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郁问他,“你不觉得我残忍吗?”
如今看着遍地的碎尸,她自己都觉得很残忍。
可她若不残忍,这些尸傀将会更加残忍,东禹的百姓会比西榆军死得更惨!
最让她心慌的是,刚刚那一刻,她的心。
冷漠、麻木、嗜血。
她的心头,仿佛只剩下杀戮,在看到南陨城的一瞬间,她才回神,才重新有了别的感情。
她才觉得残忍,仿佛心底最后的良知被唤醒。
可在那之前,她只想杀死所有人。
所有人,都该死!
她觉得自己刚刚就像疯了一样。
所以,她才会问南陨城,觉得她残忍吗?
南陨城起身,翻身上马,两手压着她的手臂握着缰绳,将她护在怀里。
怀里人迷茫的神情看得心疼不已。
“小七,战场,就是残忍的。”
他带着体温的身躯将温度一寸寸传给景郁,替她挡住冷风,“小七,别怕。我在这里,我说过,若是你不该杀之人,我会拦着你。”
景郁回道:“刚刚,你拦住我了。”
说明她不该杀那么多人。
南陨城失笑,“那是因为,身为小七的神,须得表现一下自己。”
景郁:“……”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将士们个个敬仰崇拜。
结果这人一点不正经。
景郁低下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保持形象。
虽是插科打诨,可她的心,却一点点安稳下来。
她以前不在乎,甚至觉得祸乱九州也不错。只要把那瞎子说的什么真龙给剁了,她想乱就乱,谁能奈她何?
但是现在,她不想。
她有南陨城,有朋友。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给他们带来麻烦。
反正她也当过老大了,这小破地方,她才不屑当王呢。
正发呆时,耳边响起南陨城满是威严的声音,“今,北渊、西榆、云灵,三国犯我东禹。七王爷领军死守,死伤惨重。虽得天庇佑,侥幸得胜。然,围攻之仇仍在,困顿之恨不忘!东禹,必十倍奉还!七王爷乃本王所定,伤本王之人,无论将卒王侯,不死不休!”
东禹将士,铁骨铮铮。
他们今日伤亡无数,要的不是安抚。
他们要的,是要这些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南陨城,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这几天他们有多绝望,此刻就有多恨这三国。
而对景郁,她冲锋在前,拼了命杀敌的背影已经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即便为了和平,可忍下被围攻之恨。
可景郁差点死于围剿,这仇,必报!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东禹将士高声大喊,仿佛要把这几日挤压的情绪全部喊出来。
离诗诗低着头,泪如雨下。
她终究,没能护住北渊。
南陨城策马,带着景郁回城。
城门打开,城内跪了一地百姓。
“恭迎七王爷!”
人群中,一个身影飞扑而来,“呜呜……王爷,王爷,你吓死我了。王爷。你痛不痛啊?”
景郁嫌弃死了,“林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还想好好地装一回凯旋大将,满足下虚荣心。
这厮一来哭唧唧地,什么氛围都被破坏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景熠也哭着跑过来。
那么点的小孩儿,还没有马腿高,“七皇叔,你的伤重不重啊?我带太医来了,你快把衣服脱光给他们看看。”
景郁:“……”
南陨城冷下脸,“七王爷的伤自有本王料理。让太医去助军医救人,竭尽全力,保住每个人的性命。”
景熠被吓得打了个嗝,“哦。”
此时,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如预想中一样的瓢泼大雨。
滴滴砸在人脸上生疼。
大雨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和碎尸,像是在掩盖见不得人的秘密。
也将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给盖了过去。
乌云遍布,电闪雷鸣,天像是漏了一样。
这一场大雨,下了一整夜。
离墨被离诗诗抓了,当着北渊军的面,亲自抓的,把人送到摄政王府大门前跪着,跪了一夜。
离诗诗也跟着跪了一夜。
这是离诗诗想出的,最后能保住北渊的法子。
他们北渊,绝不是摄政王的对手。
而北渊军退出东禹十里地驻守。
南家军与之对立扎营,日夜看守。
十方卫往地方军传递消息,抓回了钟逸闻。
跟景郁猜的一样,地方军被钟逸闻传的假圣旨迷惑,要他们于此地盯住北渊军即可。
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是东禹一切如常,他们也就没有动作。
因着他们的疏忽,地方军将领均受惩罚。
一封封情报传入摄政王府,而南陨城头也不抬,只让人念。
专心致志地给景郁上药。
待要处理后背伤口时,景郁怒了。
“南陨城,你不是说接下来交给你吗?你守着我干什么?!”
南陨城轻笑,低头在景郁额头上印下一吻。
炸毛的小猫瞬间被安抚,别别扭扭地问,“你的伤……”
“无碍。”
景郁蹙着眉,无碍吗?
脸白成这样。
“小七,若是心疼,便亲我一下,兴许就好了。”
景郁:“……”
南陨城本是开玩笑逗她,不愿景郁心里想着之前的事,想她尽快从中恢复,忘记那血腥的场面。
可谁知,他刚一低头,唇瓣就被吻住。
生涩的吻,却在试图撬开他。
这还得了?
他本就忍了许久,这一下反客为主,直接扣住眼前人的后脑勺,亲得又狠又凶。
“嘶……”
景郁唇上有杀敌是咬破的伤口,此刻被粗暴对待,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南陨城放轻动作,自唇上移开,却是不满意,细细密密地吻落在她锁骨上。
也有伤口,他轻吻那伤,低声哄:“小七不疼,很快就好了。”
景郁翻了个白眼,她很想说,这锁骨和脖子上的伤,她以前一天两次。
疼什么疼?
最重的伤,应该是腰腹处的刀伤,也幸得她对人体结构了解,生生避开了要害,不然肠子都断了。
刚刚亲那一下,嘴巴疼都是轻的,腰腹的伤口才是真疼。
她只是不想南陨城担心。
这人,衣服没换,身上虽是黑色,看不出血迹,可她能闻到,血腥味重得刺鼻。
他也一定伤得很重。
只是,她若不好,南陨城一定不会单独离开去处理伤口。
不止是伤,这人还怕她不开心。
体贴得让人……烦。
正在景郁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南陨城扒了,逼他先处理伤口时。
外面有人隔着门禀告,“主子,北雪出事了。”