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陨城的桌子旁,离墨正举着酒杯客气寒暄。
他说十句,南陨城回一句。
说着说着,离墨奇怪地顺着南陨城的视线看去,见景郁正兴奋地对乔仞猛点头,眼睛亮如星辰。
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七王爷模样可人,神情更是灵动,若为女子,定然倾国倾城。”
南陨城收回视线,“北渊太子如此戏说我东禹王爷,是以为我东禹好欺负?”
离墨当即脸色大变,“摄政王言重,离墨并非此意。七王爷曾与离墨一同患难,更是救我性命,我与七王爷相见恨晚,朋友间开开玩笑罢了。”
“相见恨晚?”南陨城修长地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酒杯上,“七王爷可认你这相见恨晚的好友?”
“定然是认的,毕竟我与他曾深夜患难,他为了救我还受了伤,离墨铭记于心。”
离墨露出温柔的笑,看向景郁的眼神更是带着欣赏和喜爱。
南陨城压抑着眸底的戾气,一连喝了三杯酒,看起来仍旧冷静淡然。
可那眸子深处,却是黑沉一片,幽深得让人看不透。
“北渊太子。”他突然喊道。
离墨回头,“摄政王有何指教?”
“我东禹的王爷,跟你北渊的太子,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南陨城语气中带出了杀意,一字一句道:“本王不允许。”
离墨心下一惊,有些不满,“摄政王如此霸道,竟连七王爷的私事都要插手吗?”
“怎么?你要替七王爷出头?”南陨城眉宇间的狂妄丝毫不加掩饰,“你还没这个本事。”
离墨狠狠蹙眉,却没有一点办法。
南陨城太强大,他惹不起。
离墨将酒一饮而尽,道:“摄政王不可能永远管束住七王爷。”
离墨回了位置,南陨城闭了闭眼,仍旧压不下去心底的狂躁。
他以为,那人在他身边便好。
他以为,他可以控制自己。
不曾想,一旦那人有一丁点远离他,他便无法自制。
不忍困他,亦不愿放他。
终有一日,他会压抑不住,疯癫至死。
一杯酒接一杯入了脏腑。
烈酒灼喉,也灼心。
南陨城的视线再次投向景郁的方向。
景郁正在认真听乔仞讲话,认真得让人发狂。
“摄政王,你喝醉了?”
眼前出现一抹翠绿身影,南陨城抬眸,视线如同淬了冰,寒气森森。
离诗诗一下不敢动作,结结巴巴道:“我……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大臣们知道南陨城不喜多话,基本不往这边凑,武将更是早就喝得脸红脖子粗,不知今夕何年。
摄政王府又没有丫鬟,离诗诗想着总要女子照顾,才能照顾周全一些。
她鼓起勇气,对上南陨城冰冷的眼神,“我……我只是想送摄政王回……回房休息,并无他意。”
只一瞬,她便移开了视线,脸红心跳耳朵燥热。
喝醉了的摄政王,虽仍旧不近人情,可周身浑然天成地霸气也透了出来,令人忍不住仰慕……崇拜。
蓦地,南陨城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滚!”
离诗诗惊讶到不敢置信,可南陨城眉宇间的冷漠,却在告诉她。
她没听错。
离诗诗咬住嘴唇,脚步踉跄地离开。
这时,牧野拎着一坛子酒绕过一众官员,走到南陨城身边。
他将酒扔到南陨城面前,“喏,送你的生辰礼,不用客气。小爷我跑遍了皇城,才找到这最烈最香的酒,据说可舒筋骨,解体毒。小爷试了,也就够个活血化瘀吧。”
南陨城头也不抬,将酒坛子的酒倒进碗里,一饮而尽。
果真是烈酒,竟是让他躁动的心平复了些许。
“多谢。”
牧野耸耸肩,“我景兄呢?”
顺着南陨城的视线看去,景郁正激动地拍着乔仞的背,把人拍得差点坐不稳。
牧野正要走过去,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瞅着南陨城,“我说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南陨城抬眸,眼神晦暗,视线却清晰落在牧野脸上,“没有。”
“好吧。”
牧野跑去找景郁,正好景郁已经从乔仞那里记下了做彩灯的方法,也在往回走。
“诶,小牧野,你去哪了?一整天不见人。”景郁带着他往自己位置上走。
“我去给南陨城找生辰礼啦,费死劲了。”
景郁勾了勾唇,“看来我们家小牧野对南陨城挺好的嘛。”
牧野脸一红,“我没有,小爷就算不找他报仇,也跟他成不了朋友,景兄你不许瞎说。”
“好好,不瞎说。”
“景兄,你看到大雪球了吗?他一整天都不见人。”牧野小声问。
景郁不以为意,“没看见,人家雪主嘛,估计忙着北雪的事去了,明天就回来了。”
“还说跟他道个别呢。”牧野声音更低。
景郁已经快步走到南陨城桌旁,没有听清牧野的话。
景郁坐回自己的椅子,刚要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忽然瞥到南陨城手边的酒壶。
十个……
“我去!南陨城你疯了!你喝那么多干什么?等我啊,吃独食啊你。”景郁心痛。
南陨城家的酒可香了。
她还没开始喝呢。
南陨城抬眸,眼神落在景郁脸上,从眉毛到眼睛,然后是鼻子,最后落在唇上。
牧野的酒并不能止住他胸口的灼热。
就像正在燃烧的小火苗突然浇上一桶油,初时看着火小了,可随后却是怎么也扑不灭的熊熊烈火。
景郁注意到南陨城的眼神,迷蒙无神,望着她时似乎还有一丝渴望,像个吃不到骨头的大狗狗。
“南陨城,你喝醉了啊?”她俯身靠近南陨城,低声问。
南陨城眼神不离景郁,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依赖和眷恋的声音。
牧野顿时皱眉,“我刚刚问他醉没醉,他说没有!”
景郁哪管得了这些,“小牧野,你帮我在这里盯着点,主要别让那帮子官和将军们打起来,我送南陨城回去先。”
“好,景兄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忽然,牧野又道:“要不我送他回去休息吧?”
景郁一边扶南陨城,一边道:“我送吧,你帮我挡着点,别让人看见。”
她跟南陨城走太近会惹人怀疑。
牧野抬头看了看,手上捏着飞镖,分别甩向两侧的柱子上方,割断了捆幕帘的丝带。
幕帘缓缓合拢,将南陨城这房与外面的宾客隔绝开。
外面的人不以为意,往年也是这样,摄政王的寿宴,主要目的是想让文武官之间多些交流。
若是形势好,摄政王往往会合上幕帘离开,百官吃好喝好,自行离去便是。
只是这么多年,文臣武将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善,不过是当着摄政王的面,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景郁把南陨城胳膊搭在自己脸上,一手扶住他的腰,架着人往后院走。
离开前厅,走在后院的小径上,景郁忍不住絮叨开,“不是我说你,南陨城。你喝那么多干什么?喝多就算了,你还不叫我。一点义气都不讲,我在外面奋斗事业,你居然偷偷把酒给喝光了,你怎么当大哥的你。”
景郁很不满,“你自己闻你这一身酒气,还怪香的,肯定是好酒,居然不分享,吃独食撑死你!”
南陨城垂眸,视线落在景郁的侧脸上,不由莞尔。
小唠叨鬼。
他轻声开口,带着酒意,“家里还有。”
景郁疑惑,“有什么?”
“酒,想喝,家里还有。”
景郁冷哼,“算你还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