生,这是杜某人替章老奉上的一点谢资,还望束先生不要嫌弃。”
束观没有看向那一张银票,虽然他知道那张银票的金额必然很大。
“章老先生,以后记得多服用一些安神的药物膳食调理一下身子,保重。”
束观微笑着对章浩天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直接洒然转身走进了多伦巷。
今日之事,他愿意不收分文地帮助这位老人,即使那笔钱事实上是杜文强所出,但束观也不想收。
因为不久之前,当章浩天熟睡的时候,他看过这位老人一生的记忆。
看过了章浩天的记忆,自然知道了章浩天是怎样一个人。
这位可敬的老人确实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之人,或许选择上有其局限,但却是真正的心怀霁月,无有半分私心。
这样的人,束观纯粹出于敬意也愿意帮他。
而杜文强则是微微一怔,本来正准备拿着银票追上前去,章浩天却是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感叹道
“算了,束小先生非比寻常的江湖术士,既然他不愿意收,你就不要勉强,束小先生是不会在乎这些俗物的。”
接着章浩天转头严肃地对吴锡城说道
“虽然无法告诉你们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这一次这位束行云先生帮了老夫一个天大的忙,甚至可以说是对老夫有再造之恩。”
“老夫年事已高,如今也是无职无权,不日就要离开申城,所以老夫欠他的这个人情,就由锡城你帮我还了吧!”
“以后束行云先生这里你要多加照顾,若是束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你的帮忙,只要不是有害国家民族之事,锡城你务必要尽力帮束先生做到。”
吴锡城的脸上再露出震撼之色,以章老那公私分明至极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不过吴锡城还是立马点头应是。
……
束观此时已经走进了走马馆的大门。
至于巷口处章浩天对那位申城市长的交待,他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束观微微笑了一下。
那并不是他帮助章浩目的,刚才不收分文也不是故作姿态。
但是如果以后可以随意使唤那个申城市的市长的话,这种意外的收获束观自然也不会拒绝。
束观走到了长桌前,拿起了那几份早上的时候看过的报纸,视线从那些江边发现古怪尸体的新闻上扫过。
在看过章浩天的那个怪梦之后,束观,现在更肯定这件事情肯定是血门暗中所为。
只是原先他就算肯定是血煞门所为,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血煞门向来都极为神秘,没人能知道他们藏身何处,就算在密修会中,也只有一些无法验证真伪的疑似跟血煞门主身份有关的信息。
而且那些信息可是需要五十万银元才能看到的。
不过现在,自己好像能省下五十万银元了呢。
血煞门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们是怎么泄露出他们老巢所在之地的吧!
束观再次笑了一下,放下了报纸,上了二楼。
不久之后,他拎着一个长布包离开了走马馆。
他现在要去那个村子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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